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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休住 ...

  •   【壹】

      苍穹暮色袭来,随着一弯残月缓升,暮色愈深。
      清风徐徐,使得官道上驶来的玄色马车帷幕轻柔舒展,马车中的是当朝顺德帝之侄——永安王端辘。

      不知是风太柔还是一路的轻缓太过舒心,端辘此刻竟闭目睡得沉,侧首靠着玉枕,身披薄被,眼睑闭合只余平稳的呼吸。
      其后车马随行之人亦是敛气闭息,四周静谧,队伍无声,浩荡车马只余马蹄落地的哒哒之声。

      待前方车马转过一道弯时,忽有利箭破空而来,越过前方跨马二人直指车中永安王!

      “保护主子,有刺客!”前方一人大惊,厉声出口。话落破空而来的箭矢也在瞬时被驾车之人截下,一剑出鞘将其拦腰斩断,未近马车便已软绵绵的落下。

      松了驾车的手,顾堰立于马车之上垂眸看着四周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约有两百余人,训练有素,步伐变换井然有序似为一体。
      一体?!顾堰脸色顿变,“是死士,小心!”

      顾堰话落,便见黑衣人齐齐飞身上前,左手持机驽,右手持剑。
      随行众人早已做好恶战的准备,敌方剑雨袭来便已舍马上前拔剑迎敌。顾堰腰间长剑出鞘,剑锋与剑鞘之间擦出点点火星,火星即落,欲靠近马车之人已被其尽数斩杀。

      残月当空,撒下几缕银色月华,两路人马兵戈相击,刀剑刺入血肉的闷哼与血液喷涌滴落之声此起彼伏,瞬息间皆是鲜血的腥气,染红了脚下青石路与皎洁月华。

      可即便马车外如此大的动作却仍未吵醒车中熟睡的端辘,只是待血气被微风携着落入马车时,落入那秀挺的鼻尖之时,男子好看的眉目猛地蹙起。

      混乱杀伐中忽闻笛声,顾堰握剑的手一紧,闻声看去只见远处树梢不知何时已立一人,银色鬼面遮了眼部,一手握紫玉笛横于唇上,十指微动,笛声由此而来。

      顾堰未离开马车,只是看着那熟悉的紫玉笛,复而侧首看向周围,眸间微转,只觉寒意自脚下升起。分明是悦耳的笛音,落入耳中却恍若恶鬼索命——
      一曲孤若笛,引魂生灵祭。闻者尚不知,已转乐下奴。

      乐声传入马车,一直闭目的端辘倏然抬眸,口中闷哼溢出的同时一抹血迹自唇角滑下。端辘抬手,拇指轻轻拭过唇角,垂眸看着指上血色与耳中传来的厮杀声,嘴角嘲讽地勾起。

      “王爷,是孤若笛与引魂曲。”顾堰看着掀了帷幕出来的端辘道。
      端辘颔首不语,看向夜色中闭目奏曲的冷然身影,嘴角弧度愈深,眼中却是彻骨的寒意。

      四周挺立人影不过十指之数,端辘拂袖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马车。
      有琴音自马车中响起,带着春风拂面般的轻柔,可就是这柔和的琴音却化音为刃,携着不可一世的强悍之势扫过四周。须臾间形式反转,在场的黑衣人皆是一怔,脖颈一抹血线,血液自颈间飞射的同时已经倒地。

      树梢上的冷然身影看着永安王出手的狠戾稍有惊诧,不过须臾即已恢复。再看倒地的黑衣人,眉目平静,眸间也依然冷然如初。

      内力强势,不过一息间,手中古琴化为齑粉,端辘嗤笑一声出了马车。抬眸见那人依然漠然的样子,唇间笑意顿收,眸中似有云海翻腾,浓厚如渊。

      端辘垂首,眸中深渊寒意褪去,继而抬首对着那人道:“孤若笛奏一曲引魂曲,真是大手笔,不知阁下因何而至此半路截杀本王?”
      林彻不语,只是平静地望了端辘一眼,手中发力,笛音起,直指端辘方寸。

      顾堰大惊,飞身而起拔剑抵挡却不料此人内力深厚,顾堰全力也只卸去了七成,余三成的音攻继续向下掠去。
      可端辘此刻竟也丝毫未动,眉目依旧,有护卫陆续冲上前以血肉之躯为盾,无奈音刃直接穿体,最后落在了那挺立的少年之躯。

      端辘一声闷哼,鲜血自口中涌出,胸口妖冶的血色开始渗出,在紫色的亲王服上染上暗色,端辘脚下虚晃差点倒地,却是手上握拳依旧挺立。
      “王爷!”顾堰眼中顿红飞奔上前,可端辘却是摆手示意不要靠近。

      一击音刃直击方寸,即便只余一成之力也依旧骇人,端辘压抑着腹中似要涌起的腥气,似笑非笑道:“阁下以音封穴再转杀音倒是聪明。可若你还想在此待着不走,也休怪本王不客气,阁下也别想着同样的蠢事本王会犯第三次。”

      树梢之人依旧不语,却在片刻之后收手而去,来的鬼魅去的决然。那眸中从一而终的平淡无波,却让端辘心下一紧。

      静默之后,端辘笑了。笑得凄凉,如严冬飞雪萧瑟,携着无尽的悲哀,可无人意会。他因何而笑,又因何哀绝。

      顾堰垂首握拳不语,他不知王爷因何发笑,更不知王爷在想什么,他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让王爷不必为琐事侵扰便好。

      端辘笑声渐缓,待到无声时顾堰方抬首道:“王爷,余九人。”
      端辘面上依然如初,好似方才狂癫之人非他。一手抚胸,任鲜血顺臂弯滑下,虚空了脚步上了马车道:“回府,永安王遇刺,伤及方寸,形势危机,王府闭门谢客。”

      话落端辘闭目,脚下一晃已经倒在了马车卧榻,血液的流失使他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唇间沾了血泛着红色,额间冷汗打湿了发丝,端辘呼吸急促面色痛楚,似乎适才放话之人不是他。
      紫玉笛引魂曲,那笛音从一开始指的就是他。即便被封穴压制,他也可以轻松解开,只是他不想解。

      端辘抬眸,一手覆上双眼,一声轻笑溢出,眸间却似有血色翻涌,携着回毁天灭地的疯狂与孤注一掷的偏执。影觉司的傀儡可比死士厉害多了。
      有些事,等不得了。

      【贰】

      燕楚皇都瑞京城。
      一座幽闭的宅院中,林彻一手撑面,晃荡着腿听下属传来的消息——
      永安王回京遇刺,回府疗养半月不见好转,顺德帝特意出宫探视,见皇侄依旧昏迷,当下怒斥御医无能,更是派人张贴皇榜征集神医,只求保永安王无事。

      林彻面色不变,寻神医救命?不过是想光明正大的除掉他罢了。
      永安王虽为二字王,手中却有精兵五十万,无兵符,只认此人。五十万并不多,可他们皆为先贤王之兵,虽不至以一敌百,敌五却是可以的。
      而且,永安王可是曾经的贤王之子,这样的存在,即便是皇侄一样也是留不得吧。

      林彻心中腹诽,面色依旧沉静:“可是亲眼见其昏迷?”
      “不曾,永安王府近日守卫森严,王爷所居之处更甚,属下不敢大意,也是趁其换班时扫过一眼,未敢靠近。不过那满院侍卫神色不似作假,更有顾护卫的怒骂传来,大夫皆是步履匆忙,且只进不出。”
      永安王府中因此事被迁怒的人又何止几人,是上百人!府中血气冲天,压的人胸口发闷,绕是他也看的发怵。

      林彻摆手,房中之人闪身退下。自榻上起身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刺杀失败受了些罚,有点疼。

      屋外云卷云舒,惠风和畅,不远处假山处有清泉石上流,后有茂林修竹,端的是一派祥和之姿。

      林彻足尖轻点转身消失,直入昌乐候府书房。
      “父亲。”林彻施礼道。
      “坐吧。”昌乐候林询看着面前挺立的俊秀身影道,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孩子如今已经这般大了。
      林彻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抬首不语。

      林询开口:“你前月尊陛下之旨离京可是为刺杀永安王?”
      “是。”林彻并不掩饰,父亲对他的事一向清楚。
      林彻答的顺口,自然也看见了一向沉稳寡言的父亲竟在瞬间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是什么呢,不可置信,隐忍,错愕,还有一丝的痛苦纠结他猜不透便不去猜,只是将父亲复杂的神色牢记于胸。

      没有多问示意林彻退下,昌乐侯独自一人留在书房中。听着渐行渐远脚步声,林询嘴角一抹苦笑,隐晦苦涩。

      林彻别了父亲便径直向卧室走去,抬首便见园中鱼池里摇尾的锦鲤,红白锦鲤在水池中往复游动。
      林彻垂眸,想着那昏迷之人,脑海里突然涌起了两句童声,“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彼时他八岁,随父亲参加春日宫宴,他幼时皮性趁着父亲与各位大人交谈时偷溜出了殿门,到了御花园莲湖,莲花彼时未开,湖面皆是内织染局做的假花,很是无趣。但里面的鱼是真的,于是他捏了一把路上的卵石跑到湖边打水漂,石子在湖面打出七八个涟漪,池中锦鲤四散,他玩的不亦乐乎。

      偶尔有宫女太监路过也不阻拦,只是提醒小主子注意安全。次数多了他也烦,便佯怒摆手:“滚一边去,别管小爷。”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他从小就知道一旦摆了脸就真的无人来招惹,这招他屡试不爽。

      玩的累了无趣了,便开始想着湖中的锦鲤捉几条让府中厨子折腾几盘菜,看着皇宫里贵人养的鱼有什么不同。

      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跳下湖之时,衣襟就被人拉了一把,还没向前便已向后倒去。他不满的回首,只见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白衣少年正笑着看他,红唇轻启道:“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他不解:“什么意思?”
      少年摇头:“没什么意思,普通的离别诗罢了。”
      “那你为何拉我。”
      少年轻笑如仙童般轻灵,语气柔和,“春日湖水寒,恐小侯爷落水染疾。”

      他性子执拗,不让下水他偏要下,只是那笑的好看的少年接着道:“侯爷可是在殿中差人寻你呢,小侯爷还是早些回去好,以免湿了衣衫被拎回府伺候。”
      他气焰瞬熄,耷拉着脸咬牙对着那少年切了一声赶紧顺路跑回去,他怕回府家法伺候!

      这少年,还真是绵里藏针。什么轻灵仙童,根本就是披羊皮的狼。

      后来殿中又遇,才知少年是那个手握五十万精兵的童稚王爷兼顺德弟唯一的皇侄——永安王端辘。

      进殿之时端辘对他浅笑颔首,他咬牙听着顺德帝对端辘大肆褒赏,端辘也已不复当时的笑意,面色沉静中带一丝寂寥孤零。最后顺德帝赏赐不要钱似的往永安王府送,端辘一拜叩谢皇恩,看向顺德帝时那孤寂的眸子弯了弯,笑了,毕竟顺德帝是端辘唯一的亲人啊。

      他撇嘴不言,宴后再找已不见人影,他已回了封地金陵。自己也被顺德帝选中送进了影察司,成了皇家暗卫。
      那是他第一次见端辘,那个与自己同龄,却尊为永安王且手握精兵五十万的童稚王爷。

      事后便没了交集,他是昌乐候小侯爷,亦是锦衣卫的正五品千户兼不为人知的影察司暗卫。而他依旧是燕楚深受宠爱的永安王。

      此后几年宫宴匆匆一面,两人也只是颔首相视无言。

      林彻微垂的眼帘颤了颤,缓缓掀起,他其实不愿伤他的。
      只是他已是影察司司主,位人臣,尊皇命,由不得他。

      收了心思,林彻扯了扯嘴角,换上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抬步出了侯府。他是影察司司主,掌三万皇家暗卫。可外人眼中他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正五品千户。

      【叁】

      顺德十四年二月甲寅,帝怒于奉天殿。

      右佥都御史刘笃于朝堂上奏,痛斥南地官员贪.墨,生活奢靡,内府淫.乱,百姓疾苦不堪。
      顺德帝龙颜大怒,几份奏折直接扔在大殿之上,刘笃跪地垂首。

      思此事之重,帝于殿前交由锦衣卫指挥使宴殷处理。

      “晏殷。”
      早已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晏殷上前领命。
      3
      顺德道:“派人彻查南方各官员与富豪乡绅,若发现官商官匪勾结扰民者。不必上请,直接给朕办了抄家。知情不报且牵连众多者,压回京关诏狱再审。”
      晏殷领命退下。

      各部官员皆是一抖,锦衣卫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林彻奉命,携一名百户,百名校尉力士随行,出京南下查处地方官员贪墨。

      领命出京那日,林彻跨马,紫玉笛‘孤若’收在腰侧绣春刀之下。随行百户同样跨马而上,始终跟在身后,落下半个马身。

      ……

      可这世道,大抵是不愿顺德帝安心了。

      顺德十四年三月己丑,南地奏疏达瑞京。

      燕楚皇宫暖阁内,一身缂丝明黄龙袍的顺德帝站在桌前,又一次将手中的奏折摔在了地上。
      旁侍太监齐齐跪地,垂首抵地不语。

      “南方暴雨积洪,这群废物不上书告知朝廷,压着不奏,如今祸起难掩,一个个的给朕哭诉?”

      燕楚近年多暴雨,雨水落地如铁骑踏过,听的人心如麻。南方本就是多雨的地界儿,连日雨水如注,致使阜江水位暴涨淹没大片粮田家宅,沿江百姓一日之间沦为难民,可粮价却是只涨不跌,斗米一钱,谁消费得起。
      难民们抱着碗筷乞讨,可灾祸之年怎么可能有人施舍,只能跑到各县衙门前求地方官员救助。
      然阜江自古是燕楚富庶之地,阜水也安分,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何曾如此过。

      可惜地方官员腰腹早已臃肿,年少的意气志向也早在权利的高枕与奢靡的享乐中磨蚀殆尽,沦落腐朽,才智和着民脂民膏下了肚,消化成腰间油脂。
      父母官早成了压榨百姓的工具。

      如今突来的灾祸,慌乱的不只百姓。地方官员互相推诿,大都想着雨停洪散,于是个个关了衙门大门任由难民在门前哀求。
      不救济不出声,毫无反应,最多的作为就是压着地方奏报。

      可暴雨非但不止还愈加伶俐,豆大的雨点落在人身上也是疼得紧。灾情也是愈加严重,不过两月饿殍满地,连日阴雨不见日光,竟成了瘟疫!
      现今隐有歇雨之势,可瘟疫已出不受控制,有难民一路乞讨达瑞京,此事方才为人熟知,如今闹得瑞京城也是人心惶惶。

      帝闻详查方知严重,却是现在才收到上奏。
      各部都瞎了吗!地方镇守太监和卫所都死了吗!!知情不报,真是好得很呢!

      顺德帝怒得只能将奏折摔在地上,何止,他还想杀人!
      阴着脸咬牙出声:“给朕把暴雨之日无为之人全杀了,处凌迟,男嗣刺配,女为奴,遇赦不赦!”

      “南地官员上书求赈灾拨款,户部工部压着哭穷,拖到如今还想着朕来掏钱。呵。”顺德冷笑。
      双手扶额,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顺德帝出声,“朕记得永熙三十二年南涝时有一人得先帝赞赏,言其有大禹之才。”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李福元上前道:“回陛下,是永熙二十七年一甲榜眼,现任庆云府巡抚的纪言。”
      顺德帝点头,闭目思索。

      翌日早朝,顺德因阜地瘟疫肆意,又有永安王形势危机,大怒朝堂,天子雷霆,殿中大臣齐齐跪地大呼陛下息怒!

      顺德不语怒视其下,直接宣布口谕:户部工部即刻拨款赈灾,锦衣卫同治相护,庆云府巡抚纪言,钦差南下达阜地,疏洪治灾,控制疫情,各史不从者,许先斩后奏。话落即拂袖而去。

      众臣皆愣,如此强势的诏令?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准备好的说辞还没排上用场就结束了?

      工部户部哭穷?不给钱?
      不怕锦衣卫摘顶上乌纱褪官服关诏狱?
      地方衙门,镇守太监,卫所指挥不听命?
      许先斩后奏,地头蛇想作威,呵,先掂量掂量自己脑袋上有几个脑袋。

      更有锦衣卫北镇抚司林千户奉旨出京查南方贪墨,一经查实可直接问斩抄家,所得文银珠宝皆登记造册后拨给地方赈灾。不够?那就多抄几家,阜江之南本就富庶之地,贪官污吏库房之甚恐比皇帝的承运库。

      几日后圣旨达庆云府,正捧着圣旨谢恩的巡抚纪言垂眸,想起前月收到的密令,还真是丝毫不差。再抬首换上浅笑,对着宣旨太监道:“今上厚爱,言必不负所托。”

      宣旨太监堆起笑道:“大人深负皇恩,还请早些前往,毕竟百姓沦落,今上大怒,京中人心惶惶啊。”
      纪言了然颔首。

      【肆】

      纪言入阜地以来,灾情得到有效控制,连月几份奏折也使得顺德眉目舒展,不再终日蹙眉朝廷震怒。

      且南方雨歇之时,重伤昏迷的永安王端辘也慢慢苏醒,虽依旧病弱可到底是睁开了眼。

      阜地得控,皇侄好转,顺德长舒一口气。

      却不知此时边境一人携急报匆忙跨马,马鞭在空中结成鞭花落在马股,骏马扬蹄,疾驰而去。
      一路阻隔皆在看到跨马之人所携军文上四字“马上飞递” 后消除,来人下马不歇匆忙拿起腰间水壶抬首猛灌,水壶见底随手一扔,换上新马扬鞭而去。
      口中更有急喝出声:“寒岭关八百里加急,速避!”

      而此刻本才苏醒该静养的永安王端辘却是一手撑额斜靠在塌,眉目微挑,面色红润,哪里见的半分病气。

      端辘一手拿着一本游记杂文读着,眼眸却是微转听着一侧顾堰开口,“纪大人救灾之外已将流言散播,只待时机一到即可利用。”

      端辘点头道:“近日端绪做了些什么动作?”
      端绪乃顺德帝名讳,直呼其名,足见两人不合,至于外传的帝侄和睦?
      端辘唯有嗤笑。

      顾堰毫无反应,垂首继续道:“皇上这几日一直盯着阜地灾祸和南方贪墨,锦衣卫此次活动涉及官员众多,下至从九品照磨上至正二品尚书,皇帝手握贪墨账本却是隐忍不发,属下怕……”
      顾堰语顿,抬首看一眼端辘。

      端辘轻笑,“无事,不过是如今多事之秋,冒然论罪恐朝堂生变而已。”
      这些人可都是端绪早年进士出身,皆是心腹之臣,冒然出手来一次换血,怕非换血而是抽血了,抽的还是他端绪自己的血。

      “锦衣卫所查贪墨账本皆已抄录备册。”顾堰继续道。
      “嗯,林彻呢?”
      “林千户尚在阜地,几日前曾与纪大人碰面。”
      “一切照旧去办,下去吧。”看着手中游记所讲晋延轶事,端辘嘴角弧度不变,眉目沉静。片刻后,薄唇轻启,自齿间溢出一句:“还真是本王的好皇叔啊。”语毕落下细碎的笑,只是那笑并不欢悦,只是讽刺。

      ……

      燕楚景仁宫。

      景仁宫乃顺德宠妃泠贤妃寝殿。

      只是此时昔日热闹的景仁宫却透着几丝诡异 。

      泠鸢着赤色云锦绣莲宫装坐在榻上,如瀑墨发梳起盘成发髻,上有步摇与六尾风钗,端的是华贵。
      殿内婢女太监皆候在门外,泠鸢自枕下取出一纸信封,拆开从中拿出书信匆匆扫过,却是猛地睁大了眼,更是一手捂住了嘴恐发出惊呼。

      不可置信的一字一句从头读过,书信不长言辞平和,却看的泠鸢额间冒汗,双目恍惚。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不是陛下。”泠鸢有些疯狂的呢喃出声,她不相信也不敢信信中所言,可薄薄的一页纸却是将所有问题矛盾尽数解决,一切的疑惑都随之消失。
      它像一条线般将所有散乱的东西串在了一起,自然通畅的组成了一个环,毫无破绽。

      泠鸢将捂嘴的手垂下,一手捏信,书信被捏的几欲穿破,涂了蔻丹的手指抵在掌心带着久违的痛意,可她的心却是愈加清醒。

      “他骗了我,他骗了我……”她疯了似的呢喃,似呓语般。有眼泪自眼眶滑下,一手抹过却是越来越多。

      突有声音自耳边想起,“看来泠贤妃是信了,主子还怕你不相信特命我为你解惑呢。”

      那声音中带着些揶揄之感,可泠鸢无暇顾及。
      “你走吧,我信。该怎么做是我的事,不劳费心。”收了眼眶泪水,泠鸢出声,平静至极。

      “那期待你的好消息,昔日的晋延公主,曾豆蔻年华出宫险丧命途中……”

      那人还欲往下说,泠鸢颤着声打断,“别说了!不用威胁我,该怎样做我都知道!”
      她害怕,害怕自那人嘴里说出的真相,她年少遭变被人所救,可她认贼作恩,更是害的真正的恩人惨死。
      可笑她还以为替恩人除去了祸端!

      现在想来她还真是蠢,被人利用还感恩戴德以身相许。

      她想笑,可她笑不出声,也笑不出口。
      当年的她是得有多蠢!

      她怎么不去想想,那时的她落魄至此更无人知她身份,他又怎会救她。有些疲乏的掩了双眸,多年的真相足以将她击垮,可她还不能……

      那个笑的疏朗如月,真正的爱民如子的人才是她的恩人,是本来要嫁的人!
      呆愣了许久,泠鸢收了情绪,换上慵懒的笑意坐在桌前玩弄着赤色蔻丹,对着门外红唇轻启:“元菱。”

      侍女匆匆进门跪拜,“陛下呢?”
      “回娘娘,陛下在谨身殿。”

      “命小厨房备粥,本宫亲自去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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