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 招灵》零团子

3、（三）

　　“我最喜欢你！”
　　我的这声铿锵有力因空荡荡的教室，久久回响不绝。他呆了一呆，神色忽然暗淡下来，但玄即又恢复过来。他冲我微笑：“她们也每个都这么说。所以有时我真不懂，你们这些小丫头到底是以何样的心态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呢？”
　　“自信啊！”我说。“因为对自己自信，所以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大言不惭。而且我和她们可不一样喔！……”我垂下头，脸不自觉臊红起来。“当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一个男人，没有比这种心意更能作为动力去想了解他的一切了。”
　　我说得很轻，声如蚊蝇。我虽然是个外向的女孩，可这种直露的告白从口里流窜出来，我自知还没有能直视着他的眼睛大声到再次“制造”回音的勇气。
　　他确实听到了。发怔过后，是微微上扬的唇角划成一条极其悠扬的弧线，朦胧的眼闪动着暗室中唯一两点星亮。那副笑容，那双眼眸，那张脸，还是我曾最讨厌的，但在那一霎那，忽然一切都颠置了。我很惊异，原来要由讨厌到喜欢的过程，居然比跨越一条浅沟还容易。
　　“你可真大胆。看来，你的确和她们不太一样。至少她们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像你刚才对我说的那番话。”他别开脸，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不过，也许是她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当明知道结局是个无期，又何必去做那样无谓的多余事呢？”
　　“我不觉得这是件无谓的多余事。可以碰到你，和你说话，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奇迹。如果我连这样奇迹般的机遇都错失掉，我想我一定会后悔。”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在我心里，能亲口向你坦言我对你的感觉是件比吃哈根达斯机率更渺茫，却又更甜蜜的事。而且这世上的事如果什么也不去做，那和没有发生过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去做，不管结局是不是无期，至少将来我可以把它编织成一个美妙的回忆。”
　　他看向我，第一次眼睛瞬也不瞬地整整凝视了五分钟之久，看得我几乎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了。然后他走向窗户，头抵住那透亮的玻璃，整个人依在墙上。昼的最后余光恰恰映上他变得沉思、忧郁的脸庞，仿佛轻轻刷上一层薄薄的记忆的冰霜。一刹那间我有了一种错觉，那错觉让我觉得他的脸仿佛变了，然后从头到脚似乎都不一样了。或许是眼花，也或许是心理作祟，那一瞬，我恍是见到一个身着蓝衣，陌生却又熟稔的男人依在窗边。
　　他幽然说：“曾经有一个女孩，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曾经？什么时候的事？”
　　“那还是我生前的事。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在一次追捕一名歹徒时因大意误中陷阱，身受重伤。我逃到一家农户家里养伤，而她，就是那家农户的女儿。她对我照顾地无微不至，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很美，而我也很喜欢她这有如阳光般的笑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竟显得那样幸福美好。
　　“然后……不幸的事发生了。那个歹人没有趁我养伤的时候溜之大吉，反而一路找来要杀我而后快。虽然我最终制服了那歹徒，但那女孩的父母却为了护我而被杀了。我看着她悲怆地恸哭着，帮着她将其父母给埋了。那过程中，她一句话也没说，而我，只是陪在她身边，也默默地不知该讲些什么安慰她些什么。当她对着她父母的坟叩下最后一个头后，她回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久违的阳光般的笑容，她说……对，我记得她这么对我说——‘幸好，你还活着。’”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促狭地说：“我看了你很久，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你，到刚才我才发觉，原来你们长的很像。”他忽然嘿嘿低笑几声，“也许，她就是你前世，你就是她后世也说不定。”
　　“展昭，你不要开我玩笑了。”我瞪他一眼，催促地说。“快说下去，后来呢？后来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我回开封府了。”
　　“什么？你就这样回去了？那女孩怎么办？好啊展昭，你居然玩弄人家的感情。亏我还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见我说得一脸义愤填膺，他突然笑起来：“你们两果然很像！刚刚还满嘴喜欢我，现在却又替别的女孩抱不平了。”正一正神色，他又说，“其实，当时我已经被皇上赐婚了。当我告诉她我对那个郡主完全没有感情的时候，她也像你这样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不负责任’。我对她说，我将回去拒绝皇上的赐婚，并尽量用最不让那郡主难堪的方式拒绝，然后她才笑了。我本来是想将她接到开封去的，可是她却坚持留在了她父母居住过的农屋。她说，她会等我来接她，一辈子等我。所以我才安心地回到了开封。”
　　“再然后呢？”我听地津津有味，几乎都忘了那故事里的主人公正是我最最喜欢的展昭，我居然还满心期盼着他两人有美满的未来。
　　“我回到了开封，马上就碰上了包大人出使辽国的事，所以我也跟了去。两年后总算回来了，却又立刻撞上襄阳王谋反一事，一忙又是两三年，再然后是圣上出游遇刺一案，护送公主去西夏和亲等等让我忙的分身无暇的事。等我好不容易将和郡主的那门亲事妥善处理后，再去找她，已经是七年之后了。”
　　“那你找到她了吗？她真的等了你七年吗？”
　　他的神色因我这一问幽暗下来。他缓缓抬眼看了我一眼，可我知道那其中苦涩的深情并不是针对我，而是对那个他嘴里挂着的像我的女孩：“她还在那间农屋。那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她却成了一堆白骨……。”
　　说到这里，他的脸孔已经别到我根本无法看到的角度。可我仍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淡淡的，哀愁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松垮”下的一线无能为力。
　　此时，我是多想抱住这样的他，用我的双手轻轻拂平他的眉头。
　　这一刻突然变得很安静，他不出声，我亦不敢做声。只由着那黄昏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天快黑了。”
　　“是啊……”
　　“这样好吗？”
　　“呃？”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一脸担忧看向我的他。突然想到此刻的教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这就是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脸蓦然通红，我羞赧地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众猫迷[怒]：这个女生莫非是想……）
　　“如果不在天黑前离开这男孩的身，这辈子就我就离不开了。”
　　“呃？”愣了半晌，终于听懂他的意思，我惊愕地大叫：“什么？！那怎么办？”
　　“本来只要由招灵者解除便可，但我上的是招灵者的身。这下麻烦大了。”
　　“那……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沉思半晌，“倒是还有一个。”
　　“是什么？”
　　他突然又不语了。
　　我急了：“到底怎么样？”
　　“你做不到的，算了吧。”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你喜欢我，是吗？”
　　“对啊。”
　　“你不喜欢我上身的这个男孩，是吗？”
　　“不是不喜欢，而是讨厌，讨厌！”
　　“那就是了，所以你肯定做不到的。”他带些诡异地笑起来，“这样其实也不错，不是吗？你喜欢的是我，而我似乎也很喜欢你。一直呆在这男孩身体里，也不错……。”
　　“什么？那他……会怎样？他的意识呢？”
　　“已经沉睡着。“
　　我怔住了，他说的话让我完全无法反应，或者说是被打击到了。
　　这……这就是我喜欢的展昭吗？
　　别开玩笑了！
　　手比脑袋更快地扇出一巴掌，却被他抓住了。我又怒又悲伤地叫：“我看错你了。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展昭，你是冒牌货，展昭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那你认为的展昭是怎样呢？”
　　“展昭是个总在为别人牺牲的人。他怎么可能占据一个无辜的男孩的身体？就算我真是他喜欢的人的后世，他也决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别人。因为……因为他是个比谁都温柔的人。”
　　“那么你是要选择这男孩？”
　　“这本来就是他的身体，应该还给他！”
　　“即使你不爱他……”
　　“这跟爱与不爱没关系！”我叫嚣着。
　　“很好。”他突然微笑了，一把稳住我的双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呃？”
　　难道……他是在试我？我心想道。
　　“那么现在……”
　　我发觉他的脸在我面前越来越放大了。
　　“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