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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十八)

      冬季的第二场雪。

      白雪纷纷扬扬,飘落,飞舞,尔后在地上积起白茫茫的一片。

      一步步在厚厚的大雪里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然后飞舞着飘落的雪又覆盖而上,渐渐的,不知来时的路。

      “呐,手冢,这就是你那几年常来的雪山么?”厚厚的雪色大衣,不二微笑着任由身旁的人牵着,栗色的发丝在冬日飘飞的雪里,闪闪耀眼。

      前些日子里,的确是有想过当年的那个约定,但心里却也一直认为手冢定是已然忘了。

      前两日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站在手冢集团总裁办公室大大的落地窗前,心生感慨地说了句,“呐,手冢,下雪了。”

      于是那时原本专注地批着文件的人转过身来,注视了他许久之后,“不二,过两天一起去雪山吧。你和我。”那人本是用一贯冷淡的语气说着,说到后来的时候,却是有些咬字。

      不二微微一愣,上前倚进手冢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得倾国倾城,“呐,原来手冢一直没有履行当初的诺言,是不满我说要和大家一起去呢。”

      听着这样的话,那人未再开口,只是轻轻叹息,环着他的手紧了紧。

      “啊。”手冢皱了皱眉,不二手中冰凉的温度从手心传来,让他不禁有些担心,从半山腰一直走来,无论他握得再紧,这人的手竟是未再暖和过。“晚上回旅馆的时候去泡温泉吧,听说这里的温泉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抬头看见手冢有些担忧的眼神,“呐,手冢,我可是一点都不冷哦。”话落的时候却是看到身边的人皱得更紧的眉,于是拉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呐,是真的哦。”

      手冢叹息,反手一拉把人带进怀里,“不二,我有些不安,总觉得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那些年每年冬天都会到这个地方来,心里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顺从自己心里所想的。然而竟是一再梦到不二,一身白衣染血,绝色的面容血色尽褪的倒在他怀里,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却是任他再如何呼唤,不再醒来。

      于是那一年尽管答应了不二,却也到最后关头放弃,没有知会任何人的跑来。

      而那天在不二感慨的语气里听出失望,回过身望见从来微笑的人眼中微微的黯淡,却是不自觉脱口说出一起来的话。

      怀里的人轻轻摇头,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呐,总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来一次,和手冢一起。”

      晚间入住的旅馆,木质的装潢里,浓浓的复古味道。

      “呵呵,这里的风格和手冢很像呢。”踏进房里的时候,不二微笑中带些戏谑的意味。有些好奇的东瞧西看,却是越看越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头却渐渐感到晕眩,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手不小心触及了看似年代有些久远的屏风,“啪”的一声,屏风落地。

      “不二!”一直注意着不二,手冢突然脸色一变,冲上去接住不二,手微微颤抖,“不二,你怎么了?”

      这时四周却突然白茫茫了一片,耀的手冢无法把眼睛睁开。

      多少年前,尘封许久的历史,那段他们彼此刻骨铭心的过往,悄悄苏醒。

      一幕一幕,在他们面前静静回放。

      (十九)

      万里江山,疆外战场,黄烟飞舞了漫天。

      尸骨遍地,鲜血乱流。

      实力相当的两国,百年里,未曾分出胜负。虚尽繁华的都城,荒凉悲怆的战场,多少代里,死生无数。

      冰国青帝在位第三年,华国蓝帝即位。同样出色的两位帝王,乱世里,极尽所能,翻手覆云,收整天下。两年后签订合约,天下和平,承诺此后百年将不再战起。

      寂冷的冰国皇宫,压抑的气氛令在场的所有大臣,大气都不敢喘。

      “大石,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高高坐在主位上的人,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语气里却是明显的怒意。

      “是。”被唤作大石的臣子微微抬头看了看,随即低头,语气里有深深的担忧意味,“昨日华国皇宫传出的消息,蓝帝病逝,新帝即位。看来应该是发生内乱了。”

      尽管仍旧是一脸漠然,手冢此时的心已乱,挥了挥手,“先静观其变,没事就退朝。”

      “是。”那边所有大臣们显然是松了口气,行了礼便退下了。

      “大石,”看着所有人退出,手冢脸上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我要去救不二,他绝对还活着,我能感觉到。在我回来前,冰国的大小事务由你处理,若我一个月内未归,命越前继位。”

      “是。”大石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严肃的应道。

      “那拜托你了,不必担心。”手冢留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去。

      诺大的冰国皇宫里,右丞相大石秀一郎静静的看着青帝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此番离去,怕是再也不会归来了吧。

      秋雨细细密密的洒落,暗夜里,从远处奔至的马蹄声清晰回荡。

      白楼里红烛高烧,罗幕低垂,一袭白衣的公子静静的坐在窗边,横笛而吹,清寂里,淡淡哀伤的曲子,格外凄清。

      马蹄声越来越近,似心有灵犀的,音符戛然而止,白衣公子起身,微微上扬的嘴角,与下马的人,隔帘相望。

      “不二。”相望许久,来人低低的呢喃,三两步走到白衣公子身旁,一路绷紧的神情终于是缓和了下来,一向冰冷的眼眸里夹杂着欣喜与深情。

      “呵呵,这么大的雨都没有沾湿衣衫,看来手冢的功夫又增进了呢。”白衣公子低低笑着,拉着来人,落座。

      “不二,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理会白衣公子话语里淡淡的调笑,冰国向来冷情的帝王神情严肃的看着一直微笑的人,话语里微微的责备。

      白衣公子眼睛笑成月牙,抬手间倾倒出冒着烟的茶水,递到来人面前,“呐,手冢,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骄傲的人呢。如果我希望继续当我的君王,自信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我。可是,那最终不是我想要的,什么无上的权力,奢侈的豪华,从来,对我而言都只是束缚。既然那些人想要如了我愿,便是皆大欢喜的不是么。”

      暗暗叹息,手冢伸手把一旁微笑着的人揽进怀里,头轻轻靠在白衣公子肩上,“起码也该告知我一声,不知我会担心么。”

      把全身的力量交到手冢身上,不二舒服的叹息着,尽管一切都在算计中,多日来的奔波,他终究是有些疲意,“对不起,本想一切尘埃落定再告诉你的,怎知你也会有如此冲动的时候。”温顺的道着歉,白衣公子眼神流转之间徒生埋怨,“一收到你离城的消息就立即让雪鹰去找你了,我可是用了两日的时间从浮月城赶来的呢。呐,手冢,为什么我对你的估计从来都会多少有偏差呢?”

      听着白衣公子温软的嗓音淡淡的埋怨,手冢不觉苦笑,“对上你的事,我的理智统统派不上用场了。”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泛舟五湖。”说起这一点,白衣公子眼中的倦意顿时消散,眼里笑意盈盈,“我有好多地方想去,老是被困在浮月城里,都快发霉了呢。可惜,手冢不能陪我去,不过,我会记得带纪念品给你的呐。”

      “我陪你去。”望着眼前的人开心的样子,像是也沾染上了喜悦,嘴角微微往上,手冢不自觉脱口而出。

      怀里的人明显愣了片刻,随后淡淡的笑开,“呐,手冢可不能害我成为全冰国的公敌呐。”

      “越前会是好皇帝的。”手冢淡淡地说着,眼神微微黯淡里深深的愧疚,“如果不是我执意继续战争,你父亲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被迫继位。”

      知道他又想起以往的事,不二神情稍微严肃了起来,“呐手冢,冰华两国的战争,持续了那么多年,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当日即是你不继续战争,父皇也应当不会放弃,结果还是一样的。更何况,杀父之仇如果不报,你永远也无法安心的吧。”

      “不二,对不起,还有,谢谢。”手冢的心微微痛了起来,明知道他有错,明明是他伤害了他,这个人还是依旧笑着说出安慰的话,而正是这样,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他,他该如何。“不管如何,都让我陪着,好吗?”

      看着这样的手冢,不二轻轻的点了点头。

      窗外,雨从檐口的瓦当上飞泻而下,仿佛密而厚的帘幕。冷风狂啸,击得屋檐下铃铛叮当作响,随风飘飘转转。

      冬日的大雪一场接着一场,似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山的深处隐约燃着灯火,那是一间木屋,然大部分已被白雪覆盖了,只留下门前的一处因着屋檐只有稀疏的雪迹。门前的雪里,却斑斑点点的散落着血滴。

      屋内一片零乱,不二恬静安然的躺手冢怀里,嘴角微微弯起一如往常,原本纯白的衣裳上却沾染了一大片血迹。明知道怀中的人已然死去,手冢却一直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似想把平生未说的一次说完。感受到怀中渐渐冷去的体温,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落下。

      两年多的时间里,当真放弃了所有,陪着怀中的人走遍名山大川,最后终于决定在这片皑皑白雪里隐居,未料如今华国皇宫掌权的人,竟是未曾放弃过斩草除根,一路寻来。

      不二本是温情的人,即使兄弟早已不顾当年的情分,却还是无法狠下心,进退之间,造就了今日的局面。但其实,那时不二心里,也都是认为他的死对大家都好吧,不管是向来宠爱的弟弟,还是心甘情愿放弃一切的他。那人一直都觉得是亏欠了他,认为他本不该是甘于平凡的人,但凭手冢如何解释也是无用。

      “不二,这个世间没有你,一天都等于十年,怎么忍心要我再活十年。”手冢低低的呢喃,抱紧了怀中的人。弥留之际,这人依旧笑着,道着歉,说着不许他跟随而去的话,从来不曾说过拒绝他的话,更何况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于是违心点头,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无论再如何呼唤,不再醒来。于是那一刻,向来冷漠少语的他,仰天长啸。

      许久之后,手冢小心翼翼的抱起怀中的人,“咿呀”一声推开木门,迎着屋外乱舞的雪,乱飞的风,头也不回地向山顶走去。

      暗夜里,木屋四周的树木深埋在雪里,白茫茫的一片,早已分不清来去。

      (二十)

      白光渐渐散去,前世尘封的记忆一点一点袭来,手冢震惊里,感到怀里的人渐渐的安定,于是突然想到什么,低头询问,“不二,你没事吧?”

      怀里的人未应,安静的,脸上的笑渐渐褪去,手冢低头的时候,心里狠狠一惊,环着他的手紧了紧。

      “对不起,手冢。”静默许久,不二终是抬起头来,从来充满笑意的眼眸里深深的愧疚。如果说那画面是真实的,当初自己竟然就那么离去,完全不给机会他选择,终究还是不该吧。

      手冢皱了皱眉,“不二,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你也无须自责。”

      “是真的呐,手冢表哥。”白光散尽,周围却俨然是几百年前,大雪深埋的那间木屋,尔后映入眼帘的女子,清丽的容颜里,甜甜的笑。

      “瞳?你怎么会在这?”看清女子容貌的时候,手冢不二愣了片刻。未等女子答话,手冢低头关切地望着不二,“可以起来么?”

      不二点了点头,然后相扶着站起。

      “因为来这里度假的时候无意中被带进了这个时空,就留下咯。”看着手冢扶着不二坐下,从来淡漠的神情里隐隐露着温柔,七原瞳笑脸盈盈,伸手,斟茶。

      “参见主人。”这时一阵风呼啸而过,木门开了又合,定睛的时候,一袭蓝衣的男子单膝跪在手冢面前。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手冢,和隐忍着笑意的不二,七原瞳走过去拉起蓝衣男子,“岚哥哥,我都说了,手冢表哥肯定不会记得的嘛,你这样会吓到人家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手冢表妹。”稍稍被挑起了好奇心,本想等身旁的人开口,不想这个人在这种时候仍是能沉默少言一如平常。

      “刚刚你们看到的,就是你们前世所发生的事。”被七原瞳拉起的蓝衣男子淡淡的开口,“不二公子离开之后的十年里,主人一直住在这里,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得到一本术书,于是在这里设立了结界,命我在这里守候。”

      “守候什么?等我们再一次来这里,然后告诉我们么?”

      “只是不愿意那时的记忆消散吧。”一直未说话,手冢冰冷的眼眸里些微复杂。就那么一刻里,手冢肯定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那个时候他,只是不愿意忘记那个从来微笑着,优雅淡然的人,即使是死亡。

      “那么,我们回不去了么?”不二依旧微微笑着,手冢却是看出其中的勉强,于是下意识的,以为不二是害怕着,却未想,天才从来不是懦弱之人。

      “不,只要不二公子希望离开,我会送你们回去。”

      “那手冢表妹怎么都不回去呢?”不二眨了眨眼,心里其实是了然的,出于爱捉弄人的性格,还是想逗逗这个女子。

      未料七原瞳倒也光明正大得可以,一脸幸福的拉住身旁人的手,“因为喜欢岚哥哥了,所以就不走咯。”

      “胡闹!”手冢却突然严肃地说着,把那边的女子惊得一愣,末了发现自己过于严厉,缓和了语气,“我不介意你跟谁在一起,只是那么一走了之,让所有人全世界的找你,成什么样子。”

      “哼。”说起这件事,七原瞳倒是不满的跺起脚来,眼眶微微泛红,“爸妈从来都没在乎过我的感受,我才不理他们呢。杉渊答应娶我,只不过是被他母亲逼迫,他根本从来都没喜欢过我,让他就这么多想我几天,又能怎样!找我,他们一个只是不想手冢家丢脸,一个只是想安心,我才不管呢。”

      “呵呵,那手冢表妹就不要回去了吧。”看着快要哭出来的人,不二安抚性的笑笑。其实只要大家都幸福就好了吧,找人什么的,终有一天,大家都会放弃的。“呐,手冢,好困呢,我们回去好不好。”装起一脸委屈里,些许撒娇的意味。

      手冢叹息,伸手揉了揉不二柔软的发丝,眼神里尽是宠溺。也许那时的他,对着不二说出“对上你的事,我的理智统统派不上用场了”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是无奈也是幸福的吧。于是抬头向蓝衣男子望去,“请送我们回去吧。”

      “是,主人。那么,主人,我还要继续守护下去吗?”

      微微皱眉,显然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余光突然看到七原瞳此时脸上的不安,欲言又止的神情,如果这时说不用的话,想必这人就不会再活下去了吧,“请守护瞳吧。”

      “是。”

      蓝衣男子应下的时候,一阵白光袭来,耀的手冢睁不开眼,下意识把不二揽在怀里,隐约间听见男子安抚的声音,“不必担心,我心里清楚主人一定是会下这样的命令的。”

      木质的装潢,浓浓的复古味道。

      不二抱着腿,静静的坐在古木雕刻的床上,不笑不言,显然陷入了沉思里。

      手冢紧紧的皱着眉,不明所以的着急着,回来的之后,眼前的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没事的呐,手冢不用理我了。”然后就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将近一个小时。

      本以为他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刚刚见到的一切,却在耐心终于告罄的时候,心里的不安扩大到极限,走上前,把人带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抬起不二的脸,眼神触及不二泛红的眼眶时,心痛,无以复加。“不二,到底怎么了?”

      “呐,手冢是因为要惩罚我不顾你离去,所以这辈子才不要爱我的吗?”幽幽的语气,委屈的神情,让手冢一下子慌了,“不是这样的,不二,我是爱你的,真的!”

      话落的时候,感到怀里的人轻轻的颤抖,心惊的低下头,却看到笑得一脸灿烂明艳的人,绝色的容颜,潋若桃花。

      “呐,手冢被骗了呢。”

      (终)

      又是一年繁夏。

      夏日绚烂的阳光下,青春学园网球场内,黄色的小球,媲美光速,来回的飞跃。

      金黄色的光芒洒落在球场两端飞奔着的身影上,微微带些眩晕。偶尔传来少年低声的话语,“桃城学长,你还差远呢。”

      不远处,昔日稳稳的居于青学的第一双打的两人,配合依旧默契。隔网对场的两人,满口的数据加上非常人听得懂的话语,竟也在这些年里渐渐熟知对方的一举一动。

      不二站在场外,微微的笑着。

      “怎么不进去?”身后熟悉的味道袭来,转瞬已被手冢纳入怀里,抬头,不经意撞入充满笑意的眼眸,“没有手冢的网球场,不习惯呢。”

      “不二。”手冢微微叹息,看着怀里的人瞬时明亮起来的笑脸,心里暗暗庆幸此次借着投资的名义召集当年的大家,似乎是真的做对了。

      “不二。”
      “周助。”

      这是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不二回头。

      黑色的长轿车里走下的四人,骄傲而睥睨一切的姿态,慵懒而风度翩翩,高贵优雅里温柔的微笑,冷漠而却又不失温柔。

      夏日耀着白光的太阳,湛蓝的长天里,尽情潇洒自在。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年的繁夏里绵延,回首,醉少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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