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动摇（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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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西静静地跪伏在祷告室中，面对着光明神的神位。
他的祷告已经结束，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光明神的回应。
但那回应迟迟未至。
这是罕有的事。
米西一向知道，自己是特殊的，是被光明神眷顾着的。
在这片大陆上，每天有亿万信徒进行着祷告，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得到一次神祇的回应。
但对他，光明神常是有求必应的。
——虽不至于每次祷告必有回应，但很显然，当他真正表达出自己的欲求，他的神祇是愿意帮助他的。
但这一次是个例外。
他从未像这次一般需要且期待来自神祇的回应……但神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漫长的等待，让米西心中越来越焦躁且担忧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神，为什么不回应自己呢？
是单纯的不愿回应，还是……神也会被什么事情绊住手脚？
……
终于，米西站起身，走出了祷告室。
既然今天得不到神的回应，那便改日再说。
一直把时间耗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
大殿中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哦，不只是人。
几百只狮鹫在城市的上空翱翔盘旋、时不时地下落又快速飞起。
圣光骑士们把承受了灵魂攻击而陷入痛苦的人们抬上狮鹫宽阔的背，将他们运送到教堂、送入到教堂前大广场上霍伊尔搭建的空间屏障里。
小骑士们所期待的狮鹫表演，最终居然还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得到了呈现。
风系和火系的魔法师早就将那道空间屏障的内部变成了一个类似于烘干箱的存在，充满了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温暖和干燥。被送入这里的人很快从湿淋淋的状态被“烘干”，然后又由临时召集来的普通教众搬入教堂。
教堂里，数十个圣光祭司正在待命。另外还有以阿尔为首的一百只独角兽——上一届圣子骑士团的独角兽伙伴们——也有序地穿梭在大殿之中。
他们轮流地对被送进来的伤患们进行治疗和安抚，缓解他们的痛苦，帮助他们等待能使用“宁静”的圣光祭司腾出手来。
“宁静”是一个六阶的神术，虽然圣安德城座堂已经是大陆众多教堂之中常驻着最多圣光祭司的一座，但是能使用六阶神术的圣光祭司在这里仍然屈指可数。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米西那样的天赋。
而“宁静”这种法术，独角兽们也并不能掌握。
当米西回到大殿时，着实被这种场面震惊了一下。
因为他的出现，而降临到这里的独角兽投影也是一样——虽然它生活在独角兽的国度，每天都跟无数独角兽接触，但是这么多独角兽同时为人类服务的场面……还是很令兽震惊。
新来的独角兽因此敬畏地看了米西一眼。
见米西过来，科伦主教问道：“吾神怎么说？”
“……”米西摇摇头，“他没有回应我。”
科伦主教惊讶了一下，但并没有对此作出评价。他转而说道：“我已经将这边的情况汇报给了圣座，教皇冕下说，不要管暗夜教会那边的行动，尽可能多救人回来。”
“教皇冕下会派一些对灵魂了解较深的圣光祭司前来帮忙——最近的一位能在两天内抵达，从圣座出发的也会日夜兼程，尽可能快的来到这儿。”
“那可真是太好了。”米西略微松了口气。
·
耶尔利希城。
教皇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神谕祭司奥蒂莉亚。
“看来，这回得由你亲自走一趟了。”
“义不容辞。”奥蒂莉亚轻声应道，往后退去。
“等等。”教皇突然喊住了她，“神怎么说？”
“祂什么都没说。”奥蒂莉亚摇了摇头。
“事关圣子，神居然什么也没说……”教皇皱眉沉思，良久，他问道，“你怎么看？”
“你我都知道圣子的……价值。”奥蒂莉亚轻声说道，“这显然是其他神祇的阴谋。暗夜，死神，甚至天空之神都参与其中，其目的，无非是想要夺取圣子的信仰。”
“祂们会采取什么手段？”
“洗白自己，诋毁吾神。”
“我们该怎么做？”
“暗夜即为至恶，圣光才是道理。”
·
这是奥蒂莉亚来到圣安德城的第三天。
丰收日已经过去了七日，而圣安德城中的暴雨也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七天。
整个圣安德城都弥漫着低沉的情绪。
圣光教堂之中尤其如此。
一筹莫展。
时至今日，大家已经彻底确定，这些中咒的人确实无辜、他们确实应该得到全力的救治，但关于怎么救治，仍然无人知晓。
新来的圣光祭司们设下了法阵，神谕祭司奥蒂莉亚亲自释放了禁咒级的大恢复术，却仍然不能恢复这些人所受的灵魂创伤。
——甚至连稍做缓解，都做不到。
眼看着“宁静”的效果快要过去，死亡的阴影逐渐笼罩了下来。
米西抬起头，看着教堂之中的人。
中咒的人无声无息地躺在长椅上、地上，他们的家人在旁边守护着。
米西记得他们一开始到这儿来的时候，表情都是焦急恐惧而带着某种期望的。可现在……他们已经逐渐变得麻木了起来。
米西知道，他们已经开始绝望了。
“会有办法的。”布莱斯夫人坐到了他的旁边。
这几天里，她一直在这儿帮忙。
“会有办法么？”米西转头看过去，低声地问道。
布莱斯夫人揽住他的肩膀，声音轻柔：“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法可解的问题。只要你努力去做、努力去想，总会找到转机。”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大家都已经很努力了！”
在母亲面前，人总是会变得稍微脆弱那么一点。米西的声音里几乎带上哽咽了。
“吾神也不回应我们……祂为什么不回应我们呢？”
“别急，别急。”布莱斯夫人轻缓地劝慰，“慢慢想，不要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说不定那办法就在眼前——只是你不小心忽略了它。”
但所有可能有用的办法都已经被证明无效了。
米西想道。
除非——
好吧，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或者说，这是一个真正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
米西闭上了眼。
暗夜神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祂说，祂就是为了治疗这些人而来的。
身为神祇，祂应该也确实有治疗他们的办法吧？
但是，但是……暗夜神，真的可信么？
以及……作为光明的圣子，他真的能去求助暗夜神么？
米西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妈妈。”
“嗯？”
“我……”米西张了张嘴，吞了口唾沫，然后终于下定决心，“我其实是有办法的。”
布莱斯夫人的眼神中带着温柔的鼓励：“既然想到了办法，就去做吧？”
“但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我也不知道我想求助的那位……那位，是不是真的可以求助。”
“如果这样做是错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我不知道。”米西低声道，“我所恐惧的，正是这样未知的后果。”
布莱斯夫人静静地看着他。
米西仰起脸：“妈妈，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懦弱了？”
“不，你应该慎重。”布莱斯夫人仿佛意识到了他办法到底是什么，她缓声说道，“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
这是一个提醒。
作为光明圣子，或者说，作为圣光教会的一员，如果米西去寻求暗夜神的帮助，那么无论是光明神、还是圣光教会，都会脸上无光。
事实上，在座的其他人未必想不到这个方案。但是他们显然都不愿意这么做。
更何况……暗夜神也可能是在骗他。
米西陷入了沉默。
暗夜神的话在耳边回响——
“你们也不会治疗灵魂损伤，就算把所有人都搬回圣光教堂，也是白费功夫，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吗？
倒似乎确实是让所有人陷入了窘境啊。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窘境，他们都必须面对。
米西站起了身，绕着大殿走了一圈，对此时在这里的地位最高的几个人耳语，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到了后面的小会议室。
“我有一个提议。”会议室里，米西环顾四周，说道。
“我想去求助暗夜神。”
“不行！”霍伊尔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不会真的相信他的鬼话吧？我可告诉你，祂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是最后的、唯一的有可能可行的办法了。”米西说道，“我们总不能放着那么多人的性命不管。”
·
与此同时，死神的攻势终于停止。
光明神喘了口气，便要对自己的信徒们、尤其是米西这几日的祷告做出回应。
“我奉劝你先好好想想，再做回应。”死神声音嘶哑，“别不小心着了敦科勒的道。”
“假好心。”光明神冷冷道。
死神露出了阴沉而恶意的笑容：“我这可是忠告。”
光明神完全不想理会他，径自向着圣安德城飞去，同时召出了光镜，查看米西周围的情况。
“我认为，人的生命的价值，远高于任何的荣誉和脸面。”
光镜显示出会议室中的场景。长桌的最前端，十二岁的小少年表情坚决，声音坚定。
“只要有一丝救治他们的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而求助暗夜神，是最后的方案。”
“所以我会去求助祂，并向祂道歉。”
“但，圣光教会确实跟暗夜教会是死敌，如果你们拒绝向敌人求助，我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更何况，暗夜神也很可能是在欺骗我们。去求助祂，正好是送上了笑柄……甚至可能正是踩进了阴谋。”
“因此，我将以个人的名义与祂对话。”
“如果最终的结果是我们所愿意看见的——所有的人都得救，那么皆大欢喜。”
“如果这样做会产生任何有损圣光教和圣光教声誉的后果……我愿意放弃圣光教圣子和教众的身份，独自承担一切代价。”
“且我发誓，即使没有身份的约束，我对吾神的信仰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科伦主教艰难地开口：“您不必——”
“汝不必求助暗夜。”
他的话被打断，光明神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所有人都惊喜地抬起了头，米西绷着的神情也终于松动。
一直杳无音信的神祇，终于回应了祂的信徒！
“是吾来晚了。”终于赶到的光明神沉声说道，“你们辛苦了。”
这一刻米西甚至感觉到了某种委屈，鼻子一酸，眼框便染上了红晕。
然后他突然心虚起来——
他之前说的，要求助暗夜神、还要跟暗夜神道歉的话，是不是都被他的神祇听见了？
“放心，吾会处理好一切的。”光明神说道。
祂的视线在屋中扫过一圈，最终落在米西身上。
“救助生命，是很好的。永不放弃，也很好。”祂的声音转为严厉，“但暗夜，不值得汝求助。”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动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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