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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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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七年前。
房月十四岁,还只是醉红院一个小小舞伎。
按老鸨的意思,一干丫头小子穿戴得水嫩青葱,每日关在偏院里练习舞姿身段,将身体练得柔软无比:好在台上弄巧,也便于在床上翻云覆雨。
醉红院格局不小,分前后两院,还有几个小偏院,院落之间点缀以假山花草、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做出些风雅之态,乍一看还以为是大户人家。
但到了晚上,这种假象就被高挂的红灯笼褪去,一派靡靡之音中,白天无精打采的伎子小倌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莺歌燕舞,迎来送往,真实面目暴露无遗。
前院是主院,设有迎客楼,是饮宴买卖的主要场所。楼下有大厅,有舞台,有美酒佳肴,楼上有香床,有软被,有美人在怀。楼后还有几处雅致小居,和后院偏院一样,是小倌伎子们的日常居所。至于是住在主院还是后院,就看那人的地位高下。
而偏院里住的,都是未成名的舞伎歌伎,以及杂役小厮,根本不像前后院那般精心设置,而是像四合院一般统统围在一起,房内也是简陋至极。
房月从小就比任何人都勤奋,刚开始练下腰、拉腿,哪怕痛得像断了筋骨,也从来不叫一声,只顾闷不做声的往地上把双腿压得笔直。
因为他知道,既然做了舞伎,这就是他离开这里唯一的希望。
他要成名,要当红牌,要像大家羡慕的,那些坊间传闻、戏里传唱的红牌一样,被位高权重的大官或大富商看上,赎出去,风风光光的离开这个地方。
至于情爱,哼,自幼在醉红院长大的房月,从来不信那种东西。
任谁在幼年看到过那种惨剧,都不会再相信情啊爱啊,这种伤人之物。
那个人,漂亮得像仙子一般,却因为喜欢上一个来寻欢作乐的男人,被蛊惑、被欺骗,直到那个男人再不出现了,还整天精神恍惚的想着他会来找自己,天天往他家里送信,企望那个男人兑现他的承诺:就算家里知道了,私奔也要和你一起!后来,终于有人来了,却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他家里派来家丁打手。
没有奇迹出现,也没有救美的英雄,一舞动天下的金陵公子被打断了腿,就这样被拖了出去,再不知所踪。
小小的一包金子便换得老鸨默不作声,而那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那人就是房月幼时仰望的天仙,也是最早教导房月习舞的师傅。
房月见过他跳舞的样子。那不是人间的舞蹈,是恍恍然迷离的仙界,那个人站在台上,白衣、青裳,衣袂飞扬,像一团白雪、一抹清气,不沾染一丝尘埃。
房月常躲得远远的看他,从来不敢靠近。后来得知老鸨要他学舞,居然还是金陵公子教习,房月高兴极了。可就算在练舞时他也总低着头,不敢多看那人一眼。
可惜,他只教了一个月,就再也见不到了。
何必听信什么爱情,何必等他来找你!该趁他还在迷恋的时候,让他掏出钱来,先赎你出去!至于私奔不私奔,分离不分离,都随他去!
老鸨念叨几日白白废了一个红牌魁首,又从外面请了位师傅来教导他们,也就罢了。
从此,新师傅的竹条声取代了和煦的教导,小小的偏院里再少见欢声笑语,一群孩子私下里常常是叫苦连天。
为了不显得孤立,房月也会跟着和上几句,但其实他心中却并不在意。挨打而已,只要能让他达到金陵公子那种境界,挨多少打也无所谓。
从那之后,醉红院没了红牌,已是五年。
那一夜,房月即将挂牌登台,正在院内独自练习。
他随意下了个腰,黑发垂到地面,一双上挑的单凤眼清泠泠的睁着,忽然见得一人路过院门,身后是提着灯笼的老鸨。
暗夜里,那人白衣胜雪,尘埃不染。
房月一声金陵公子就要出口,却抬眼看见那人脸上,神色冷傲,一双眼说不出的淡漠,像是丝毫没把外物看在眼里。
不是他的金陵公子,而是刚被充入乐籍的苏寒江。他没有金陵公子一丝的亲近和善,浑身散发都是冷傲和淡漠。
“喂,你是谁?”苏寒江不是金陵公子,这让房月感到恼怒。被忽视的感觉,更让房月恼怒。
他容貌极好,单凤眼斜飞眉,薄唇细鼻,刻意的打扮下更是少有的妖媚;他的舞也跳得这样好,不知多少人早备好了银子,等着看他的登场舞,做他的初夜人。虽然没有挑明,醉红院下一任魁首红牌,隐隐已是房月的囊中物。
他又极会做人处事,拉拢人心根本不在话下,不单妓子小倌们买他的帐,连老鸨也要给他三分脸面。
他敢在老鸨面前发脾气,因为他知道老鸨着急。没有红牌的醉红院处处受别家打压,她急着再捧出一个,而这个人,醉红院里,除了他再不可能。
可是今天,他终于遇到那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苏寒江。
苏寒江没有回答,只缓缓看了他一眼,便随老鸨走了。
这一眼,便注定了房月一生的爱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