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天使》潋月

5、第四章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春妃依然像个胡闹的孩子，她讨厌做饭，也不喜欢做家务，而恰好夏禺也不喜欢。大多时候他们会去父母家蹭饭，偶尔有空就出去吃。家里被两个人搞得一塌糊涂，可是他们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不久，春妃的第一本小说《消失的天使》就有出版社找她出书，她很开心，拉着夏禺的手不停地转圈圈，笑容明净得像未染尘埃的孩童。然后，她辞了工作，专心在家写作。
　　春妃很奇怪，以前一个月都写不出半个字来，如今却文思潮涌。自从和夏禺在一起之后，她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灵感，像从地下喷薄而出的泉水。

　　她知道写作就像绘画一样，要厚积而薄发，可是就算积累了再多，若没有感情和触点，就写不出好的作品来，而夏禺便是她灵感的源泉，是她创作的起点。她知道这一切都源自夏禺对她无限的纵容和深深的爱。

　　每当夏禺放长假的时候，都会和春妃出去旅游，丽江、扬州、深圳、海南……甚至西藏，因为春妃说过她想走过中国所有的地方。记得一次春妃把旅游的照片寄去参赛，还获了奖。
　　从那以后，春妃又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用数码相机或是DV拍下旅游沿途的风景或是生活的点滴，然后刻在一张又一张光盘上。她笑着告诉夏禺说要给他们的孩子看，或是等到以后两个人头发花白的时候再拿出来慢慢回想。
　　她说，那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

　　可是，等到四十几年后，夏禺花白着头发带着老花镜坐在摇椅里一个人温习这些光盘的时候，他想到的却是春妃明净的笑容，可爱的、戏虐的、搞笑的、舒心地、调皮的、温柔的、平静的……甚至安详的，每一个都是那样的年轻，干净的如同天使。
　　那是他的天使，因为太美好，所以过早地离开他的生命。

　　2014年8月，春妃和夏禺决定去秦皇岛。
　　时隔多年，再一次踏上秦皇岛的土地时，春妃突然有些伤感，她想起当年曾一个人来这里散心。
　　那时候天总是阴蒙蒙地，不时飘下细雨，她还记得自己当年孤单单站在鹰角亭上看海的情景：灰的天、灰的海、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灰朦朦的一片，她望着从脚下延伸出去一波一波不断涌动的看不到尽头的海水，忽然间感到很绝望。
　　那时正下着雨，刮着风，一不小心撑在头上的伞也被风掀走，她目无表情地看着被风刮得乱七八糟的阳伞轻飘飘地落在海面上，越漂越远。
　　她蹲下身，埋头痛哭，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世界遗弃。她好害怕，好害怕，怕海的尽头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夏禺侧头问身边的妻子。
　　春妃紧紧地挽住夏禺的手臂，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想到了过去的事情。”她抬头看向夏禺，笑容明媚，“幸好，这一次有你在身边。”
　　夏禺揉了揉春妃的头，眼睛里全是纵容。

　　“想先去哪儿玩？”
　　“国际娱乐中心。”春妃右手指向前方，眸子晶亮，“我要去坐摩天轮！”

　　“哇！人好多！”
　　春妃拽着夏禺的手一个劲儿的往前冲，有的时候太急切，会不小撞倒人，春妃尴尬得看着夏禺一个劲儿的向人家道歉，大多数的游客都表示不在意，并会回给他们善意的笑容。
　　夏禺低头看着被春妃紧紧握着的手，再抬头看向前面横冲直撞的春妃，若有所思。
　　突然，他用力往回一扯。
　　“哇！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夏禺笑眯眯地看着被自己竖抱在怀里的女人，眨了眨眼，“我以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消停一些。”
　　张牙舞爪的女人终于发现自己成了视线的焦点，她伸手抱住夏禺的脖子，脸红地滴血。
　　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后，春妃伏在夏禺的耳边，低声嘤咛：“禺，放我下来，好不好？我保证不再乱跑了。”
　　夏禺停步，抬头向右上看向春妃，“你保证？”
　　“我保证！”春妃马上竖起三指做发誓状。
　　夏禺忍笑，弯身放下春妃，并为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看着害羞的小妻子，他忍不住偷了个香吻。然后，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喜欢这样抱着你。”
　　趁着小妻子依然呆愣的时候，夏禺扶着春妃的肩膀将她逆时针旋转180度，然后指向眼前队伍的终点。
　　“呐，摩天轮。”

　　春妃的视线顺着夏禺的手看向他指的方向，巨大的摩天轮就在面前。
　　好半响，春妃突然转回身，有些气愤地看着夏禺，“你故意的！”声音很大。
　　夏禺看着春妃，竖起一指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用眼睛扫了扫两旁。
　　春妃立刻扑到他怀里，捂着脸。
　　“我再也不要见人了！”
　　夏禺叹息着合拢双臂，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仿佛已将世界拥入怀中。

　　摩天轮开始旋转，载着夏禺和春妃的小格子一点一点地上升，春妃跪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外面。
　　“禺，你快看！你快看！真的可以看见大海！”
　　“嗯。”夏禺回应春妃，视线却依然粘在妻子的身上，未离须臾。
　　真像个小孩子，夏禺想。
　　只是这个时候的夏禺并不知道，他眼中这个似乎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会因为爱他，逼迫自己在一夜之间长成为勇敢坚强的小女人。
　　许多年后，他回忆起春妃这个时候对他说过的话，依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的爱让我完美！”春妃看着夏禺的眼认真地说：“你用一点一滴的幸福将我的心塞得满满地，让我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我就会被这种满溢的幸福爆掉。”
　　说完，春妃便扑过去吻上夏禺的唇。唇齿纠缠，相濡以沫。忘情的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在他们拥吻的那个瞬间，载着他们的小格子也正好升到了摩天轮的最高处。

　　传说，在摩天轮最高的地方接吻的情侣，可以一辈子幸福，永远都不会分开。
　　可谁又知道呢，一辈子能有多长，永远到底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