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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鲤 ...

  •   金乌一声啼鸣,众仙共抬头望去——日落了。

      长俟和元鲤面无表情地并肩站着,隔开云中君与月中君这两个现世宝。

      现世宝们谁也不肯让,隔着两个人还在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一个小小的亭子里,硝烟弥漫。

      楚长安望了望天,阴阳怪气道:“月中君,天黑了,你该去当值了!”
      姮歌冷笑:“云中君贵人多忘事,你也该去,忘了吗?”说完,她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但本君今日不想去,翘了!”

      月中君有恃无恐,天上就这一个月亮,姮歌又是个被众神捧着的小丫头,人家愿意翘就翘,谁也不用忌讳。
      月中君、云中君、太岁神和各个星君们,与其他神不同,这四种神位都是永世存在的,且不会被替换,而其他神都是人界的凡人飞升而来的,神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再有了比现在更厉害的大能,那些飞升来的神君就要退位让贤,回炉重造了。

      楚长安又不会被革职,他已经贬无可贬了,那还怕什么?甩开了膀子造啊!

      怕诸神君指指点点?笑话!楚长安此人脸皮厚过九重天,还怕一点语言攻击吗?他用一种“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眼神看了姮歌一眼,广袖一挥,潇洒道:“同翘!”

      两人气势汹汹,目光如刀光剑戟在过招,手却不约而同伸出,豪迈地握了握。

      元鲤眼睛一瞟:“恩?那不是司幽么?”
      云月二君同时转头,目光扫过众君,停留在同处。
      长俟跟着动了动视线。

      姮歌:“哟,还真是!”
      楚长安:“嚯,巧了。”

      元鲤又一指另一个方向:“潮弈也在。”
      云月二君随着手指的方向一齐转头,一同顿住。
      长俟慢半拍地将视线移过来。

      姮歌:“败家子也来了?”
      楚长安:“都来了,真够热闹的。”

      元鲤忽然就起了一种逗人玩的乐趣,她将那根手指慢悠悠抬起来,凭空转了一圈。那俩傻子的头就也跟着摆了一圈。
      她将手指慢慢收回,将另一只手的猪蹄慢悠悠举起来,二位傻子的视线也跟着猪蹄走。

      二位傻子终于反应过来,齐齐看向元鲤。
      元鲤干咳一声,强行挽尊:“……吃了吗?”

      长俟八风不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而后他才不耻下问,道:“这二位神君是……”

      楚长安:“司幽和潮弈都是近百年才飞升的新晋神君。”
      姮歌:“司幽飞升是因为当人的时候非常大度,是个烂好人,飞升的当天夜里还在给邻居家的母猪接生。”

      长俟看了一眼那个名叫司幽的男子,脑补了一出接生大戏。

      楚长安:“潮弈飞升是因为当人的时候太过于七窍玲珑,又是个抠门鬼,给人拉牛车,还天天拔人牛毛,最后给自己做了个牛毛毯。”

      长俟心中默默地想,现在飞升的门槛这么低了么?
      他提醒道:“月中君方才说,潮弈神君是败家子。”

      姮歌点头,道:“对啊,成神了,反而成了败家子,天界最能花钱的就属他了,最爱干的事就是撒钱玩——看看这都什么爱好?哎,一代不如一代,这都招来的什么人啊!”

      楚长安赞同:“那个司幽也是,大概是当人的时候吃亏吃多了,飞升之后睚眦必报,小心眼得令云发指。啧,我看这天界算是完了。”他又换了咏叹调:“奸佞当道,国之将亡啊!”

      两个现世宝简直可以去说书了。

      楚长安愣了愣,听见识海有人向他传音。
      楚长安眨巴了眨巴眼,忽然心情又灿烂了。

      “各位,我有事,先走了啊,你们慢聊哈,慢聊!”这位大哥说走就走,脚底抹油,姮歌还没来得及张口,他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半晌,长俟才听见楚长安的传音:“几个小云仙喊我去喝酒,别跟姮歌说啊,不然她个少心无肝的东西又要举报我了!”

      长俟揉了揉眉心,不动声色叹了口气。

      此时已入夜,夜色如水——为什么不是月色如水,因为压根没有月,月中君今天旷工了。

      楚长安一走,没人跟月中君闹腾了,长俟和元鲤终于得了点喘息的空隙,三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喝酒,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静好岁月。

      三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就喝上了头,眼看着月中君一双眼越来越亮,不知道又想了什么鬼点子。

      “哎,你们看——”有人喊了一声。

      众仙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先是全体怔住了,短暂的寂寥后,如水入油般,众仙神说炸就炸了。
      长俟回头望去——

      只见那山顶流下的千逢河里,发着淡淡银光的潺潺河水上,有一群金色的游鱼,争先恐后,带着破竹之势,欢腾着,飞一般,热热闹闹地自山顶游下来,扑棱着的金色鱼身带着满满的活力,拥着蹙着,挤着抢着,偶尔还会有鱼自水中飞蹦而出,带出一阵激烈的银色水花,金色的鱼身腾空时弯如钩月,那金鲤个个口中衔着木棍形状的物件,太远了,看不清,但场面实在是惊艳极了,气势磅礴的金色鱼群涌入银色长河。

      如金乌吐火入冰海,又如烈火岩浆泼银河。

      金鲤浩浩荡荡地顺着河水俯冲之下,急速铺展在众仙神眼前,河水载着金鲤自众仙面前流过,有人惊呼:“这些……不是太岁神养的宝贝金鲤吗?”

      “你们看!它们口中衔着的是花枝!”
      “我看看我看看——这是什么花的枝啊?”
      “……凤凰花!是凤凰花!!”

      长俟自己也愣了,比众仙还反应不及,众仙纷纷向他望去的时候,他还是十分茫然的。眼前的景实在是美的惊心动魄,他还没来得及思考。

      “哎?太岁神呢?”有人纳闷道:“刚刚不还在那呢?”

      长俟反应迟钝地回头,月中君与太岁神都已经不见了。
      长俟:“……?”

      众仙们还在持续震惊中,说话声一时间聒噪无比,嘈杂得不行,要是这仙会是开在殿里,估计这会儿房梁已经掀起来了。

      而反应快的小仙神已经虔诚的双手合十,许起了愿——这可是载了大千气运的金鲤啊!

      长俟望了望那山顶源源不断流下的金鲤大队,又望了一眼只剩一人的空荡亭子,起了身,朝山顶走去。

      他觉得也许是月中君喝高了,与太岁神在识海传音的时候突发奇想,这太岁神看起来十分惯着她,兴许就由着她胡闹了。

      口中衔着凤凰花枝——长俟不由有些失笑,觉得月中君果然奇思妙想颇多,经此一事,他恐怕是要被迫出好大一个风头了。

      转念他又不由得为楚长安衷心惋惜,觉得此君也许天生命不好,命格里带衰气,甭管碰到什么好事,他都能巧妙地躲避开,无一例外。
      人界有一个恰当的比喻——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姮歌在不远处黑咕隆咚的角落里掐着元鲤的胳膊兴奋地压着嗓子喊:“快看快看!啊啊啊!太美了!”一向文采卓然的月中君忽然词穷,脑子里的漂亮话打包喂了狗,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来了一句:“……洒家要哭了!”

      元鲤也没绷住,抓着那只掐她的手,没文化得语无伦次:“鱼,鱼,你看!我,我养的!”

      姮歌被抓得疼了,放开了掐元鲤的手,心里的雀跃还是压不下去,她跳起来抽元鲤的胳膊,一只手还指着不远处的千逢河,抓着元鲤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太棒了!!你太棒了!!!”

      元鲤得到夸奖,非常膨胀,道:“夸!接着夸!”
      姮歌看着她,眼睛亮的吓人,她嗫喏半天,激动地竖起大拇指:“你养的鱼——真肥啊!!”

      两位神君搂在一起,为眼前美景默默流泪,忽然见前方一个头大身子小的灰扑扑少年走过,姮歌眼睛猛地一亮。

      长俟边走,边欣赏河中美景,一路都在心中暗暗惊奇,这些金鲤个个口中衔凤凰花枝,肥硕的鱼身好似载着饱满的福运。

      他长叹一口气,心道元鲤神君果然出手就是大手笔——确实是有心了。

      终于行近山顶,长俟收回视线,抬眼望去,却并未看到姮歌和元鲤。
      他接着向前走,不多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十分冶丽的身影,很高佻,劲瘦修长的身影透着说不出的妖气。

      长俟接着往前走,河边站着的人并未看到他,那人身着一件黑袍,广袖的袖口缠绕着金色流光,黑袍松松垮垮,腰带堪堪系着,垂在胯骨。从侧面看,衣襟有些微敞,露出光洁修长的颈和半个如刀却流畅优美的锁骨,颈上喉结绕出甜蜜的弧度,乌发柔软地垂在肩上,挡住了脸,只露出无可挑剔的侧颜线条,挺直的鼻梁带着侵略性,唇角无意识地轻轻勾起,翘出一点邪性的弧度。发尾微微卷曲,一派缱绻意味。

      那人手上握着一束凤凰花枝,缓缓蹲下身,骨架看起来苍劲,但举手投足又透着十分的妖冶气息。他将手中花枝送入水中,一条金鲤便衔住,晃动肥硕的身子沿河而下了。

      一阵风自山下吹来,送来无数慌张的蒲公英毛絮,逃窜一般,白色的毛絮纷纷扬扬地撒了整座山头,

      长俟淡声开口,问道:“请问,阁下是?”

      那人顿了顿,缓缓起身,而后转过来。

      虽然猜想此人是个少见的美人,但转过来的时候,长俟还是惊了一下。

      那人生的极妖艳,一双眼细长灵动,眼神似涌着暗香的烛火,跳动的火光裹着一层朦胧的水汽,眼尾微翘,徒生一派狂情野气,凌厉的骨架外,裹着一张柔美明艳的皮囊,整个人都带着浓墨重彩的奢靡意味。他腰间别着一把琉璃质地的扇,扇未开,但看得出精美至极,扇身透明,隐隐折射出五彩的淡光。

      那人看着他,嘴角笑意愈深,而后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声音悦耳勾人,像是灌了蜜,又有点蛊惑的沙哑。
      长俟轻轻皱眉:“什么?”

      那人抬眼深深看他,笑着摇了头,而后,他一脚后退,轻轻弯下腰,行了个十分风雅的礼,慢慢说道——

      “小人槐悄,初见仙君。”

      “砰!——”烟火猝不及防地撞进夜色里,像是猝然打碎了一个甜美的梦境,两人俱是受了一惊。

      接二连三的烟火忙不迭地空中蹿,跟抢破了头似的,热烈灿烂地炸在夜空。河中金鲤口衔花枝,悠然摇摆着鱼身,微风送来大簇大簇的蒲公英,纷纷扬扬铺展了整片夜色。

      而山下仙会已经混乱不堪了。

      姮歌捂着鼻子,眼泪一个劲儿往外冒,元鲤在一旁用大袖为她驱赶蒲公英,那小火柴人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却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儿打着喷嚏,成了灾的蒲公英已经快把众仙淹没了。

      火柴人也快疯了,一边哭一边打着惊天动地的喷嚏:“呜呜呜,对不住,阿嚏!——对不住,众仙友,阿阿嚏!————我控制不住啊!呜呜呜阿嚏!!————呜呜呜呜……”

      离火柴人最近的姮歌过敏过得不亦乐乎,一边跟着淌眼泪,又一边手黑地冲那灾难源头的头顶撒了一大把胡椒。

      “阿阿阿嚏!!!——————”

      姮歌边哭边敬佩自己,月中君对自己都如此不讲情面,她抹了一把鼻涕,广袖遮住半张脸,闷声喊道:“太勉强了!”

      “哗——”一把胡椒,跟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和众仙的惊呼。

      “太乱来了!”又一把胡椒。

      “是自杀行为啊!!!!”月中君壮烈地呼喊,不要命地洒下最后一把胡椒,功成身退,晕了过去。

      “啊,我的女儿!!”元鲤双手接住她,还不忘给她捂住口鼻,悲恸又仗义地大喝一声:“放心地去吧!这片江山,为娘会替你守住的!!”

      “哗——”她头也不抬,往身后甩出一把胡椒。

      山上是花好月圆的今夜,山下是水深火热的此地无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金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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