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 繁夏》落日倦影

6、6

　　（十五）

　　夕阳散尽，深秋的寒风席卷而过，华灯初上。

　　黑色的轿车稳当的停好，熄火。

　　真田打开门的时候，如往常一般看到幸村温柔的笑脸，于是心里再一次暗暗的松了口气。虽然曾经得到过幸村的保证，也明白他本是重承诺的人，然而，一直以来，总是感觉不到真实，像天使一般的人，如果决意要离开，自己决计是再也找不到他了吧。

　　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季，深山古林里，不经意的路过，邂逅了宁静小溪前笑容灿烂清丽绝尘的天使，从此一生中所有，都愿意为他改变。

　　那时午后的阳光里，背着光的少年，如此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原来山里的妖精喜欢化身为冷冰冰的大叔呢。”

　　后来想来，那时自己本应该恼怒的，毕竟被陌生人用这样的话形容，然而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散在午后和煦的风里，很像是浸泡过溪水的轻抚，让人全然记不起喧嚣尘世。

　　“呵呵，弦一郎终于回来了呢，还以为是抛下人家和可爱的女生约会呢。”温和笑着的天使，淡淡的抱怨，让真田忍不住紧张着，尽管明白幸村是开着玩笑，然而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害怕因为自己，眼前的人有稍稍的不开心。

　　“对不起，临时有些事。”

　　“唉？弦一郎真是的。”看着眼前冷冰冰的道着歉的人，幸村有些无力，明明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却还是那么中规中举的道歉，并且尽管依旧是没有起伏的音调，幸村却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于是心里忍不住开始责怪自己，明明清楚他对自己的在乎，凭什么还能够这般的伤害他！“呐，可以吃饭咯。”伸手拿过他的公文包，示意他先做到饭桌前。

　　转身向房里走去的时候，却被后方的人轻轻的拥着，“精市，别忙，我自己来。”

　　尽管背对着他，幸村也能够感觉到此时真田定是皱着眉头的。这些年来，真田似乎一直把他当作会被风吹倒的人儿，小心的，宠着。而自己，竟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心里，却一直一直的想起年少时，在一起的那个同样淡漠的人，固执的坚持，尽管当年因为种种原因无奈的分开了，自己从来也都还是爱着他的。

　　其实那一年山里，他本来只希望静静的纪念那些逝去的往事，他的突然出现，却是不经意成了他救赎。后来的几年里，他坚定不移的守护，让他终究在不得不面对现实时，能够从容应对。

　　“嗨~那么弦一郎要快点哦。”尽管从来不会拒绝他，对于这样的事，真田却也固执非常，于是幸村顺从地说道。

　　一餐饭下来，尽管多是幸村在说着许多事，然而一向冷漠的人也显得极尽耐心。

　　晚餐后照旧是真田收拾，幸村抱着抱枕一边随意地调着台，他一向是很享受真田的照顾的，这些年来，总觉得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舒适安宁，并且如果感情无法承诺，这样的他，想必至少让真田放心一些，幸福一些。

　　突然一闪而过的画面，熟悉的，栗色发丝的少年，疑似那个从来笑得云淡风轻的天才，幸村把台调了回来。

　　[手冢集团总裁手冢国光与副总裁不二周助的恋情曝光]

　　电视里，晚霞刚退去的时刻，某大楼楼顶，少年随风飞舞的发丝，微笑着，沉思，视线迷茫。
　　尔后是警车声四起，医护人员也随之到场，据说是有人报警的样子。那时大家纷纷劝阻声里，并没有得到昔日天才的丝毫回应。

　　一片倒吸声中，当少年向前迈了一步的时候，后方显然是匆忙赶至的人，一向淡漠的脸上是幸村未见过的慌乱，一手拉过不二紧紧地扣在怀里。

　　“咦？手冢？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二显然是有些云里雾里，望了望四周，“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呢？”

　　“不二，这是我要问你得吧，为什么要自杀？”那边手冢显然惊魂未定，沉着声问道。

　　“唉？自杀？”画面最后止在天才不住的大笑中，“呐，手冢，我只是在看风景哦。”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消息就这样通过令大家有些无语的方式，宣告世人。

　　幸村瞪大了眼晴，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个人还真的是。

　　转过头，却见到真田一声不响的站在他身旁，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心里不由来一颤，害怕他看出了什么。

　　这么多年里，从来没告诉过眼前的人，关于那段从来无法忘怀的过去，那个早已被他深埋心底的人，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是因为，私心里不希望他受到伤害。然而，了解他如真田，大概终是看出了什么吧。幸村心里微微痛着。

　　关了电视，叹息，起身，倚进真田怀里，“弦一郎，今天公司有什么事吗？”

　　“除了迹部过来签了一份合同外，没什么大事。”这些年里，一直知道幸村心里藏着一个人，只是他不说的，他也从来不会主动问起。真田抱着幸村坐下，为他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

　　“呵呵，那么景吾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真田淡淡的应着。除去那个大少爷嚣张而不满的说出，“为什么本大爷非要跟这根这么不华丽的木头签合同啊！”这样的话之外，的确是没有什么了。

　　闻言，幸村淡淡地笑开，看着真田略微有些赌气意味的话语，聪慧如幸村，不用想也知道迹部说了什么。

　　“呐，弦一郎，明天是单日哦，我可以上班了吧。”

　　（十六）

　　刚入冬的天气，冷风斜雨，烟渺云茫。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屋檐滑落，溅起满地的水花。

　　室内的温度因着暖气的缘故，维持在十几度，窗内外的强烈对比，于是从屋内望去，世界一片模糊。

　　日本传统装潢的店面，制作精美的寿司，冒着烟的茶水，曾经青学的几人，落座，欢笑，争抢。
　　不二静静的坐在手冢身旁，看着开心着的大家，心里再一次想起那一年，也如现在这般，只高兴自己的，关在这样狭小而温馨的空间里，过去与未来，现实与梦想，都仿佛被遗忘。

　　“哈哈，部长和不二前辈真的太好笑了。”那边争吵似乎是完毕了，于是开始说起关于前段时间的乌龙。虽然国中的时候，关于跑步与乾汁之间权衡的问题，桃城曾经暗暗的想着绝对不能去招惹“更喜欢看别人痛苦”的天才，然而应着场景，也不知是因为向来的大线条，桃城大笑着说出。

　　“阿桃，听英二说你和可爱的女生去约会了，是真的吗？”于是天才依旧是眯着眼微笑，语气里却暗含危险的意味。

　　那一天在顶楼，不二只是希望静静的想清楚一些事情，看着不远处绯红色的天际，夕阳渐渐西落，心里暗暗的想着，若是手冢这个时候出现，往后无论如何，他都会一直守候，不再离去。正在这么想着却被手冢拉进怀里，初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手冢真的听到他的呼唤，后来弄清楚了，竟是大家以为他要轻生，于是那时终于不顾形象地笑出，无论如何，那时手冢最终是来了。

　　“嗯嗯，是真的呐，大石也有看到的哦，对吧对吧，大石。”被点到名的小猫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扑倒在一旁的饲主身上，急着求得肯定。

　　“那个，英二。。。”一向老实的人显然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切，桃前辈还差得远呢。”向来嚣张的少年拉下帽子，说着如往常无异的话。却只是一句话就让那边粗线条的少年紧张起来，“那不是约会拉，前辈们每次都误会，我会被害死的！”

　　“哦？那就是真的有这样的事咯。”微笑的天才显然是不愿意就此放过他，以刚好足以让越前听见的声音说着。

　　于是越前一声冷哼里起身，“这里好闷，我出去走走。”然后无视桃城“龙马，等等我”的话，径自向门外走去。

　　“不二，别闹。”转过头的时候，身旁的人微微皱着眉，淡淡地说着。

　　“嗨嗨~只是因为，他们明明高中之后就在一起了，居然一直都没告诉我们，稍微惩罚一下嘛。”不二不以为意的拿起河村特意为他做的寿司，一脸享受的样子，身子微微一倾，靠在手冢身上。“呐，手冢，这个很好吃哦，你也试一下嘛。”

　　“敬谢不敏。”稍稍坐直让不二舒服一些，手冢冷冷的应道。

　　其实那年之后，这人不在身边的那段日子里，每当吃起辛辣的食物时，总会错觉里以为这人一直都在身边，明明当初是自己先行离开，反而最后不舍的竟是自己，于是那时便常常挑些辣的东西来吃。只是尽管后来已经不再害怕这种味道，却还是发现，由始至终，他都是不喜欢的。

　　“大石好可恶啊，居然都不陪我去买牙膏！”酒红发色的少年埋怨的话语里微微带着撒娇的意味，“咦？怎么有两个大石呢？”

　　遇到菊丸的大石，一副头痛的样子，“英二，你喝醉了。”伸出手把手舞足蹈的少年揽进怀里，稍微松了口气的大石却在听到菊丸，“大石胡说，人家只不过喝了五瓶而已。”这样的话时险些晕倒，暗暗责怪起自己太过大意。

　　“嘶~前辈明明答应过不再见他的。。”微微红着脸，一向容易害羞的少年低着头，轻声的说着。

　　“哦？薰吃醋了么？”镜光一闪，乾故意靠在害羞的少年耳边，缓缓的吹气。然后意料之中的看到少年低的更低的头，闷闷的应了声，“嗯。”于是心里暗暗窃喜着，也清楚地记下，“果然，海棠酒后吐真言的几率为100%，吃莲二醋的几率为100%。。”

　　手冢有些黑线，果然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该同意让他们喝酒的，只是那时不二一脸期待里，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想到这里，心微微一惊，低头看着靠在身上的人儿，绝色的容颜，白皙的脸上微微淡红，室内柔和的灯光里，倾国倾城。

　　少年突然起身伏在他肩上，轻柔的笑着，“呐，手冢，我说过不会醉的呐。”

　　这时从来眯着眼微笑的少年湛蓝的眼眸在手冢眼前晃动，灿烂的笑容里有手冢未见过的认真，“呐，手冢，我会一直在你身后，这一次，你逃不掉了哦。”

　　尽管没有喝酒，他似乎也醉了，手冢想。

　　（十七）

　　窗外黑压压的天，冷风席卷一冬。

　　昏暗的长廊，医院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窒息。

　　不二皱了皱眉，微微叹息，总觉的像是这种地方原是不适合那个像天使一般的人的，却未料到，总是会在这种地方里才能见到他。

　　站在门外，透过虚掩的房门向内看去，心里暗暗一惊。

　　蓝紫发色的少年躺在素白的床上，神情安然，温柔的笑着。一旁倚着窗的人，面无表情的淡漠。

　　“精市。”静默了许久之后，一脸淡漠的少年微微叹息，“当年说分手，是因为你的病吧。”
　　幸村点点头，“那时本来被告知要随时做好死亡的准备，后来竟是奇迹般的活下来了。说起来，我们似乎是注定了要分开呢。”

　　不二静静地站在门外，听得这样的话后，转身选择离去。

　　许多年前的他，静静地站在手冢身后看着他悲伤寂寞，不是每一次都会向前踏开那一步，不是缺乏勇气，不是害怕被拒绝，只是深知有些事情，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就永远的错过了。只是后来的日子，渐渐的发现，不管当初列出了多少理由，终究是带了些属于天才的骄傲不许践踏的赌气意味。

　　然而，其实一直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希望手冢幸福的，所以那时明白他的幸福不是他能够给的，便也就放开了，心里想着若是有一天他能够再和幸村一起，又或许就在那个遥远的国度里寻得对的人，一切也就皆大欢喜了。不属于他的，他从来都不会强求，于是留下来默默的祝福。

　　许多年后，手冢又回到他的身边，而这一次，许下了永不离去的承诺。而凡是认识手冢的，便都知道他是重守诺言的，此番答应，便该是不会再做出改变。不二不知道，那时答应了手冢，究竟是如了他愿，还是终究毁了他的幸福。毕竟手冢也从未说过是否至少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不二也从未问过为什么最终选择了他。他只是如手冢愿，如自己愿，如此，而已。

　　并且这两个人的事，终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吧。

　　“或许吧。”手冢冰冷的话语里带些淡淡的感慨意味。那时答应了分手就再也没有往来，那一年的关东大赛因着手臂受伤，错过了与立海的一战，后来从不二口中得知幸村病了的消息，这个人已意气风发的再次站在网前，于是心里也没有多想什么，后来去往德国再加入网坛，多年里也未再得到幸村的任何消息。

　　其实那时若是知道原因，定是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定是会再回到他的身边，然而一切一切，岁月的流逝里，再也无法重来。他们都背负了许多，并且，心中也都有了另外无法相负的人。

　　“弦一郎很像你对不对？”尽管是问着手冢，紫色的眼眸却一直望着窗外，迷茫里沉思，“我一直在想，那时跟他在一起，究竟是因为你，还是因为他。”

　　手冢心里微微一震，“精市。”

　　“我一直，都坚持是因为你的，那时候留意他，也是因为这样，可是，这两天，他一直在身边，一直那么担心，我后悔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想过他也会伤心，就一直那么自私的留在他身边。明明知道他那么在乎我，怎么能总是这样伤害他。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想一直留在弦一郎身边，为什么不可以？”随着少年渐渐跨下的笑容，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落下。

　　这时门外的人终于忍不住推开门冲到幸村面前，伸手把他拥入怀中，“没关系的，精市，不需要为我考虑太多，只要你允许我一直守候，我就很幸福了。”

　　手冢静静的看着相拥的两人，移动脚步，离开。多年之后，当他终于都知道所有起因过程，也看着这个曾经最在乎的人幸福，心里是轻松的，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搬走。然后发现，这么多年固执的坚持里，只是消逝了时间让他的心渐渐弄清楚在后来是谁进入了，并且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而这一段时间，竟是如此之久。

　　反手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真田一贯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见到不二了。”

　　听着这样的话，手冢反射性的关上门之后快速的向楼下跑去。心里有些微微痛着，大概又伤害了他吧，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他，却任性的要求他一直在身边，许下了那样的诺言，却像是在负责任。总想着来日方长，定会对不二说清楚所有的事，总想着不二总会在身边，然而伤害他的，就再也无法弥补了吧。

　　匆匆跑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暗夜里，栗色发丝的少年微笑着，淡然纯洁一如流云，寒风吹起了飞舞的发，“呐，手冢，要回去么？”

　　手冢就这样一直看了不二许久，然后上前，紧紧地抱着不二，“嗯，一起回去。”

　　还好，你最终还在。

　　呐，手冢，我一直都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