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夜寒无月

2、细雨

　　爱情，是什么？为什么人们会相爱？

　　傍晚归家，我尚未出书院正门，便被一师兄拦住告白了，“自从我第一眼看上你后，我深陷无比。也许这就是前人所言的一见钟情，你也许受到惊吓，但我对你的情甚比我对家产的热衷。所以和我交往吧。”

　　人群把我们围住，人们一脸看戏模样，不断起哄，让我答应他。

　　感到惊恐与迷惑的我镇定当众拒绝。真是可笑呐，你有什么资格追求家世显赫，才华横溢的我。

　　虽说自己有时不喜以身世待人，但又常以家境看人。

　　今日家族餐宴后，我把这事轻描淡写悄声告知身旁的母亲，她掩嘴轻笑，高扬道，“我女今又是被哪家公子少爷追求啦？”随后他人虚伪赞扬的附和声，让我喜悦又惭愧。

　　春寒料峭，空气微寒，我独自游逛映月湖，依栏望着如今无月的静谧湖水，再抬头迎着稀疏星辰的夜空。
　　这种日子有些虚无，毫无真实感。

　　身处这个世界的我究竟是谁？
　　随着心智的成熟，愈来愈多的问题在脑海中闪现，也许终有一日像认字一般容易吧。

　　走廊上，身处人群谈笑正欢前行的我，看向迎面走来的端木依。目光不由自主瞄向与我擦身而过性格孤傲体型纤弱的她，离开的风吹动着我的黑发，霎时顿住的我，驻留原地，扭头看向她的身影。

　　榜单最上的名字不是她，而是我。

　　她的成绩掉落出前三，同时丧失了奖金的资格。她那柔软乌黑的长发如今也变成了齐肩的短发，为什么？是那件事情吗？我心突发好奇之意。

　　她那坚毅的身影深深映入我的眼眸，我抿嘴轻笑。

　　伙伴们随着我的视线看向了端木依，一人道，“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愚蠢执着的人，竟然把断发。”

　　我扭头向众人问道，“她怎么了？”

　　“她啊~嗐，断发明志，就为了表明自己没有与老师勾搭，没有作弊行为。哎，绫念不知此事吗？”

　　我摇摇头，那时我确实不知此事。

　　“真是个贱胚子，和她娘没两样。”

　　“怎么啦！分享给我听听啊？”

　　“她娘以前是个妓女，被某家公子赎身后，玩了不久便被抛弃了。她娘没办法，肚子都怀了几个月，所以勾搭上端木依那蹩脚爹，他爹真是个老实人。况且传闻端木依在朝醉楼附近频繁现身，那可是青楼场所啊。”

　　“还有这种事情，真是有意思。独乐不如众乐，待我告知其他友人。”

　　“随便，但不要跟别人说我讲的，会惹事上身。”
　　“我怎么可能出卖好友呢！”她们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我没有出言制止，听着不参与。如果阻止，我可能会被她们视为另类，她们口中的叛徒，真是不堪一击的友谊。
　　况且端木依与我无利益交往，若真替她说话，我倒真不是自己了。

　　阴气沉沉的天，持续许久。

　　第一场的春雨，细雨有些缠绵，淅淅沥沥。潮湿的空气让我有些不适，无奈叹了口气。拿着微不足道的奖金三两银子的我发愣站在瓦房屋檐之下，望着撑伞接孩子归家的父母，或和朋友打闹撑伞离开的身影。心情随着时间推移有些忧郁。

　　“绫念，还没归家吗？”带着一丝成熟稳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闻声只见柳沐雪站在我的身侧，她比我高许多，我只得抬头望着她那美丽的脸庞，晶莹的眸子。

　　我轻声唤了声沐雪师姐，她眼中笑意更浓。
　　“我在等仆人。”

　　“真是的。怎么能让我们的绫念小姐等他呢！”柳沐雪声音带着一点怒意。
　　“可我与你相遇了。”我微侧身再次仰头正经说道。

　　柳沐雪脸上突现一抹绯红，此时的她宛如新□□的桃花一般迷人。

　　“绫念师妹居然学会撩拨我心了。”声音娇嗔的她让我起了调戏之意。

　　“还不怪你太美了。”

　　“不与绫念师妹说话了。”有些赌气撒娇的声音在我耳畔循环，说完后她似乎看我愣住，便转身撑绿伞离去。

　　“沐雪师姐，怎么就不陪我了呢？”我讪笑，朝着她的背影轻唤。

　　纸伞下婀娜多姿的腰随着小步摇摆，落腰的青丝竟让我有少许悸动。真是红颜祸水的小妖精。

　　若师姐被人污蔑，我定然不会无动于衷。前提便是这事不会发生。

　　待回过神来，人走楼空，我坐在庭沿下的陈旧的长椅，把银子和所谓的证书放在身旁，听着细雨落在青石砖的优美声音，落在墙角芭蕉嘀嗒声。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不久便闻着泥土的腥味，感到些许寒意的自己微怂娇小的身躯。

　　脚步声从回廊传来，感受到缓缓走至同个檐下的她伸手触碰落下雨丝，轻叹一声便坐在我的身边，彼此相隔着银子与证书。

　　她从斜挎的布袋里掏出一书《失格人间》，她读着津津有味。

　　我微侧头，用余光看向她美丽清秀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湿润粉嫩的嘴唇，晶莹明澈的眼睛。

　　不由猜想她是不是刚留院学习,可没伞等人？注意到了我目光的她，扭头与我对视。刹那间，身体前倾低头望向自己洁白的鞋尖，当作无事发生，俄顷，目光飘向她那随春风晃荡的统一着装的青衣一角······

　　春困之意袭来，闭上眼睛小憩一会。良久，仆人赶来匆忙为我撑起红色竹伞。

　　还未出正门，却被她那有些冷淡的声音叫住，“同学，你的东西，忘拿了。”

　　确实忘记此物的我，扭头诚挚道了声谢。
　　这是我与她的第一次交流，还不坏。

　　待上了马车，仆人正欲解释，我摆手示意无需多说。

　　仍觉端木依有些可怜，便让佣人回去东阳书院把这伞交予她手中，作为刚才遗忘一事的谢礼，让她不用还了！

　　车上等待的时间里，我低头看那沾了些水渍已不洁白的锦鞋。
　　已无竹伞可撑的我站在府邸前潮湿的石砖之上，发现三月的雨滴落在肌肤上有些凉意。
　　*
　　翌日晨时，她悄然走至我的身侧，轻声道谢。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我轻抚青衫衣袖。

　　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