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璀璨》云卿先生

2、第二章：蔷薇与尘埃

　　这样放逐的生活终止于新学期开学，她要到镇上读初中。
　　八月的底，秋老虎来势汹汹，童话被奶奶领着，第一次站在了学校门口，砖墙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板，写着：“东榆镇初级中学”。门口挂着横幅：“欢迎2003级新生入学。”
　　在这个缺少青壮年劳动力的小镇，多数学生有爷爷奶奶领着，童话也一样。报名，分宿舍，搬东西……整个学校兵荒马乱。
　　奶奶并不管事，很多时候需要她自己找人去问。
　　新生登记表交上去了之后，招生老师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没看错，说：“你是在G市读的小学？”
　　童话垂着头轻轻点了点，带着极其羞愧的意味。不出两小时，全校老师都知道了今年来了一个G市转回来的学生，毕竟这个学校几乎全部都是本地生源。
　　宿舍八人间，童话去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按照分派，她睡在门口的下铺。
　　东榆镇实在太小了，就横竖两条街，镇中学很多人在小学甚至幼儿园阶段便已经是同学，朋友圈基本没有变化，小升初无非是同一拨人换了一个地方上课而已。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只有她对床的女生一个人一言不发默默收拾东西。
　　奶奶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念叨：“在学校要听话，不要给老师添麻烦，要和同学和睦相处，不要打架……别惹事，她不想有事没事往学校跑……”
　　这些话开学前爸爸已经在电话里念叨了很多遍了，总而言之就是不要惹事，不要给奶奶添麻烦。
　　燥热的天气，和树上蝉的鸣叫都让她心烦意乱，汗水贴着头皮不断落下来，心像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食。她的神情还是恍惚着的，思绪游离，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直到几天后分好了班，正式开学，童话坐在下面，听见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子操着方言点名：“童话！”
　　“到！”
　　尘埃落定。
　　那一刻，树上呼号了一个夏天的蝉鸣声戛然而止。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无论当初有多么抵触，时间久了，还是得去接受，这就是生活，你必须去和它妥协。
　　很快，童话就已经在东榆镇读快了将近两个年头。
　　四月，明明清明节才过去没多久，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大概这就是大家说的，春困秋乏夏打盹，一到下午的课，整个教室都变得死气沉沉。
　　童话手托着腮帮子，双眼无神地看着黑板上白花花的板书，好让自己的脑袋不至于掉到桌子上去。
　　“各位同学请注意，各位同学请注意，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不再上课，所有同学进行全校大扫除！各班做好安排，会进行全校检查！”
　　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教室里昏昏欲睡的的人群也纷纷抬起了脑袋，一时间整个教室欢呼雀跃把书本高高地抛了起来。
　　“耶！”
　　“下节课不用上咯！”
　　政治课老师皱着不断用书脊敲着讲台，“你们还知道闹？看看你们上次测验的成绩，烂的跟屎一样，都快初三的人了，还不知道努力……”唾沫星子四处飞溅，然而收效甚微，离下课只有几分钟，这课显然是没法上了，只得示意生活委员：“生活委员，你来安排一下。”
　　大雄手里笔转的飞快，白了政治老师一眼，不屑地说：“切，还不是你自己讲的太烂。”
　　童话默默点点头深表同意，这政治课老师她刚来的时候说话童话甚至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口椒盐味普通话，口音极重，上起课来全程一个调子，跟念经一样。
　　生活委员安排后，一溜烟，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
　　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与其说是大扫除，不如说是玩儿。胆大的男生根本不管安排直接奔向了篮球场，其他人也纷纷选了室外的公地拿了大扫帚，扫着扫着便统统不见了踪影。剩下的苦差事便只有打扫教室，桌椅板凳多，扫起来麻烦，扫不干净还最容易被老师发现。
　　教室里另外几个女生抢了抹布匆匆擦完窗户和讲台把抹布一丢，“那个，我们还有点事，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啦。”
　　童话和童谣没得选，只能拿起扫把开始扫教室。
　　打扫完，童话捡起随意丢在讲台上的抹布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几乎没擦过的窗户和讲台叹了口气：“哎，又是这样。”窗外的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
　　童谣拿过她手里的扫把，安慰道“别叹气了，我们早点做完早点走。”
　　一番打扫后两个人的刘海都被汗黏住，贴在了额头上，跟三毛一样。
　　“今天真热。”童谣用手不停地扇着风。
　　“嗯，应该快开电扇了吧。”童话望着头顶的吊扇，上面积了厚厚的灰。
　　童谣顺势望了过去“这个也要擦吗？”
　　“擦吧，她们都走了，就我们俩不然他们来要说我们没打扫干净的。”
　　童话还好，个子已经长到了165cm，只是童谣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站在桌子上够着实在吃力，踮起的脚几次重心不稳小身板闪了闪，让童话捏了把汗。
　　“童话，童谣？怎么就你们两个啊，其他人呢？”
　　童话回头一看是同班的向睿，“他们打扫完出去了。你这是？”
　　向睿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大扫帚，“扫完了，我回来放东西。”
　　他动作还挺快。
　　童话没有做声，和童谣两人继续吃力的擦着。
　　向睿看不过去：“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女孩子擦吊扇，太危险了，我来吧。”
　　童话本想拒绝，看了看童谣吃力的样子，还有教室里其他几个吊扇，以她们俩的速度不知道要擦到猴年马月，说：“你去童谣那边吧，我这里够得着。”
　　向睿小心翼翼扶着童谣从桌子上下来，从童谣手里接过抹布自己站了上去。下午的斜阳从窗外照射进来，带着燥热的气息，童谣的脸颊愈加绯红，不自觉垂下了眼睛，“谢谢，那个…我再擦擦窗户。”
　　“谢什么啊，这不是应该的么。”
　　童话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
　　向睿个子高，动作麻利，还没等童谣擦完玻璃，几下便全部擦干净。
　　“谢谢你。”童话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还从没和班上男生有过什么接触，对于向睿也仅仅知道他叫什么而已，完全没想过他会来帮忙。
　　童话拿过拖把和盆，“谣谣，你先擦着，我去洗抹布和拖把。”
　　童谣点点头。
　　“正好我要去篮球场，拿拖把挺沉的，我帮你吧。”向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黑色护腕往手上戴。
　　“这…”童话平日里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倒是向睿很爽快，“没事！”说着便直接拿过那个因为拖了太多灰而沉甸甸的拖把往外走，童话只好拿着抹布和盆跟在后面。
　　初夏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扫过童话的耳边，她不自觉把头发往后捋了捋。
　　茂密的白杨树一片一片闪烁着银光，男男女女在操场上嬉笑打闹，围墙边的蔷薇花开地特别灿烂，颜色深浅不一的粉色花朵热烈地拥抱阳光，童话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那气息虽然带着尘埃的味道，但还是觉得格外美好。
　　“五四快到了。”向睿冷不丁的冒一句。
　　“什么？”童话没反应过来，顺着向睿的目光看去才看见树荫下一群女生正在为“五四青年节文艺汇演”练习舞蹈，录音机里放的是最流行的歌《快乐崇拜》，为首的一个女生正在纠正动作，是他们班的文娱委员周美琪，她们并没有参加大扫除。
　　“忘了你存在
　　有什么期待
　　欢乐你邀请它一定来
　　与其渴望关怀
　　不如一起精彩
　　快乐会传染
　　请你慷慨 Come on
　　……”
　　向睿一路走着也不自觉的哼了起来，他唱歌很好听，会用假声唱的那种，童话正想问：“你唱歌那么好听，为什么不去参加节目呢？”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熟到可以随便聊天的地步。向睿个子高，皮肤白净，笑起来会漏出两个小虎牙，尖尖的，他上台去唱歌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女生喜欢吧，童话想。
　　乡镇学校的设施并不完善，整个学校清洁用水的地方只有一处，离篮球场不远处的按压式给水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了很多人，都在等着用水。
　　“你不是要去篮球场吗？拖把给我吧，谢谢。”童话伸手准备拿拖把。
　　只是向睿拿着拖把没有松手，“没事儿，这人多，你等会儿肯定挤不过那帮人。”
　　正如向睿所说，水龙头争夺战一个比一个生猛，除了打扫卫生的人，还有从篮球场上下来洗脸降温的人。向睿凭借身高和力气终于带着童话杀了进去，他压水，童话洗拖把。
　　“让让啊！都让让啊！热死老子！”说着一个穿着火箭队红白篮球服，浑身汗臭的男生把两边的人一拨便挤了进来，不顾童话还在用水便开始捧着刚压出来的透心凉的井水往脸上一顿猛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