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朝食

30、间谍

　　唐旭立刻定好了护送程鸿文的人手，程鸿文跟各位告了别，又嘱咐了程家小辈几句，便上路了。

　　唐烨好歹闲了下来，趁人不注意，便溜回屋休息了，他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屋里早已备好了冰块，温度适宜，唐烨很快就睡着了。

　　又是梦。

　　唐烨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漆黑的旷野里，脚下是柔软的草地，许多个画面铺天盖地涌来，在眼前不断循环，唐烨用力闭上了眼睛，捂住耳朵阻挡让人脑袋裂开的吵闹，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突然加速起来，声音愈发模糊不清地在耳边滑过，只言片语让人不得其解，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唐烨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清风拂过，轻纱飘渺，入眼便是喜庆的红色，转头往亮处一看，是窗外照进来的天光，透过巨大的“囍”字，将室内映成一片淡红色，床边红烛滴蜡，所剩无几，烛光还燃着，散出一点温热，天气有些冷，雨声隐约传了进来，唐烨不能操控这具身体，只能被动感受。

　　身体的主人一翻身，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中映了一片雪白，唐烨随着这一动，才发觉这具身体未着寸缕，浑身酸痛，唐烨心下一惊，想去看对方的面貌。

　　这么想着，身体的主人便抬起头，朝白衣男子唇上亲了一口，白衣男子呼吸沉了沉，搂着对方细腰的手臂紧了紧。

　　唐烨心里大震——那映入眼中的白衣男子，竟是陆犀！

　　只听“陆犀”开口道：“睡醒了？”

　　连声音都别无二致！

　　身体的主人道：“醒了。” 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慵懒。

　　“陆犀”便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道：“起床吧。”

　　那人却又往怀里钻了钻，道：“再躺一会儿。”

　　窗外的雨织出一张细网，缠住屋内一室旖旎。

　　唐烨在床上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又陷入了沉睡，再一睁眼，便是一阵喧闹，街上人声鼎沸，小贩大声叫卖，一片热闹祥和，唐烨想问问这是哪里，手便抬起来搭上旁边男子的肩膀，唐烨猛地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身体了，男子看向他，道：“怎么了？”

　　唐烨有些尴尬，但还是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男子上下打量了唐烨一番，喃喃道：“神经病。” 快步挤入人群，离开了。

　　唐烨随着人群缓缓往前移动着，突然有人在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一拽，唐烨只觉身体直往下坠，猛地一睁眼，竟是醒来了。

　　唐烨背后已满是冷汗，心里惶然不知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手不自觉抚上耳钉。

　　唐烨心里微震，直觉这些梦与耳钉有关，却又不得其解，只能顺其自然，刚想下床，转头，竟看到程子颢在床头，微笑着看着他。

　　唐烨心里一惊，道：“程兄怎么来了？” 唐烨看着他，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怪异感，

　　程子颢道：“路过唐兄门口，听到你的喊叫声，在门口叫你你也不应，只能失礼进来看看。”

　　唐烨听了，怪异感稍减，道：“程兄见笑了，刚刚做了个噩梦。”

　　程子颢道：“唐兄可缓过来了？” 没有多余的打听，只是一句关心。

　　唐烨点点头，道：“好多了，多谢程兄关心。”

　　程子颢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唐烨将他送到门口，发现天色已经暗了，程子颢靠近唐烨，低声道：“明日我想去山上探一探，唐兄可要一起？”

　　唐烨皱眉，道：“可掌门……”

　　程子颢道：“既然如此，还请唐兄就当没听过我说的浑话。” 说完，便离开了。

　　唐烨看着程子颢的背影，皱了皱眉。

　　陆犀离开后，没有回到陆家，而是直接去了魔界，他到的时候，亓官已经被关起来了，未里在外面处理魔界事物，陆犀便径自去了地狱——关押极阴极邪，致邪致恶之徒的地方。

　　地狱有十八层，一圈一圈，成环绕之形，狱火从中燃起，永不熄灭。罪行不同，关押位置不同，陆犀带着被制服的土蝼，一层层往下走去，有人，有鬼，有魔，甚至有曾经的神；阴邪冷静者，狂乱狰狞者，荒淫无度者，哀哀求饶者……恶之百态尽显。

　　陆犀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去了第十八层，侧脸在狱火的映照下竟显出一份诡异，加上漆黑的眸子，仿佛整个地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十八层地狱异常安静，陆犀走在里面，脚步声清晰可闻。

　　陆犀在一间空牢房面前站定，出示玉牌，魔界守卫见了，连忙将门打开。陆犀将土蝼放了出来，它甩了甩头，看着面前的陆犀，眼里迸发出明显的恨意，却踌躇不敢往前。

　　陆犀轻呵一句“缚”，铁链便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土蝼的蹄和角都拴住，土蝼竟毫无反抗之力，大吼一声，跪了下去。

　　地狱的锁链，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

　　陆犀出了牢房，示意守卫将门锁好，便离开了。

　　陆犀边走边长吁了一口气，土蝼身为上古神兽实力强悍，封住它这么长时间实在耗费灵力，陆犀便回了天庭，打算静修几日，补充灵力。

　　陆犀一上天庭，便见众神聚集，仙帝坐于首位，见陆犀来了，竟微微舒了口气，众神也急忙围过去，道：“陆仙长，有何进展？”

　　陆犀道：“尚无。”

　　众神纷纷叹息，仙帝手指轻叩，道：“各位请先回吧，我与陆仙长聊几句。”

　　在位仙帝在上一任仙帝去世后便匆匆上任，且飞升时年纪尚轻，百年来容颜未改，在一众年迈神仙中显得有些青涩，却是亡国将军出身——生于武将世家，少时习武，精通战术，免冠即封为将军，在战死沙场那一刻魂灵升天，又位居仙帝，刹那间爆出巨大光芒，在场敌国战士无不心惊胆战，己国将士无不士气大振，将敌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仙帝也因此被尊为战神，功德无量。

　　等众神全都离开，仙帝不由卸下伪装，露出疲态，陆犀心里也奇怪，为什么这位仙帝对自己如此不设防，但也没多问。

　　仙帝揉了揉太阳穴，道：“爱卿，随我一起去看看氐人。” 说着，便起身往殿外走去。

　　陆犀跟着仙帝身后，面色倒是从容许多。

　　《山海经》记载，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可沟通天地。

　　天庭有一天池，氐人便在这里，负责将人界的愿望送达天界，天界再进行挑选，被选中的即可实现愿望。

　　可近几年来，氐人送上来的愿望越来越少，人界的供奉也逐年递减，位居高位的仙官还好，可以靠自己的修为弥补神力来源不足，可底下的小仙则渐渐有心无力，只能勉强支撑。

　　为巩固信仰的地位，众神只能让尽可能多的愿望实现，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信仰的力量，甚至为此，偷偷让许多大奸大恶之徒美梦成真。可谁能想到，这样一来，人界的信奉竟不增反降，天界不得不派一位去人界调查，便选中了实力最强的陆犀。

　　到了天池，往云下看，十位氐人排列着，像线一样沟通着天地，仙帝开口，问最上首的氐人，道：“近日如何？”

　　氐人口吐人言，道：“如常。”

　　仙帝又道：“人界可有异常？”

　　氐人道：“尚无。”

　　仙帝看向陆犀，见他盯着那氐人，若有所思。

　　仙帝摆摆手，示意那氐人退下，陆犀回神，见仙帝看着自己，便朝他点了点头。

　　仙帝道：“你也看到了，氐人这里还是这样，你在人界的见闻，可否与我说说？”

　　陆犀沉思片刻，道：“氐人的眼睛与我很像。”

　　仙帝一愣，道：“此话何解？”

　　陆犀道：“氐人，应是被操控了。”

　　仙帝大惊，道：“爱卿将话说明白些。”

　　陆犀低头，看向氐人形成的那条线，道：“正常眼中，应带着喜怒哀乐，带着一丝光亮。而那氐人眼中则一片虚无。”

　　仙帝道：“仅凭这个？”

　　陆犀点点头，道：“仙帝若不信，可把所有氐人皆召来，一比便知。背后操控氐人的人，该是没有那么大的灵力，去操控所有氐人。”

　　仙帝闻言，立刻将十位氐人全部召来，果然，除首位外，其余氐人皆目光清明，看向仙帝的眼里带着敬畏，仙帝内心巨震，面上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道：“首位打入天牢，召新任上位。”

　　氐人齐齐应道：“是。” 陆犀随手一挥，那首位便被一股气流缚住，几个天将上前将那氐人押下去了，其余氐人纷纷退下，又一个氐人来到，补足了位置。

　　仙帝长吁一口气，道：“之前见这些氐人的时候，爱卿也没有发现，看来去人界这一遭，收获不少。”

　　陆犀略一点头，脑袋里闪过唐烨的眼睛，带笑的、嗔怒的、悲哀的、孤注一掷的…… 一股浓重的悲哀浸透了陆犀，眼睛泛酸，竟有落泪的冲动。

　　陆犀眨眨眼，道：“仙帝，我先回了。”

　　仙帝没有架子，也不拘礼数，与其他神仙几乎以平等身份相称，点点头，道：“好好歇息。”

　　陆犀点头，便回了自己的神武殿，立刻进入了修炼。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绕开巡逻的守卫，溜到门前，纵身一跃便翻过了唐门的围墙，一起身，正和唐烨对上。

　　黑衣人心里大惊，仿佛没想到这个时候竟有人在门口。

　　唐烨打了个哈欠，与黑衣人对视，道：“程兄，天还没亮呢，你也太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