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墨妄

23、动摇（03）

　　光明神确实一直注视着这里，也早就看到了妮娜。

　　但妮娜并不是光明神要找的人。

　　——她只是一个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而已，虽然少见，却绝算不上独一无二。

　　独角兽的平均寿命是六百年，而伦农和那只白色独角兽都不过三百岁。所以它们并没有见过穿越者。但实实在在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万年的诸神，对穿越这种事却是见得多了。

　　最初的时候，诸神还对这些穿越而来的灵魂有所警惕，但时间久了，也就司空见惯了。

　　这些穿越者往往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物，妄想着夺取更高的地位、甚至挑衅诸神的权威。

　　可惜的是，他们最初有多雄心勃勃，最终便会体验到多大的落差。

　　尤其是这个世界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诸神掌握在手中的权柄绝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篡夺的，而无主的那些权柄——如时间、空间和四大基础元素……连诸神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区区穿越者，更没可能拿到。

　　在这种情况下，凡人，于诸神来讲不过蝼蚁而已，他们不会拥有反抗诸神的力量，更没机会动摇诸神的地位。

　　即使是来自于异世界的凡人，也一样。

　　唯一有可能对诸神造成损伤的……大概就只有预言中的那位“审判者”了吧。

　　——也是光明神真正要找的人，“寻找特殊存在”这一命令中的那个“特殊存在”。

　　光明神犹记得，上一次诸神在斯加纳集会的时候，命运之神的预言——

　　“审判者将会降临于库勒湖西的安德小镇，他执掌着世界最根基的法则，有着弑神的力量……和使命。”

　　“我看到诸神陨落的未来，在审判者的刀下，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唯一的摆脱这一结局的办法，是得到一个人的信仰。他是我们突破的契机，得到他信仰的人，将成为众神之王，亦获得击杀审判者的力量。”

　　现在，契机已经找到了，他的信仰……也在逐渐虔诚坚定，祂早晚有一天能取得突破。

　　但审判者到底在哪，仍然没有线索。

　　·

　　下方，米西正在与妮娜公主聊天。

　　虽然伦农说她的灵魂很特殊……他心中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因此而影响与她的相处，至少在她表现出恶意之前不能。

　　她毕竟是客人，还是一个不过十岁的懵懂的小女孩。

　　“科伦主教说，您是特意为了找我，才来到圣安德城的。”

　　“确实如此。”妮娜点了点头，“我对你很好奇！”

　　“好奇？”

　　“我听人说过你的故事。还特意问过阿诺顿主教——他是莱利尔城的圣光教堂的座堂主教。”妮娜歪着头，说道，“他说，你原本并不是光明神的信徒，是光明神先注意到了你，直接把你定为了圣子……”

　　“这很令人好奇啊！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出奇之处，能被一位神祇注意到，还主动让你当圣子。”

　　“……是这个问题啊。”米西沉默了一下。

　　很少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事实上是几乎没有。

　　圣光教会的人普遍认为，人没有资格揣测神的心思，也没有资格探究神的目的，因此他们根本不会问他：神跟你说了什么？

　　连教皇都没有问过。

　　当然，米西觉得教皇本身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而除圣光教会外的人……说实话，自从他成为了圣子，生活中不信仰光明神的人就少了许多。

　　他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家、学校和教堂里度过，除了母亲以外，他能接触到的人几乎都是光明神的信徒。偶尔接触到非光明神信徒的人的时候，他们也往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或不想问这个问题。

　　妮娜抿着嘴唇，露出失望的表情。“果然你也不方便回答吗？”

　　“……也对，如果要是可以随便说的事情，我也不会打听不到。”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米西摇头，“吾神注意到我，是因为我的力量能给祂带来突破。”

　　“突破？”妮娜的眼睛亮起来。

　　“大概就是更进一步吧。对于神的力量，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我的信仰能够给祂带来助益。”

　　“哦——”妮娜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所以祂把你订成圣子，换你信仰祂！”

　　“……？”米西皱了一下眉，“这不是交换。”

　　“不是交换？”

　　“成为圣子，只是让我开始接触和了解吾神、圣光教会的契机，并不是我信仰祂的理由和原因。”

　　“吾神让我成为圣子，也不仅仅是为了我的信仰，只是给我一个了解祂的机会而已——首先是祂认为我有成为圣子的资格，无论信仰祂与否；其次，即使我不愿意信仰祂，祂也不会剥夺这一地位。”

　　妮娜伸出手摸了摸下巴——这是个不太符合淑女仪态规范的姿势，但她……但她本身也不算是个特别淑女的女孩儿。

　　这大概能够证明一个传言：妮娜公主是纳塔立大公和公爵夫人最宠爱的孩子，从来不舍得过多约束她、让她去做不愿做的事情。

　　“唔，意思是说，光明神看到了你，然后还不好意思直接找你说‘你信仰我吧’，算计了一下，发现圣子这个位置空着，正好可以给你。你拿了这个身份，就不得不主动到圣座去见他、主动研究怎么样才能信仰祂了。”妮娜总结道。

　　“……是这个思路吗？”米西震惊了。

　　“有什么问题吗？”

　　“逻辑上倒也说得过去。”米西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也很正常。如果当时吾神直接找上我……我也会被吓着吧？更何况我也确实没有资格让祂主动上门。”

　　“不过，让我做圣子的原因……大概不是只为了让我去见祂。如果想见我，随便派一个人来找我，我也不能拒绝。”

　　“那是还能为了什么？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讨好你？”

　　“不可能的。”米西连忙否认，“我哪里值得祂这么做！”

　　“你能让祂突破耶！虽然不知道神突破的难度有多大，但总会比魔法师的突破要更艰难吧？西尔维娅小姐——纳塔立首席宫廷魔法师——她困在九阶很久了，每次提起晋阶的事情，都苦恼得不得了。”妮娜说道，“如果要是你能够让她突破，她一定会拼命讨好你的！”

　　“但吾神不一样！”米西再一次否定了她的说法，“虽然吾神对世人、对信徒，乃至于对我都很好，但这绝不是讨好。”

　　“况且，我也不是因为吾神对我好才信仰祂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祂很好，祂爱世人，世人也爱祂。”米西认真地说道，“如果祂能够晋升，祂将会更好的护佑人类，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美好。”

　　“而且祂有道理。”

　　“如果你读一下《圣光经》，你就会发现，吾神教了我们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谁如果能完全按照祂的要求去做，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

　　他这边说得义正辞严，天空之中的光明神却是叹了口气。

　　“六年了。”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你居然还没有得到他完整的信仰。”

　　是暗夜神的声音。

　　随即，祂的身影出现在了光明神的面前。

　　光明神眯起了眼，“敦科勒？你天天盯着我的信徒干什么？”

　　“当然是看一看你突破的进度咯。”暗夜神敦科勒声音含笑，“要不是听到了这番对话，我还真是想不到，原本最擅长传教的黎希特，如今把看家本领都忘光了呢。”

　　“你什么意思？”

　　“六年的时间，他真正信仰的依然是所谓的‘美好’、‘道理’，而绝不是你。”敦科勒哼了一声，“黎希特，你觉得你还有可能成功么？”

　　“不如，把机会让给有能力的神吧？”

　　“你想抢他？”

　　“不，‘抢’这个词，未免也太野蛮了。”敦科勒否认，“我会让他主动投入我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