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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昨日下了雨,地上滑。

      流丹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地面,生怕一个不稳摔着刘殊。她可没好运气,能有贵人连番求情。这会儿出错,无疑是在火星子上浇油,自寻死路。

      刘殊步子有些虚浮,流丹忙伸出手,撑扶住她。
      结果摸到掌心濡湿一片,流丹惊讶:“十四娘出了好多虚汗。”

      刘殊没回她,只垂着眼走路。
      大约是脸色实在不太好,刘季怀追上来,憋了半天的话又憋回去,转而关切问起她身体:“是不是刚累着了?流丹,快让他们煮壶茶来。”
      说着,他从流丹手上接过人。

      刘季怀再怎么说,也是江都王府的郎君,如何能伺候好人。
      刘殊随他走了两步,就嫌累得慌,抽出手不肯让他再扶。

      “你要没事做,就去后面巡视一圈。”刘殊语气不耐,“看好宝贝比什么都强。”
      刘季怀抵拳轻咳两声,有些尴尬,“阿殊你这话说得。要是父亲听见,又要让我吃苦头。咱们家的宝贝哪有你重要。”
      “是么?”
      “千真万确。”

      刘殊盯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哥哥得闲还是去守着吧。免得惦念久了,又来问我。”

      江都王拱手让出的宝贝,不仅天下人好奇,身为儿子的刘季怀也念得紧。可他不是刘殊,从来无缘得见。一行人走了大半月,只知道江都车驾后面缀着押解车,上面箱笼紧锁,周围随时有人看护。可以说刘殊从江都带来的随从,大半都用在了这上面。

      刘季怀摸摸鼻头,辩解道:“你也知道天子令有多重要。一路顺利还好,要是……”
      他觑两眼,话到底没说尽。
      今时不同往日,天家皇位没着落,江都王的身体也愈加不好,这次入京献宝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会有祸患临头。

      刘殊烦了,驳斥道:“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她声音有些大,惹得周遭亲卫多看了两眼。
      刘季怀又咳一声,眼风扫过路人,边凑过来,边压低声说:“我就是瞎说的。你不喜欢听,我以后都不提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她手一推,别开他。
      “上次……?”刘季怀懵了一下。

      说话间,两人已走回了马车。一直候在原处的成碧见人回来,连忙爬上车辕去卷垂布,她低着头,小心推开厢门。

      刘殊的头越发疼了。
      她踩着杌子上车,没人搀扶,只能一手扶住车框。她目光落在车辕上,有些冒火。流丹不在,成碧还是老样子,头埋得跟鹌鹑一样,生怕被她吃了。

      身后衣袍窸窣声紧随其后。
      刘殊回头,看见刘季怀跟在后面,提起袍边,作势也要上车。他还在皱眉深思,像在琢磨她刚才的话。

      “你上来做什么?”
      “嗯?”刘季怀闻言抬头。
      他刚想了半天,还没回忆起来她说的‘上次’是什么时候。

      刘殊懒得跟他废话,扭过头又说:“别上来。”
      刘季怀左右一看,没别人,说的是自己。
      他连忙问:“怎么了?”
      “头疼。”

      不等他作答,刘殊躬身进了车厢。
      成碧这会儿倒机灵,手一推,两扇厢门唰地合上,是半点儿缝隙也不给刘季怀留。

      ……

      车厢里燃了苏合香,烟气混着松木的芳香味,闻久了有些清苦。外头喧嚷声就没停过,不用看都知道是那群莽夫,一天天精力过剩。

      刘殊斜靠软枕,窝在榻上,毫不手软地使劲按揉额角,心想这段折磨人的路程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窗格下的车壁忽被人叩了叩。
      下一息,窗格帘布打起,刘季怀的脸露出来。
      那层蒙纱破的大洞还没修补,他伸手进来,贴在旁边,模样看起来有些可笑。

      刘殊笑不出来,她烦不胜烦,“又作何?”
      刘季怀听出她不耐,长话短说:“许是要过了午时才出发。我来问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刚刚才说要走,怎么这会儿又变了。
      刘殊手一顿,稍微坐起身,“怎么回事?”
      “听说出去打探到了什么。”刘季怀说,“他们正商量着,打算用了吃食再走。我估摸八九不离十,咱们还得在这儿歇一两个时辰。”

      前日走到此处,已是日落黄昏。因为再走就要过河,得去寻浅滩,众人不得不休整了一夜。结果夜里山狸吵闹,刘殊罢手不走,直接又歇了一天。
      赶巧,昨清晨就开始下雨。雨势磅礴,一点也不像秋日的雨,倒像是夏雨。一阵接一阵,直到傍晚才停下来。刘殊本就不痛快,听了一天雨声,心情可想而知。

      她思绪一飞,倒忘了头疼,“说了还过河么?”
      刘季怀想了想,摇头:“不清楚。要不我把孟忠赓叫来?”
      孟忠赓是江都城营中校尉,武艺过人,忠于职守,是江都王手底下颇为看重的英杰。离都那日,刘殊专程去了趟军营,命他跟随入京。
      提到他,刘殊终于想起来早上没见到此人。
      她眉毛一皱,问:“他也被派出去了?”

      刘季怀后知后觉自己话太多。
      孟忠赓是江都的人,还被刘殊点名带出军营。按理说,万事都越不过她的命令。若非刘殊点头,孟忠赓是半步都不能离开的。更遑论被李浮白派出去做事。
      “呃……”他挠挠头,磕巴两句,“是、是吧。早上好像人手不够,孟忠赓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告奋勇去了。”
      刘殊一拍凭几,恨恨说道:“他还真闲得慌!”

      火气一冲,刘殊的头又剧烈抽疼两下。
      她深吸口气,往后一靠,闭上眼缓神。

      刘季怀踌躇两番,硬着头皮小声问:“那午食……?”
      “随!便!”

      他脖子一缩,连忙放下帘布。然后装模作样正了正衣襟,背着手离开。

      ……

      流丹奉上茶,是刚煮好的蒙顶石花,汤色清亮微碧。
      刘殊喝了一口,眉毛还拧着。

      流丹在收拾小桌,茶盒里还剩两块茶砖,她合上盖子,打算一会儿带出去放着。转过身,又拾起角落里的南海珍珠,她轻轻擦拭干净后,小心翼翼放入了榻上木匣。

      忙完一通,茶碗里的汤没见少,流丹问:“可是煮得不合口?”
      “不喜欢。”刘殊说,“太过甘醇。”
      流丹打趣一笑,“十四娘向来不喜甜腻,郎君这次怕是送错了人。”

      “你倒明白了。”刘殊垂着眼,语气平淡。
      流丹看不出她神色,讨巧又说:“谁不知道咱们府里几个郎君最疼您。凡有好东西,都得给您留一份。”

      刘氏传承至今,除了江都王一脉,还有其他宗亲。儿女们自小待在一处,极为亲厚,排行也都没分开。刘殊年纪最小,行十四。她的庶兄刘季怀不上不下,正好行七。

      刘殊摸着袖口,抬了抬下巴,“行了,出去吧。”
      看来好话没说到人心坎上。流丹敛起裙边,不敢再言笑,抱起茶盒退出去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
      刘殊动动手指,从袖口那圈金线慢慢抚到花样,再往下,是洁白的衾衣。她指头一挑,右手腕那处乌青赫然显现出来。
      不大,也就指头大小,再细算算,跟那块小石子儿差不多大。

      刘殊轻轻按了下,疼得“嘶”了口气。钝痛感连着皮肉,阵阵上涌,反倒衬得头没那么疼了。

      李浮白就是个没轻没重的莽夫。

      她撇了下嘴,一把拉上衣袖。左腕那圈金玉镯晃地滑下来,白玉为环,鎏金相嵌,小小的各色宝石镶在金上,簇在宝珠下。

      刘殊眼睫低垂,神色不明地转了转手腕。
      窗格天光微露,那颗宝珠被光一照,流光溢彩,分外惹眼。
      她抬起手,轻轻捂住左腕。

      幸好没戴在右边。

      刘殊漫不经心地想,这要是弄碎了,才真的算是祸患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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