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以后，皆是坦途》苏麻麻

20、山洞

　　陆渐深理智上觉得自己并不关心这事，但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迈出去的脚步。
　　思凡笑笑地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姓姜，姜思凡。”
　　陆渐深伸手意思了下。
　　“你也知道，她得罪的人真是不少。”姜思凡笑说：“我不知道背后是谁，不过他跟我老公说，要是我答应这事，他给我老公再投一个亿。”
　　陆渐深被她云淡风轻的“一个亿”震撼，不过他见过的风浪也不少。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
　　姜思凡以开玩笑的口气说，“你家虫虫值钱吧？”
　　陆渐深：“那您是要让我做什么呢？”
　　姜思凡有点意外他的淡定，原本计划好的谈事节奏被打乱。
　　“毕竟曾经是姐妹，我不想搞她。你帮我跟她说一句，我可是为了她让我老公少了一个亿。”
　　陆渐深皱眉：“你让我回去跟她说这个？你有什么目的？”
　　姜思凡更没想到他没有寒暄和套话，竟然直接发问，愣了下。
　　由于对方不按常理，她准备好的剖白的话没有出口，只好解释道：“你看，如果我不接这活儿，那对方就还会去找别人，我既得罪了我老公的投资人，又损失了大笔钱。对虫虫也没好处。”
　　陆渐深：“所以呢？”
　　“所以，表面上我肯定会答应，但我不想干，这不是找你来嘛。”
　　“哦。”陆渐深点头：“你想跟虫虫谈条件，但又怕她不信你，所以让我去说？”
　　看陆渐深终于听明白了一点，姜思凡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这事情铁定是真的。我没理由骗你。”
　　陆渐深站定，说：“你觉得她能信我？”
　　姜思凡以万分确信的口气回答：“你可是她第一个公开承认的男朋友。以前她就说过，如果哪天她公开了男朋友，那一定是要结婚的。”
　　陆渐深耸耸肩：“你认识她的时候多大？18？那时候说的话也当真？”
　　“我认识她的时候确实年轻，但虫虫这个人，很早熟。”姜思凡抱手，以十分肯定的态度对他说，“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权衡利弊的。”
　　陆渐深脑中关于林虫儿的回忆其实并不多，但他认为这句评价倒也的确说的在理。
　　姜思凡打量了一会儿他的神色，笑道：“她是找到真爱了啊。我还以为她这辈子不可能爱上哪个男的。”
　　陆渐深的嘴角微微地沉下来。姜思凡的话和表情让他觉得，这不是句说笑。
　　“这位……美女，我觉得我没有义务帮忙，如果非要我传话，我有什么好处？”
　　思凡微微一怔，但很快又“了然”，笃定地说：“怪不得她喜欢你，你跟她是一类人。”
　　陆渐深简直觉得她可笑。把自己和虫虫归为一类人，他都不知道到底算是侮辱了谁。
　　他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姜思凡对他的回应感到讶异，在她的想像中，虫虫如果会喜欢一个男的，那男人一定是红尘和生意场的顶级高手，缺一不可。
　　而陆渐深的种种回应方式显得非常“菜鸡”。
　　“你的好处，当然是她给啊？”姜思凡以一种“这还用问吗？”的眼神扫他一眼，“你和她一起直播，不就是要带火你一起赚？一条船上的人，她的名誉受损，你们是一损俱损啊。”
　　陆渐深抿了抿唇：“你说吧。我帮你转达。”
　　姜思凡靠上陆渐深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陆渐深期间脸色变了几次，但最后淡淡地笑了笑。
　　和姜思凡分开后，他绕着市中心的公园跑了两圈，脑子里过过很多的画面。
　　他和林虫儿的关系，说来复杂，是十几年的纠葛仇恨，又是救了亲人命的恩人。现在还是老板和员工。但要简单也简单，还掉这100万，他可以和她两清。不用蹚林虫儿这趟浑水。
　　但是……陆渐深人生第一次开始燃起了希望，他才刚刚发现他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赚够100万，他想给自己再攒十万，去读书，去完成爷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回到出租屋冲了个冷水澡，吹干头发后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响铃很久，对方才接起来：“找我什么事？”
　　陆渐深也没在意对方态度的问题，反正林虫儿在他眼里从来算不上有礼貌。
　　“今天，有个叫姜思凡的人找我……”
　　他话音刚落，林虫儿在哪头“啊”了一声，接着是一阵锅碗瓢盆的杂音。
　　然后他又听到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陆渐深问：“你是……烫着了？”
　　林虫儿“嗯”了一声：“没大事。你接着说。”
　　陆渐深静了会儿，“要不我找你当面说。”
　　林虫儿“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陆渐深循着林虫儿给的地址，坐了地铁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了这座城市最顶级的小区。站在保安亭门口，对方看了他一眼，他觉得自己可能进不去，想给林虫儿打电话，没想到保安径直走出来朝他笑：“您是……那位网红业主的男朋友吧？”

　　陆渐深有点惊讶，顿了一下道：“是。我来找她。”

　　保安嘿嘿笑道：“她交待我们了。那你快进去吧。以前送她的男人啊，都进不去的呢。”

　　说完又继续打量着陆渐深笑了两声。

　　陆渐深朝里走，还听见保安在他身后说：“有钱的婆娘到底还是喜欢帅的。”

　　小区不算大，只有几栋，每一栋都是望海大平层。陆渐深对着数字，找到了林虫儿的家。电梯直达楼层，林虫儿开了门等他。

　　他一眼看到林虫儿的手指烫得红肿，竟然脱口而出：“对不起啊。”

　　林虫儿好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你的手。是刚刚和我打电话烫到的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林虫儿的刻薄似乎是下意识的：“你别给自己加戏了。”

　　陆渐深意识到自己脑袋抽风了，林虫儿这样的人不需要他的关心。他“嗯”了一声，随着林虫儿进了客厅。

　　房子很大，很空，很白，陆渐深知道这房子自己几辈子也买不起，但竟然无端端生出来“一个山洞”的感觉，是的，这座豪宅，很像个洞穴。

　　林虫儿汲着拖鞋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吧。”

　　“不知道是你得罪了哪个大佬，他找了思凡，想利用大家都知道你们曾经要好，来……来造你的……黄谣。说你的第一桶金……是靠睡……出来的”

　　陆渐深边说边观察林虫儿的脸色。试图判断思凡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她说，她不想伤害你，也不想得罪大佬。所以，让我提前告诉你。有什么好的对策，她也愿意配合你。”

　　林虫儿一笑，淡定的让陆渐深惊讶。

　　“你要不要找蒙总商量下。”陆渐深问，“提前想点策略。”

　　“因为我年轻貌美有钱，所以就一定是靠男人来的钱？”林虫儿笑，“这么老土的谣，要跟不上时代了。你说呢？”

　　“可是，思凡曾经和你那么好，你们有一起成名，她的话，总会有人觉得是真的。你刚刚复播，这个时候总归对你不好。”陆渐深说，“而且她说的那些人，有名有姓的………”

　　林虫儿见他十分认真的样子，心里一动，可嘴巴上却说：“你现在是在担心影响自己赚钱吗？”

　　陆渐深闭上了嘴巴，看着她：“你觉得呢？”

　　林虫儿很难说出好听的话来，她静默很久，和自己做了很多斗争，才开口：“你不会是真心担心我吧？”

　　眼前这个女孩子，曾经让他堕入无边黑暗，但此刻，看着林虫儿复杂的表情，陆渐深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他生出来一刻同情。

　　虽然他确实人生路崎岖，但好歹也被人好好疼过爱过。而林虫儿………她恐怕长了二十多年，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

　　“你救过我亲人的命，我当然是真心担心你。”陆渐深说。

　　林虫儿笑了一声：“咱俩是老乡，知根知底的，就我们那个地方，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来大城市混，从什么都不懂到住这样的房子，全靠着自己打拼……你信吗？”

　　陆渐深又一怔。

　　“让他们传吧。”林虫儿笑：“我什么没见过。”

　　陆渐深眼前的林虫儿虽然年纪很轻，但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漠样子，却完全和那张脸不匹配。

　　那时她在他跟前痛哭，想来是难得的暴露脆弱。

　　陆渐深低低地说：“我看那个思凡，还是想和你和好，你要是有空，可以联系一下。”

　　“看我没有朋友，你同情我？”林虫儿一下洞穿他的心思，又笑了，“大可不必。”

　　陆渐深虽然不对她抱什么期待，但连续被她怼，还是略觉尴尬，低下头看着透亮的地面。

　　然而定定地看了地面一会儿又琢磨出什么来。林虫儿什么都毫不在乎。何必郑重其事喊自己来家里说。

　　陆渐深抬头环顾了下，找话道：“林总，你的房子这么大还这么空？住着不害怕吗？”

　　林虫儿此时很爽朗地大笑道：“你看到外面的海景了吗？深哥，这世上只有穷最可怕，你怎么会觉得我怕房子太大？”

　　深哥。这句哥叫得很嘲讽。陆渐深无话可说地皱着眉头。

　　“你现在住哪儿呢？”林虫儿走过他面前，宽大的白衬衫扫过他的手。她在家时，喜欢穿宽大的衬衫，因为过于松垮，很像个白色的罩袍。

　　林虫儿的眼睛从上至下扫过暗黑色的玻璃，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既然来了，我请你喝酒。”

　　陆渐深摆手：“别破费。”

　　“你也看见了，我家里什么也没有，就是酒多。”林虫儿拍拍他的肩：“开了吧。你也在酒吧打过工的，识货吧？”

　　陆渐深看了一眼，知道不便宜：“我不太懂。你要是想喝我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