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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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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屋外就闹哄哄的像是炸了锅,人来人往的奔走个不停。大白天的,这午夜梦回的声乐地方本不该如此嘈杂。到底不是什么干净体面的行当,又哪里能见得光亮。
从来的时间,都是从日暮西沉华灯初上的时候才开始流淌的。
微皱着眉,月华不情不愿的醒了过来。
习惯性的往身边一探,果然早没了人影,只有空空的暖被隐约窝出个人形来。
月华倒不以为意,他慵懒的唤了声,音色是说不出味道的低哑和妩媚:
“小英。”
便见一人慌慌张张的打了盆水扑腾着进来,进退间洒了好些在青石般冷色的地面上。还没落稳东西就咋咋呼呼的说开了:“少爷,大事不好了呢。”
复又噤口不言,慌慌张张的朝四处望了几望。
一向对小英的夸张有所觉悟,月华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挑了一下眉:“哦?”
“李大爷死了!”
神情不改,唯眸子里面的颜色稍微的暗了几分。“怎么回事?昨儿不还在这吃酒么?”
“就是不知道怎么呢。听人说,今天一个在永泉湖上打渔的撒网时觉得重,还以为是什么收获,死命的拉出来却是李大爷泡涨了的尸首!脖子上就连着一层皮!”小英绘声绘色的继续说道:“当时那渔夫就吓的背过气去了……后来是旁的人报的官……还说是被人杀死的……少爷?”
见月华不搭话,小英倒也觉得无趣,呐呐的闭了嘴,拧了把毛巾递给床上沉思不语的人。
月华草草的抹了把脸,还了去,道:“我还想躺会子。就不用饭了。我醒了再叫你。”
小英接过,突然愤愤的说了句:“那人活该!他欺负了我们多少姐妹啊……青儿……青儿不就是给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知道她们素来交好,月华叹口气,抚摸着小英的发:“总算是因果报应。别伤心了。去吧。”
小英看月华着实有些困倦的意思,应了就红着眼睛退出去。随手掩好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室外的喧哗渐远,许见是闹腾够了就安生了,这里是是非非物欲横流,生死也就是人嘴边的事儿,谁挂了心当了真?
阴暗。下贱。最直接的欲望。人都如了兽。
他感觉全身乏力,以前几天几夜没睡的执行任务都不见得这么累,如今,他是知道自己的。始终不如从前了。
杀了个人就好像耗尽了全部……他苦笑的摇摇头……
昏昏沉沉的睡着。却不甚安稳。
梦里兵荒马乱的一派嘈杂纷乱。
人,即便清醒着可以欺骗自己以获得活下去的气力,可在最脆弱的时刻,还是无法管住自己的思绪飘荡到何处。
“月华,纵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饮……”
“哼!谢月华!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玩物!你以为他会对你认真?!……”
“我今天就废了你,再把你卖去暖香楼。月华,你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么?……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保持你那一月清华的嘴脸!”
扭曲的面目如同鬼神,被丑陋的男人洞穿身体,尖锐的痛楚和着鲜血渲染了他整个浑噩的世界,一片粘稠的红色……他却还在等待……以为那人会来救自己……
一下子惊醒。冷汗从额头肆意的淌着。
心跳的很快。那逼真的景象彷佛还近在咫尺,尖利的掀开伤口。
再次无情的撕裂一切伪装。
……
眼前逐渐澄明,心跳开始慢慢平复。
平躺着。不可抑止的想起从前。从前的记忆就像是些旧书,日子久了泛黄起了斑,说不定还被虫蛀过,何时想起了再打开,已经没有那些鲜活幽沉的墨香,连字都是模糊的。
却莫名的知道发生过些什么。
牵动心底最深最深的那一根弦。
扯着疼。
那人以为把自己打入这没有天日万人骑千人睡的地方就是踩他到底。想是要逼疯逼傻了才能够解恨。可是,娇贵如她哪里知道自己是从哪儿爬出来的,怎么长成怎么开花怎么结果……那些高傲和自尊又何尝不是被卑微的岁月一寸一寸的粹炼出来的?这么步步为营这么煞费苦心的培养朵貌似清雅的莲,根却是永远脱不了的烂泥。一步且出不得。
她所能想象的极致不过如此。算得了什么?
比起受过的凌辱和现在身处的境地,真正打他入地狱,其实哪需要废这许多周章。
一个眼神就够了。
冰冷。绝情。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
就算是再苦绝的日子里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求头顶的一方阳光。可是那眼神,轻轻的扫过去,他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落入了无间的永夜当中。伴着再不能超生的痛楚。
而在坠落的瞬间,在他冷眼看过自己的手筋被人挑断废去了一身所学,他也只是痴痴的凝视着那高大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远去。
没有回头。哪怕刹那的迟疑也好。
太贪心了么。
一月清冷光华醉。
这包含着深情的浓浓爱语到底不过成就了他此生最最可笑的一个笑话。
……
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是暮色四合。淡淡的晕洒进屋子,给这冰冷的房间好歹添了些暖意。他的身体因为旧伤的缘故畏寒的紧,初冬不到已经加了厚褥子。却仍然手脚冰凉着。下意识的蜷曲了身子,仍背对门口躺着。
只听门“吱嘎”一声开了。他懒得回身,只说:“小英,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身后的人似乎有些迟疑,不过细索的步子马上又动了。
一件厚衣搭在身上,他伸手接过,方悠悠的坐起。
眼睛微微一睁,倒是吓了好大一跳!
眼前那人哪里是小英稚气未脱的丫头样子,那,是一张极其英挺的脸。点漆入眼,玄胆鼻,飞鬓眉,一笔一划的清楚线条勾勒出难以掩盖的俊秀不凡。
是个人物。月华心里不禁低低一赞。不过他马上沉下脸问:“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间里?!”
对面南宫炎盯着月华,也是半晌说不出话。
只见那人眉眼含嗔带怒,似有意,似无情的一双黑色的眸子,流光溢彩的像是马上要滴出水来。脸颊还有些初醒时候的绯红残着,当真是千娇百媚。
早知道今日要见之人艳冠京城,他本以为不过世人信口乱传而已,揣着几分不屑到来却是硬生生的呆立原地。
见来人不语,满眼泛些痴迷,月华当即也就认定了几分,哪家的公子哥走失闯来着吧。以前也不是没这种事情发生过。何况这人看起来并不像是那些轻薄狂妄之徒。
心思一转,神色也跟着和色了起来:“公子,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南宫炎唰的红了面皮,语不成句:“恩……哦不……我是来找你的……不对,你是谢月华么?”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如若眼前人都不是那人人趋之若骛的谢月华,谁还配沾那个头牌的名?!
月华轻笑出声,感觉这人甚为有趣:“我是。敢问公子大名是?可有预先知会妈妈?……”
好像他把自己当成了那些简单的恩客,念及此,南宫心里突然泛起些小小的不快。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南宫炎冷了面目,再开口时已经凛冽威严:“谢月华,我是京城里的捕快。此来是因为刑部张大人要叫你去衙门问点关于城东大户李大之死的情况。”
月华嘴里发苦。
到底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刑部张大人,张天陵,那从里到外都是她家的一条狗……
也是罢了。
既然做了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该来的总会来。日日夜夜盯着他,不就巴望着能够看准什么机会把他推的更深。妓院青楼都压不住,又不想他那么快死,除了大牢莫不是还能有更舒服的地方等着?
月华对着南宫炎微一展颜:“大人,容我更衣过后,即刻便随你去。”
说完,径自下了床,从柜子里面随意拿件穿上。
并没有避讳什么。
南宫炎看到他若隐若现的雪玉般的胸膛,不知怎地胸口一震,慌忙低下了头。
他头顶一阵酸麻,心里想着,都是男人又有什么看不得的?却是再也没敢把头抬起半毫。
直到一双缎面的鞋踱到他面前,他方一举目,就对上了月华那双晶亮的眸子,心里又是一震。急匆匆的回身:“我们快去吧。”
门一开——
“哎呀!”一个柔软的身子给南宫炎撞了个满怀,他忙扶住。定睛一看,约莫十四、五岁的个小姑娘。惊魂未定的眼神像极了小鹿,极为灵动。
“小英?你怎么在这?”月华一把拉过小英护在身后,一脸甜笑着对南宫炎道:“丫头人小不懂规矩,大人不要见怪。”
“恩,没事。”南宫炎又匆匆的转开了脸。
为自己的行为兀自尴尬,他在心里连骂了自己几句没用的东西。
月华身后的手突地被小英拽的生疼,月华回首,看到小英的眼里全噙着泪,柔声问:“怎么了?”
“哇——”小英一下子就哭开了,“少爷,他们说官府的人来抓你。说是你杀了李大爷。少爷,你怎么可能杀了李大爷呢?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月华如常抚着她的发,低声劝慰着:“没事的,小英。只不过是官府问话。”
“那他们为什么单单只带走你?”
“恩……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就回来了。”
“真的?”
“恩。不信你问这位官爷。”纤指一动,他把难题推给了旁边的南宫炎。
“官爷……”小英怯生生的望向他。
“是……”南宫炎明知道此去已经是证据确凿只等着犯人画押落案,可面对小英企盼的样子,他实在无法说出实情,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只是问话。”
“看吧,官爷说的总该信了。等我回来再热些饭菜吧。”笑盈盈的擦尽小英脸上的泪痕,他对着南宫炎道:“走吧。”
透着果决和坚韧,月华从南宫身边迈出了房间,向暖香楼的大门走着。
南宫看着月华清瘦的身体有些不忍。
他难道不知道此去就是严刑加身再无出来的一日了么……
南宫紧了几步,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