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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言 ...

  •   大半夜未眠的结果就是第二日昏昏沉沉,闻春受了皮肉伤,晏莞尔吩咐她留在房里休息,带着听夏出了门。
      今日原本商定于大厅议事,晏莞尔与县令在厅中等候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二皇子萧凌业现身。
      又过了半晌他方才姗姗来迟,身后跟了两个貌美的丫头,一面走着一面与她们调笑,不知是说了什么逗得两女面色羞嗲,再看两人身着轻纱禅衣,面料价格不菲,可以抵得上寻常人家一月的伙食费,一介普通的随侍丫鬟尚且有如此待遇,可见外界所传二皇子好色贪财是八九不离十了。
      众人心里皆是如此想法,晏莞尔却在心里存了个疑,如此行事做派还能得皇帝倚重,要不是他确实有几分非凡的本事可以瑕不掩瑜,否则就是他心思深沉故布疑云迷惑了天下人。
      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好相与的角色。
      ·萧凌业路过晏莞尔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面上带笑意,她坦然恭敬,礼节挑不出一丝错处。
      萧凌业行至位首便坐了下来,懒洋洋地用杯盖拨了拨茶末儿,抿了一口,听着县令将城中之事一一禀报。
      “既如此,为防病疫扩散至京城,还是做打算早日封城,将病患迁入城郊的碧荒山。”
      “殿下,此举恐有不妥,碧荒山人迹罕至,粮食米面药材俱是匮乏,病患如何能得救治?”晏莞尔不赞成,如果将患病者皆迁往碧荒山,就等同于弃他们的性命于不顾。未曾找到病情根源,仅仅是隔离的法子,终是治标不治本。
      “晏家主可有想过,此病若不及时隔绝,会祸及京城?你晏家乃是百年药族,岂不知此病凶险万分?”萧凌业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讽,特意加重了“晏家”二字。
      晏莞尔听着他的话脸色白了白,此人竟然拿晏家威胁于她,面上露出了不悦,淡笑道:“二皇子言重了,隔绝自然是必要的,何不在城内修葺疠迁所安置病患,一来集中诊治,二来隔绝病情外泄。”
      萧凌业敛眉沉吟篇片刻,才幽幽道:“晏家主心地良善,为区区数百人性命,就枉顾千万百姓了吗?你乃是父皇钦定,如若有不妥我等如何能够交待。”
      他的话比方才更添威胁,内里饱含皇族特有的傲气,视人命如蝼蚁。
      此时县令哆哆嗦嗦地开口:“晏……晏家主,下官以为二殿下说得在理。”
      饶是任何一位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弩箭拔张的气氛,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方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殿下,一方是手握重权的名门望族,厅内顿时静了几分。
      晏莞尔思绪飞转,正想着应对之词,垂首之时瞥到来人墨色衣摆,明岐行至厅内,言语有力,“二殿下所言甚是,染病之人确实应该妥善处理。”
      二皇子从位首走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愉悦,“阿岐你可算来了,快帮本王想想主意,染病之人该是如何处理才好?”
      晏莞尔抬首看见明岐喜怒不形于色的侧脸,心下有阵气恼,前一日达成结盟之时,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人走得如此亲近了,一时竟然有些许后悔。
      “明岐以为染病之人得尽快诊治,如若遣送至城外,恐怕会促使民心动荡,在城内设立一临时药局,将人集中圈离诊治。再者晏家主在此,何愁疫病不得根治?”说罢,偏首朝着晏莞尔的方向邪肆一笑。
      明岐此话不偏不倚,既点名了为君者最在意的民心,变相否定了萧凌业之前所说的遣送离城,又将晏家抛出来,给他了一个台阶下。萧凌业面色凝重,沉默了许久,未曾反对,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县令也是个眼尖的,大松一口气,立马安排人手下去布置临时的药局。
      晏莞尔微微福身,轻笑:“二殿下英明,不打扰二位了。”
      待厅中人走尽,萧凌业才讪讪地坐回桃木大椅上,拧眉看向明岐,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答复。
      明岐面含笑意,不慌不忙道:“二殿下无需伤神,做个清闲人便好,此事乃晏家本分,如若出了岔子,殿下一句‘晏莞尔拿定的主意’也好择得干净,如若得了功劳,殿下也可在满朝文武跟前挣个功劳,岂不乐哉?”
      果然,听到这儿,萧凌业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就依阿岐所言。”
      ……
      晏莞尔回去时,府衙内的守卫捕快都匆匆忙忙的模样,她拦了一个捕快问了几句,临时药局准备建在城北何处,安排了多少人手,那人一一回答,她点了点头打发了那人,遣散听夏自行回了房。
      “出来吧。”刚刚回房,晏莞尔便察觉到屋内有人。
      悬梁处一个墨色的衣摆窜出来,眨眼之间在晏莞尔跟前站定,晏莞尔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清茶。
      明岐轻挑地摸了摸下巴,顺手接过晏莞尔手上的茶盏,坐在她对首,“晏家主不好好感谢我?”
      “明公子手眼通天,佩服佩服。不过明公子有什么消息不妨直说?”
      明岐也不再兜圈子,“昨日你搭救的那对母子,今日便寻不见了踪迹。”
      晏莞尔微怔,压抑住心中的异样,那对母子果然是引她上勾的饵,她昨日不是没有疑心,她伸手搀扶她的时候,发现她虽手掌粗粝,像是做惯农活的手,但十指指缝里无半点淤泥,农妇的手怎会如此整洁。
      她细思一番昨日的场景,那魏大体内的毒素却是实打实的,不明白这对母子费神费力,甚至不惜以命做局,单单就是为了引她入一偏僻之处,然后杀手再出场威胁她一番?那毒还拿捏得恰好,她但凡晚了半刻这毒便深入骨髓,饶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那明公子给我说说,那扶桑楼是个什么?”
      “扶桑楼一介江湖组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下好心提醒晏家主一句,被扶桑楼盯住的饵还没有逃掉的。”
      “哦?如此厉害。”晏莞尔挑眉,声音文弱如水,笑容明艳,“这不是还有明公子吗?”
      明岐斜睨了一眼她,缓缓地放下手上的茶盏,眼眸深邃像是古潭里水,面含笑意,不置可否。
      “晏家主不招待恩人一顿饭?”
      “当然。”晏莞尔起身外出,唤听夏上饭食。
      不一会儿的功夫,桌上摆了几道小菜,无一例外的素食,看菜色清寡得倒是让人难以入口。
      明岐眉角轻抽,面上笑意不减分毫,爽快地拿起木筷夹了跟前的清炒萝卜丝,津津有味地品尝过后,赞赏道:“晏家主真乃女中豪杰,与民共苦。”
      晏莞尔心想这人真是坦然,今日成心捉弄他,谁知道这人不疾不徐,压根没有生气的样子,她心里添了一丝挫败,狠狠地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
      午膳过后,晏莞尔也没有携婢女,与明岐一人一骑,前往城北疠迁所。
      所谓疠迁所不过是旧日闲置的老庙修缮过后的,二皇子随行的京城侍卫与县衙捕快一齐动作倒也是麻利,房顶上重新砌了瓦片,破洞的墙面也用砖石补上了,简易的木床也陆陆续续搭建了起来。
      现在正逢盛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燥热,连个隐蔽的地方也无,来往的车马和人群走过时卷起漫天烟尘,此处的环境真称不上好。
      晏莞尔在院坝里顶着日头巡视检验运送过来的药草,不消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人高的竹笼中关了几只吐着信子的青蛇,蛇血是上好的滋补之物,蛇胆又有解毒除湿的功效,是此次炼药的关键之一。
      晏莞尔亲自拎了几块新鲜的肉块喂给小蛇,神态温婉如水,清艳的五官在这一刻仿佛荡漾着潋滟华丽的光芒,小蛇吐着信子轻舔她纤细的手腕,像是个依恋主人的宠物。
      这头明岐正与县令商量着安置病患的事情,他有些心不在焉,心思落在了别处,他自小被家族训练成为养蛇师,目力惊人,从余光中就能看见晏莞尔在那处认真的模样。
      突然一块瓦片从高处坠落而下,直直地朝着晏莞尔所站之处,还没等她察觉,明岐赤手握住了飞落下来的瓦片。
      小蛇看见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原本立着的身体顿时缩了回去,乖巧地缩成一团。晏莞尔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地抬起头,一缕碎发正巧散在她的白玉无瑕的脸颊,她看到被掷到地上的瓦片,感激地看了一眼明岐。
      明岐忘了一眼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不动神色地收回被划伤的手,沉声道:“该回去了,今日午夜恐有大雨将至。”
      晏莞尔垂下眼眸,应了声“好”,合上了竹笼的小门。明岐若有似无地轻瞥一眼房顶之上,此刻半个人影也无。
      回程路上,陆陆续续可以看到迁移病患者,运送药物粮草的队伍更是绵延了两里地,马蹄飞踏,卷起的烟尘高高飞扬。
      两人行至途中,远远看到前方行来一辆风尘仆仆的车马,那马车木料陈旧,且有几处明显的刀剑痕迹。
      晏莞尔凝神细看,感觉赶马的马倌儿有几分眼熟,待策马走进了一些,那马倌儿倏地顿住了,扬臂高呼:“小姐,可算是找到您了。”
      随即车联被里面的人掀开,赫然是阿沂,他比数日前憔悴了不少,发丝凌乱,神情紧张,一脸疲惫之色。
      虽是如此,可他仍是腰背笔直,一身白色的衣裳整洁干净。
      “阿沂,你如何来了?!”晏莞尔的语气颇为惊喜,立刻下了马,朝着马车奔了过去。当初阿沂留京处理家务事,没想到他这会儿会赶过来,看到他,她前日里遇刺后压在心底下的担忧与恐慌顿时消解了不少。
      “我想着京里的事儿差不多了,就来帮衬你一二,刚至府衙,便听闻春说了你出来之事,想着正好来接你。”阿沂语气柔和地解释道,伸手帮她拍了拍肩头的灰尘。
      与这头的热闹欢聚不同,明岐在原地没动,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那俊秀妖冶的脸孔,沉寂清冷得宛若在雪地里踽踽独行的孤狼。
      阿沂很快注意到了,笑容清朗朝着他的方向双手一拱,算作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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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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