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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屠月 ...

  •   醒木一拍,众人皆寂,只听那华发老人娓娓道来。

      “若要说当今妖帝,还要从两千余年前的原始天帝讲起,”那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

      “两千余年前,神界初始,六界未定,四海八方只分天上的神界与地上的人界.漠原有一海谷,名为风物谷,风物谷初成之时,巨浪滔天数百年,在那谷中育一红石,不知经过了多少风云变幻,沧海桑田,红石修出真形,那人便是创造了妖界的妖祖——东皇枭。”

      “东皇枭出世当天,漠原海谷崩塌碎裂,天地为之震颤,妖祖的上古妖力远远不是当今万妖所能比拟的,偏偏那妖祖生出便是要闹个翻天覆地的魔头,他上天入地,踏山搅海,无数生灵被牵连,原始天帝只得命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帝衡、次子帝冥下天界,诛妖邪。”

      “天帝二子与东皇枭战了三千多个日夜,打遍四海,扰动九州,终于,将那毁天灭地的大妖魔镇压在了漠原海底之中,原始天帝亲自将漠原汹涌了万年的海水冻结。然而,就是这次诛妖一战,天帝长子帝衡也因此与那大妖魔同归于尽!原始天帝消亡后,神界的帝君之名,便落在了次子帝冥——也就是当今天帝的头上。”

      “从此,漠原变成了一片万里无波的茫茫冰原,妖祖的真身被镇压在冰原最深处,那以后的一千余年里,漠原远近五百里,无一生灵敢靠近。”

      四下皆寂,鸦雀无声,说书人望了一眼在座仙神,接着说道。

      “就在千年之前,妖祖真身自那千里冰封之地破冰而出,漠原的海水重新翻滚起来,那真身出世当日,万妖共俯首,百鬼过无间,妖魔鬼怪齐躁动,魑魅魍魉共鸣冤。而当年重新出世的妖祖真身,并没有再同千年之前一般无恶不作,那真身出世第一件事,便是回到妖界,夺了妖王之位,将当时的妖王活活生吞。接着,这位妖王便做了一件轰动四海的事。”

      “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千余年之前,有一巫族横空出世,取名,母月。”

      此语一出,众仙们纷纷恍然,长俟心头一惊,从心口到指尖霎时凉了个透彻。

      “母月本是一巫族,乃原始天帝在位时,天界一巫师出逃建成,全族善咒。就在千余年前,那巫师竟创一咒,名为‘祭月’。母月族祭出此咒,便惊动了六界。”

      坐在不起眼位置的凤凰花仙君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端起桌上已凉的酒,举到唇边,指尖白的透明,竟隐隐发抖。

      “从此以后,在天与地中间,多了一个族,那族漂浮于天地间,族内的山川草木,清风日月,都不来自我们所处的世界,他们有自己的日月轮回,风雨雷雪,他们创造了一个完整的世界,独立于整个世间。”

      “而这庞大的世界留存靠的是什么呢?靠的便是‘祭月’。”

      “母月族每三百年便要祭一次自己的月,那是一种极为恶毒的巫咒,需以族中一王子的躯体做月身,献上百万人头堆积的尸山,再取一带有神辉的魂灵献祭,此咒才能圆满,祭一次月,可保族中三百年的安定。每遇‘祭月’,天鬼共怒,怨灵齐鸣。”

      “而当时刚刚出世的新妖王,在吞了老妖王的妖丹后,单枪匹马闯进了母月族,当时母月族正在进行三百年一次的‘祭月’,那妖王带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镰刀,将母月族刚刚制成的月身生生横劈分离,把整个母月族屠杀至光,一个不留!”

      “啪!”一声醒木横拍在桌,惊得众位仙神心头一跳,还未从故事中回过味来。

      “妖王屠月一景,数千年来被无数生灵津津乐道。母月族整族被屠杀,血雾漫天,在那浓密血雾中,地上白色的离火烧得淹没过人的头顶,族人怨灵四飞,怨气逼天,惨叫不绝。天上那轮刚成的月被拦腰斩断,自镰刀劈过处,血色如伤般晕染蔓延过金月,将月染成一片血红,月内无数惨死的怨灵四处飘离,痛哭不断。月中王子的躯体还未消融,如被装入囊袋中一般蜷缩在角落。”

      “天上巫月血红,那妖王一袭黑袍,广袖金边,悠然坐在血月横断处,支起一腿,手中的镰刀寒光毕现,妖气冲天!”

      “整片天地笼罩在血雾中,整整一个月未弥散。自那以后,母月族就此匿迹。妖王手中那把妖异无比的纯黑镰刀被取名‘惑月’。新任妖王一战成名,从此他的名流传了六界——姬自牧!”

      “啪!”又是一声醒木,破竹一般抽在人耳。众仙神被炸雷般的响声惊动,心里还在回味,不约而同地想象起那副画面——新生的妖王悬空而坐,手中一柄黑色镰刀,身下是水深火热的血海人间,身后有一轮殷染的红月,幽幽散着毛边。

      “千年来,妖界在姬自牧的手下,以惊人之势不断壮大,到如今,竟也让众灵称一声帝了。”

      说书毕,满堂仙神无声息,如一阵诡谲妖风席卷而过,只留一口荡气回肠萦绕不散。

      *

      此时天上人间都已入了夜。

      一位红衣少年正快步拾阶而上,他扎了爽利的马尾,腰间别了一把细瘦的长刀,手中托着一只叽喳乱叫的金雀,那少年推开大殿的门,殿中点了满墙的红烛,豆大的光如泼一般缀了整座大殿,殿中帷幕层层,莫名有一股浓烈的妖冶气息,少年的衣角惊动幽暗的沉香,他的脚步一声一声敲在殿中,回音久散不去。

      那少年行至内间,破门而入,直直朝着那大开的窗走去——

      窗外明月如钩,月光漏了满堂,窗前有一贵妃榻,榻上侧躺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那男子撑起一臂,懒洋洋倚在榻中,露出一小节苍白的手腕。
      他身上的黑袍看起来质地极为柔软,如有灵般无风自动,广袖垂地,袖边有金色流光涓涓涌动,那人的黑发微微卷曲,柔柔搭在肩上,光是一个背影,蛊惑又带着奢靡气息,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那男子听到动静,也不回头,一心欣赏月色,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多大了,还是这么没礼貌。”

      那人大概是刚醒,声音微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却仿佛灌了蜜一样,多了几分亲昵意味。

      红衣少年虽是个小妖,却长得极为清朗,浑身都是利落干净的少年气,此刻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金丝雀,再抬起头,眼有些红。

      “主公,”他顿了顿,才很轻地说道:“……找到了。”

      那榻上的人微微侧头,起伏的弧线在幽微灯火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不解地问道:“找到什么?”

      那红衣少年却不答了。

      黑袍男子见他不说话,又要说什么,刚张口,顿住了,背影忽然紧绷。

      红衣少年站在那里,看见榻上的人终于缓缓转过了身,那人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什么一般。“你是说……”

      少年点头,递出手中的小雀。

      天界,仙都。

      长俟倚在床榻上,手中拎着没喝完的酒壶,酒已经凉透了,但近乎透明的指尖比酒还要冰,在仙都看月比人间清楚得多,一轮月几乎铺了半片天,清晰得连月上斑驳的影都看得见。

      他脑中总有个画面挥之不去,一睁眼总觉能看见满山骷髅,那些骷髅仰头向上,空洞幽黑的眼冷漠地看着他。

      长俟将凉酒一饮而尽,不愿再多想,索性倒塌睡去。

      但梦里也不安宁。

      他梦里时而有无数尖啸哀嚎,时而怨灵四处翻飞,冰冷的梦境里是彻骨的寒冷,走也走不出去,他在一片混沌里挣扎煎熬,似乎已经习惯了,也并不怎么难熬。

      却不知过了多久,忽来一阵暖流,猝不及防烫了一下他的手背,还沉在阴寒里的长俟心头忽然慌了。于是梦境急转直下,跌入不知名的黑暗里,四周噤若寒蝉,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远处传来很小很小的童音,和他白日里听的一样。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孩童的声音越来越近,拖了几声冗长的回音。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心口忽起一阵抽痛,抓耳挠腮的酸楚和热烈在心口隐隐焦灼,他猛地睁眼起身,重重喘息。

      四周寂寥,静谧无声。他心口一片空荡荡,凉意透到了骨子里,身下的玉榻染了仙气,将热流温润地渡给仙君。

      长俟下榻开窗。仙都的夜晚仍是灯火通明的,已经做到仙神了,睡觉什么的都是可有可无,因此即便是夜晚,也有许多仙友在街上闲逛,长街依旧热闹无比。

      他深吸了一口气,细细感受仙都街上的烟火气息,试图安抚慌乱的一颗心。

      忽然视线被什么吸引,他垂眸,见窗边站着一只金丝雀,两颗芝麻大的眼睛如有灵气,边轻轻巧巧地在窗棂乱蹦,边目不斜视地瞧他。

      “你也来凑热闹吗?”他淡声问。

      小雀支棱起翅膀,原地飞了一圈,又落回,继续看着他。

      长俟伸出食指挠了挠他的头,觉得热闹的仙都也挺好。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街上的人,将窗合上一半,又回了床榻,借着一点窗外照进来的光与嘈杂的人声,才睡了半个好觉。

      一大早楚长安闯进来的时候,长俟正睡得沉,那位大爷破门而入,大马金刀地在房内桌边一座,整个人的气势像是来讨债的。

      长俟不愿理他,也不起身,闭目养神。便听楚长安开始了叨叨:“太无聊了,简直太无聊了!你知道我这一晚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用难过,”长俟不动声色地扎他心:“你以后要这样度过每一晚。”

      楚长安绝望地抓狂了,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才幽怨地问道,“哎,”他转向长俟:“昨天我有错过什么好玩的吗?”

      长俟想了想,坐起了身,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什么算是好玩的?”
      不等楚长安回答,长俟自顾自地问:“月中君来听书了算吗?”

      楚长安的眼微微张大:“是吗?她也……”

      不等他说完,长俟接着道:“太岁神也一起来了。”

      楚长安:“什么?!元鲤也……”

      长俟:“她们来听书,还点了一出。”

      楚长安:“我去,这……”

      长俟:“出价用了一条金鲤。”

      楚长安:“!!!”

      长俟:“点的是妖王屠月。”

      楚长安:“。”

      楚长安心已如死灰,麻木地望着长俟,面有菜色。那个杀千刀的却气定神闲走来,给自己倒了一壶凉茶,一饮而尽,才淡然问道:“你说的哪件?”

  •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算是架空
    一个小剧场:
    姬自牧气急败坏地指着一大群与长俟擦肩过而目不斜视的小金丝雀破口大骂:“一群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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