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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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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热情的店主道别后,时枝绘凜前往公共网球场。一路上,她的思绪乱成一团。
如果那位少年真的是越前龙雅,他为什么也在这儿?难道他是海外远征组的成员?可斋藤教练给的名单上面没有他这号人物。
时枝绘凜脸色渐沉,为先入为主的想法不满。她推翻设想,思考另一可能性。
也许越前龙雅碰巧来到澳门,他询问店主,只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打网球。
“后会有期……呵,来得真及时。”
时枝绘凜的眼中闪烁着光,明亮得如同刺破极夜的微存温热。她像一只潜藏在茂林深处的野兽,瞅准独属于她不会轻易放弃的猎物,耐心地伺机而动。
傍晚时分,训练的人陆续从公共网球场出来,其中包括她寻找的海外远征组。
刚刚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们不乏气势,他们身着统一的队服,背着各自的网球包,神情不一。
为首的那人身形高大、一头金发,额头上绑着醒目的运动头带。他看起来面容严肃、不易亲近。
日本代表队高中组NO.1选手——平等院凤凰。
海外远征组的其他成员跟在他身后,绝大多数面孔与她熟记的资料照片对应。她只缺少一人的数据,她对他的能力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了解。
重塑轰然崩塌的最初猜想,时枝绘凜的疑虑深幽似海,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在队尾那人身上。野兽近于失去理智,欲从林中一跃而起,扑向不按常理出牌的猎物。
越前龙雅步履轻松,抛着橙子。两人视线不期地触碰,夜空与渊海遥遥相对。
“你就是那些软脚教练们请来的精神助教?”
语气不善,甚至夹杂不屑。
“是。”
时枝绘凜迎上平等院凤凰锐利的目光,简短应付。
“最好能让我看到你的实力,远征组不留废物。”
言尽于此。
她被嫌弃了。意识到这点的时枝绘凜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已走远的人。
越前龙雅快步上前,与她并肩同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橙子,压低声音。
“没想到我们的‘以后’来得这么快。”
语调轻快,尾音上扬,听起来喜多于惊。
少女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唇瓣开合:“时枝绘凜,你们的精神助教,请多指教。”
少年收起橙子,笑着凑近,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徽章,在她眼前晃了晃,学着她的口吻,官方而正经地自我介绍。
“越前龙雅,海外远征组NO.4选手。”他顿了顿,凑得更近,“别这么生疏嘛,助教小姐,请多指教哟~”
灼热的气息拂过耳边,调笑的话语触动她那敏感的神经,少年微倾的身体遮住夕阳柔和的微光。
越前龙雅的声音充满着蛊惑,余音久久未散。
一秒、两秒、三秒——
他没有远离她,时枝绘凜的大脑竟一瞬停止思考。忽略前行的队伍,她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身旁的少年。
他刚刚称呼她“助教小姐”,模仿她的句式,可语气天壤之别。
拙劣的演技。
越前龙雅直起身子,一手固定住网球包,另一只手插进兜里,懒散地停在原地。
她若不动,他也不动。
前行的队伍中没有人注意到队尾的两人悄然停住,络续从球场里出来的人倒是不时打量着停在路边的少年和少女。
因有余晖的映衬,少年棱角分明的面容被削减几分侵略性,但那种不羁的神韵却丝毫遮盖不住,倾泻而下。
与之对立的少女则沉静冷漠,锋锐如兽的双眼直视那张挂着笑容的面孔。她的眉毛微蹙,端详少年,单手紧握着的一杯冻奶茶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一动一静、一热一冷,是赏心悦目的画像,却也有着奇怪的对峙。
许是他们的气场过于强大,没有头绪的路人们不敢打扰他们,纷纷绕道而行。
有些胆大的少女结伴经过,不时捂嘴小声交流着。
“哇,那个男孩子有点帅哦。”
“是呢是呢,看起来好神秘啊,他身边的女孩子也好靓!”
“啊,那算了,没有机会啦。”
“唉?可是……”
可是,他们不一定是情侣啊……
可是,他们看起来确实很般配。
交流声无一例外都钻进了那对般配之人的耳中。运动神经发达,听力优秀,属实没有办法,区别则在于只有一人能听懂。
听不懂汉语的越前龙雅凭着那一道道惊羡痴迷的目光,心中已了然,至于有几道在他和时枝绘凜之间飘忽的视线有点耐人寻味。
听懂汉语的时枝绘凜瞬间明了那几道视线的含义。
又被误会了。
算上之前那位问路的女郎,这是第二次。时枝绘凜在心中盘算着,她和越前龙雅在一起很容易被误会,那如果有更多的人在场,不止他们两人,旁人大概不会将他和她联系起来。
等等,她到底在思考什么!
她及时制止思绪。
张扬地停在路边,这种举动完全不符合时枝绘凜一贯的作风。当理智回归,时枝绘凜咀嚼越前龙雅的话语,尽力筛选过滤出有用的信息。
海外远征组NO.4选手。
尽管只是一瞬间,她仍捕捉到了——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徽章上面刻着“4”,说服力极强的身份证明。
神经开始活跃,记忆渐趋复苏,时枝绘凜从记忆宫殿里调出斋藤教练给她的资料。姓名那一栏清楚地表明NO.4选手是雾谷,照片上的人物与面前的越前龙雅完全是两个人,这点毋庸置疑。
可斋藤教练不会给她错误的资料,越前龙雅也没有理由骗她。
她又一次陷入纠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顶替了原NO.4选手的身份,这一切发生在他和她在纽约分别至如今在澳门重逢的这段时间里。
不是巧合,看起来更像是临时起意。
越前龙雅一定是怀有某种目的才潜入海外远征组,至于他如何得知队伍在澳门,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也是不久前才获取消息,匆匆订了机票。
越前龙雅不急着催促她,不离身的橙子出现在手上,那双澄澈的蓝眸温柔地注视她,暗含期待。
期待什么?难道期待她的回应?
时枝绘凜的思绪又飘回他凑近说话的那一会儿。
别这么……助教小姐……
“别这么冷漠嘛,助教小姐。”
耳畔的声音与脑海里的声音和谐地贴合,一样的句式与语调。
“呐,难道说,这不是冷漠,只是单纯地看着我呢,和那些女孩子们一样?”
出声打破静默,越前龙雅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感慨。
和那些女孩子们一样,被神秘少年偷走珍藏的易碎品。
“那是她们,不是我。”
时枝绘凜语气淡淡,收回紧盯他的目光,不以为然道。
“啊啊~是呢。”少年摊手,故作懊恼地叹息,“助教小姐怎么会被吸引呢,异想天开。”
他故意省去人称,她一时无法判断他说这句话的意图。
被谁吸引,是个问题。是他,也可以是他所代表的那一类人。
她默了默,生硬地转移话题:“走吧,落下太远可不好。”
人生地不熟,即使依靠导航也不一定能及时找到目的地。
大部队在不远处的路口那儿,从刚才到现在,队伍里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被落下的他们——存在感极弱的两人。
“看来我们的存在感有点弱啊。”越前龙雅不经意地感慨,同时道出她的心声,“呵,得赶快追上他们。”
他只字不提先前的事情,将其当成一场没有结局的闹剧。
“你追到小柱子了吗?”
她突然发问。
“什么?”越前龙雅垂眼,敛去攻击性,无辜而茫然,“抱歉,走神了。助教小姐能重复一遍问题吗?”
“你是为了小柱子加入远征组?”
他装作听不懂她的话,以退为进,时枝绘凜深知最好的防守是不断进攻。
“嘛,谁知道呢。”
越前龙雅挑了挑眉。
顶级敷衍语句一出口,时枝绘凜品味出其中的深层含义。
“居心不良。”她轻嗤。
“助教小姐,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好。”少年笑眯眯道,笑容落在她眼里有点欠揍,“姑且算我传授有用的生活经验。”
“不必。”时枝绘凜不依不挠,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远征组在澳门?”
各个国家队的训练计划属于机密,外人难以获知。
“这个嘛,特殊渠道,保密。”他铁了心不透露,“我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助教小姐请放心。”
“哦?”时枝绘凜目不斜视,“算了,与我无关。有时候知道太多确实不妙。”
越前龙雅审视起时枝绘凜,他感受到在球场上也没有经历过的压制。不能轻视她的洞察力,即使是奥斯卡奖得主都难以骗过她的那双眼睛。
“助教小姐,请相信我。”他弯弯唇角,语气懒散,“正如我说过,加利福尼亚州的橙子很甜,没有人能拒绝它。”
“你也可以相信我,它很好喝。”
下一秒,越前龙雅的手中多出一杯冻奶茶,尚未被饮用,杯身残留热意。
越前龙雅细细打量印着的LOGO,昨晚买了橙汁,其杯身有相同的LOGO。
好喝的橙汁、寂寞的店主、有趣的故事……
有点巧啊,他和她进的是同一家店,不知道她是否耐着性子听店主讲完故事。
“店主很和蔼,故事挺有意思,不是么?”
越前龙雅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呵,助教小姐真不简单。”
冻奶茶是试探,她观察他的神态,验证推测。
“过奖。”
“但助教小姐变相承认了你也去过那家店。”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越前龙雅吸了口冻奶茶,甜而不腻。
“作为交换,我请助教小姐吃橙子。”
时枝绘凜想起包里尚未吃完的橙子,一阵发怵。再不解决,包内空间愈发告急。
她揉搓表皮,挑选一处利落剥开。
“不剥皮吃也不错,助教小姐试试?”
“我拒绝。”
“好,助教小姐按你习惯的方式来。”越前龙雅不强求,贴心地递出纸巾,“橙子除了能补充维生素,也有助于降火。”
时枝绘凜顿住,抬眼,接过纸巾擦拭手,不动声色道:“远离我的NO.4选手,才是最佳的降火方式。”
越前龙雅失笑。
一行人抵达度假村时,夜幕低垂。
度假村奢华,提供娱乐场所,比如底层的游泳池和高层的室内网球场。
他们没有寒暄,各自回房休息,等待后续安排。
时枝绘凜回到房间,拨通跨洋电话,她背靠墙壁,一手玩弄发丝。
“呀,小绘凜竟想起我了!怎么样,见到他们了吗?”
明显与年龄不搭的语调,听起来极不靠谱,他的难缠程度与史密斯先生不相上下。
“斋藤教练,时间紧迫,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哦?让我猜猜,是那位神秘的NO.4选手吗?哎呀,我刚收到消息。”
头疼地捏捏额角,时枝绘凜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他,是种岛修二。”斋藤突然噤声,她不得不判断他心虚了,“我说过我对种岛君的天赋很感兴趣,所以才答应与远征组汇合。”
不然,她直接抵达日本,才不会赶到澳门。海外远征组里没有她最初的目标人物,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啊,这个……”电话那头的高个子男人支吾着,破罐子破摔道,“修二不喜欢坐飞机,自愿留在基地……我们总不能将他绑上飞机,毕竟法治社会嘛。”
“斋藤教练知道内情,却没有告诉我?”
“咳,没错。”他讪讪道。
“理由呢?”
“这不得麻烦你完成海外远征组的报告么,小绘凜无法拒绝吧?”
她理顺发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先说好,我随时离开。”
“这件事不急,我们到时候当面聊。”
斋藤心知肚明,如若不是为了还人情,时枝绘凜将拒绝与他通话协商,不由分说地安静离开。
“我保留我的信任。”她轻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