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墨妄

18、信仰（08）

　　周六的上午，米西来到了艾德温特大殿。

　　今天是祷告日，来教堂的人尤其多。当米西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在这座特殊的教堂里，他没有引起异象的资格，但是从他特意换的象征着圣子身份的服饰、以及身后跟着的圣光骑士卫队上，所有人都能判断出他的身份。

　　米西四下看了一眼，然后走向了大殿前方，最靠近圣坛的地方。

　　圣水从坛中汩汩地涌出，其中有金色的光点闪烁。

　　米西在众人的视线里坐下，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看着那坛中的泉水，等待着礼拜的开始。

　　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他马上要开始人生中第一次向光明神祷告，亦是第一次向光明神表明自己的信仰……

　　那个青年的精灵混血商人说，他就是信仰着光明神的，只差通过祷告把这种心意告知于神。但他的心里始终是不确定的。

　　他现在，就算是信仰了吗？

　　或许吧。

　　至少要试一试才行。

　　米西深吸了一口气，将纷乱的心思压下去，开始回忆这几天里与众多光明神信徒的谈话，也回想他所阅读的圣光教典籍里的内容，构思自己的祷文。

　　时间缓缓流逝，教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唱诗班的诗歌换了一首又一首……然后正午十二点的钟声终于响起。

　　在厚重低沉的钟声里，教皇走到大殿的前方，开始主持礼拜。

　　诵经、唱诗、祷告……整齐而虔诚的声音在教堂中回荡，米西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这声音中酝酿凝聚，光明由此而生。

　　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米西几乎开始享受这个过程、这种气氛了。

　　礼拜的事项按着流程一件一件结束，终于到了最后的、也是米西期待的默祷。

　　在教皇的命令声里，米西跟所有人一样，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敞开心灵，与神对话。

　　“……日安，吾神。”

　　米西平静了一下思绪，在心里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您，似乎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仿佛我就应该这样说一样。”

　　“这或许说明了，我其实已经把您当做信仰了吧？”

　　“您在我心里的地位确实是特殊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越了解您，我便越赞同您，也越信赖您——就像之前那个商人说的，认同。”

　　“我喜欢您！”

　　“我也愿意追随您，听从您的教诲和训导，遵从您的旨意，奉行您的道理，赞美您荣耀之名。”

　　“我感激您的赐福和眷顾，并为此深感荣幸。但我对您的爱并非出于这些，我爱您，只因为您值得被爱。”

　　“我愿成为您在人间的代行者，向世人传递您的思想，让您的旨意能得以承行。”

　　“我愿成为您掌中的利刃，将您的光辉撒遍大地，祛除邪恶和黑暗。我将永远诚实，永远维护正义。”

　　“我也愿成为您突破的契机。我相信您的突破将为世间带来更多光明和美好。”

　　“愿众生信您！”

　　他合着眼，专心致志地在心中祷告着。

　　因此他并不知道，当他一句一句地默念出自己的祷词，他面前圣坛中的圣水竟已经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蔓延到他的脚边，沿着脚踝蜿蜒而上。

　　由于水流始终保持着和他的一点距离，因此米西完全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它就那样缓慢地沿着某种特定的纹路一寸寸上移，逐渐将米西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成为一个细长的茧。

　　圣水中原本便隐约浮动的金色光点愈发璀璨，水幕晶莹。

　　在水幕之中闭目祈祷的米西看起来神圣而耀眼。

　　然后圣水突然流动了起来。

　　水幕在一瞬之间解体，清澈的圣水和金色的光点扑向米西，迅速地穿透了衣物，没入到他的身体里去了。

　　唯有向着米西胸口出而去的一些圣水遭遇了阻滞。这里，一片蒙蒙的碧绿光华牢牢守住了米西的前胸，阻挡了圣水的沁入。

　　这些圣水最终不甘地重新凝为水流，滑落回地上去了。

　　此时，大殿里的教徒们普遍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默祷，一道道视线被这边的景象吸引，所有人都看到了米西这边发生的事。

　　唯有米西，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此时只觉得舒适和安泰。整个人就像被浸在了暖融融的温水里。

　　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他甚至有了一种自己能飞起来的错觉——这显然是错觉。同时，每一寸的骨骼和肌肉都充盈起力量，这种力量感让米西心中充满愉悦。

　　同时，他也感到周围仿佛有某种光亮而温暖的、轻而小的东西在围绕自己旋转——就像在跳舞，他甚至能从这些小东西的姿态中察觉出欣喜和快乐。

　　……这种美好的体验，让他几乎有一点不愿睁开眼。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自己心底响起。

　　“日安，米西。汝的祷告，吾听见了。”

　　光明神的声音，其中隐约的，似乎还带着温暖的笑意。

　　“吾的礼物，汝可满意？”

　　……礼物？

　　是指……他的身体发生的变化吗？

　　光明神却并不说话了。

　　米西等了许久也没得到回音，终于睁开了眼。

　　教皇正站在他的面前。

　　“恭喜圣子重获新生。”

　　“重获新生？”米西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洗礼。”教皇缓声回答，“一次由吾神亲自主持的洗礼。”

　　“圣水沁入您的身体，涤净一切污秽和罪恶。圣光照入您的灵魂，从此无论您走到何处，圣光永远伴随在您的身边。”

　　米西迷茫地眨了眨眼。

　　等到教皇宣布礼拜结束，教众纷纷离开，米西方才逮到机会，小声问旁边的阿瑟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由吾神亲自主持的洗礼是什么意思？我可没从书中看到过这种洗礼方式。”

　　“我也是第一次见。”阿瑟耸耸肩，“别人洗礼都是用圣水蘸一下额头，你倒好，圣水直接钻进身体里去了。”

　　米西：？

　　“不过按照教皇的意思……大概相当于你洗了个很透彻的澡，外加得到了光明的赐福——你应该可以学习光明神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