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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Bad Liar ...

  •   [1]

      他们高中没有选一所学校。

      在江之电的路线图上不过相隔三四站,比赛季的特殊原因飞鸟所在的私立高中在音乐这块有专门的假期指导班,比普通学校开学都要早一些,学校内部还开设德语和法语课程选修。

      由于从小就定好目标她本身学习法语已有好几年,英语也很流利,进入高中后选择继续深入学习德语,据说是因为歌剧和音乐剧台词很多都来自德语,再加上世界音乐之都奥地利官方语言是德语,有好好学习的价值。

      飞鸟对于未来的每一步都规划得很完整,这让他有种说不上的微妙和焦急。

      他知道飞鸟是喜欢他的,她是个有话会直率说出来的女生,对他的喜欢和心情不会刻意压在心底都会坦率地告诉他。
      比起飞鸟,他还更难直接说出口。

      他们感情很稳定地交往了两年,中间没有吵过架。他从来没有质疑过飞鸟对他的感情,同时很佩服和为她感到高兴,毕竟女朋友那么优秀谁会不骄傲呢。
      只是隐隐会有种,被她抛在身后的失落感。

      “哇哦,我都不知道你也会有这种烦恼。”

      他曾经吞吞吐吐地委婉暗示过,讲出来的瞬间他都觉得丢人。然而飞鸟愣了下后笑了出来,笑容清脆得让他更加脸红。

      “你啊对自己的优点太没自觉了吧!本来就不是同领域,不要拿我这边的标准来自我要求啦。”
      “还有我要说清楚你和我的梦想并不冲突,倒不如说阿寿本来就在我的梦想里。”

      她笑嘻嘻地去拉他,然后抬手去轻轻拍他的脖颈和耳侧。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呀。”

      如此直球让耳根烫得厉害,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更坚定接下来的目标。
      国中最后一年顺利拿下县大会冠军,他还想继续下去,这次目标定得更大,是称霸全国。
      人总是贪心的吧?见识过更广阔的风景后就会想继续往上往前。能在国中达成国中时期的理想,他也有这个信心能在高中达成理想。

      本该是这样的。

      [2]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严重。

      最开始的练习赛中膝盖受伤,当即就被送去医院治疗,一起加入篮球队的国中同学都很着急地关切慰问,而这让他感到更为受挫。

      无法形容这种感受,毕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经历。
      一直以来他都是顶着天才名号沐浴在焦点之下的存在,带着这样的光环加入湘北高中篮球队,他本来的计划和国中一样,由他作为中心带领队伍走向全国称霸全国对尊敬的安西教练报恩。

      愿望太过强烈,所以面对现状感到焦躁。

      一上来就因为膝伤要住院疗养,这让他满心的想法如何实现?

      “小三,要不要跟濑名同学说一声?”
      “别,不要告诉她!”

      国中同学小心的问句让他猛地抬头,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让飞鸟看到他这么逊的样子?他可做不到。更何况按照往年经验她这会应该得开始筹备比赛季,哪好意思去影响人家。

      但她最后还是知道了。

      那天刚坐好就听到安静的走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门拉开之前熟悉的声音直达室内,随即背着小提琴包的少女身影出现在面前。

      见到他时她怔了怔,快步来到病床前打量反复确认他要不要紧,握紧背带的手指轻微放松,还能听到她轻不可闻的松气声。

      还是第一次看到飞鸟这么慌乱的表情,一时之间他竟比她还无措。

      恼怒地瞪了眼爱管闲事的同学,他尝试活跃气氛。或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因为他没什么大碍,飞鸟安心地笑笑。

      她额头泌着汗,在夕阳的照射下亮晶晶,胸脯由于一路跑过来的原因上下起伏还在喘,汗水还顺着额角滑落,左侧耳际下方和下颌交界处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因为汗水的浸染更熠熠发光。

      虽说知道是小提琴留下的痕迹,每次看到他还是不自主地脸红。结结巴巴地找着话题转移注意力,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阿寿,不要转移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呃…”

      所以他才不希望飞鸟知道啊。

      他很高兴她那么关心他重视他,但男人总归是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维持最好最完美的一面,想在对方心里一直都是帅气的模样,为此把所有的软弱和狼狈藏起来,这难道很奇怪吗?

      她的直率偶尔会让他无所遁形。
      他不擅长对她说谎,不,他根本很难对她说谎。

      老老实实地讲述过程,为了不让自己在她眼中看上去更丢人他赶紧追加还没认输的宣言,不,本来他就还没输。

      飞鸟似乎被他逗乐,抿抿嘴角如同往常握住他的手靠近,弯腰时脖颈的印记在视野内放大,还没反应过来额角就落下轻轻的吻。

      热度腾地从耳根扩散开来,他本能抬手捂住额。

      “飞鸟!”
      “阿寿,你别老那么大惊小怪。”

      为什么她总是那么、那么让人猝不及防——但她说得也有道理,为什么他总是不擅长这个,每次都会在她面前中招。

      好在这种时刻没持续太久,飞鸟贴心地接下他抛出的其他话题,果然不出所料她已经开始筹备新一轮的比赛季。

      自从国中的瓶颈期顺利度过后她一路都非常顺利,拿下了好几个奖项,甚至还上了几次相关的音乐周刊。
      看她的表情对接下来的比赛也信心满满,这让他越发焦躁。

      喜欢的女生在稳步向前,他怎么能就这样落于身后?

      [3]

      欲速则不达,现实狠狠地教会了他这个道理。

      真要说来其实是他活该,不顾医生和护士的劝说还没痊愈就继续去打球导致进一步恶化,无缘今年的县大会。

      许是原本处于的位置太高,跌下来会更痛吧。
      满心的理想和想报恩的想法以及诸多情感在落地时碎成一片片,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而他都失去了去捡拾重新拼凑的力气。

      自从再次受伤住院后他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仿佛总是记忆短片。脑海内最后的场景只有站在观众席上望向本应该属于他却被亲手毁去的舞台,白镁灯之下的观众嘈杂声让他听不进去任何话,这个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

      但他知道飞鸟很担心他。

      她甘愿在比赛季放下宝贵的练习时间每天都来医院看他,想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出去。

      午夜惊醒时他喘着气,翻开手机看着从少女那里发来的信息,她时而小心翼翼时而俏皮轻松的语气和遣词用句无一不是在顾虑他的心情。
      一条条翻过来,然后滑到之前的份。

      自从出事后飞鸟就再也没跟他说过比赛的事,他能理解。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得心口被某种东西压着呼吸困难。

      这种感觉让他很痛苦。明明那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明明她是在为了他好,为什么他会那么痛苦,甚至还会觉得烦躁和碍眼。希望她不要再管他,又希望她别真的放弃他,这样的自己回神过来后让他感到害怕和厌弃。

      ——他到底在干什么?已经毁了自己的人生,他还打算继续毁了她的吗?

      所以趁还清醒的时候把她推出去就好了。
      他不能因为他从上层跌落折损重新飞起来的羽翼就给其他人戴上同样的枷锁,况且那是应该属于天空的飞鸟,他怎能因一己私欲把她困在笼中。

      提分手那天他没敢直视飞鸟的眼睛。

      他本就不擅长对她说谎,面对面他没有这个信心能够坚持下去。
      飞鸟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情绪少有的激动,也很生气。但还是有在克制情绪想好好和他沟通,这点让他更为厌恶自己。

      一心希望她赶紧离开,他可能是说了很过分的话吧,不然她不会那么失控。

      “你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吧,我看不起你。”

      这句话让他心口不可遏制地疼痛,本以为这种感觉已经麻木。

      他能指责她什么呢?
      她说得对啊,就是在逃避。他的软弱和狼狈以及无能毫无保留地全部暴露在她面前,她对他失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就算是变得讨厌他也是正常的。
      轻轻喘气抑制这份钝痛,变成这样的结局是他所期望的不是吗,这样他就不会耽误她。

      “飞鸟,以后不要再见了。”

      落下这句话后空气蓦地凝结,大概过了几秒就听到少女收拾东西匆促下楼离去的脚步声。他们约见的地方是医院天台,没再听到声音后他拄着拐杖走到天台围栏,低头看见从主楼跑出去的娇小身影,背着小提琴包走得那般决绝。

      单手抓着交叉围栏的空位,他咬紧牙关,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品到眼角落下的咸涩。

      明明那句话是他说出口的,可在说出口的那瞬间他就后悔了。

      [4]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飞鸟。
      放弃了一切的他选择继续浑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感受到那些痛苦,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或者路过熟悉的场地时那份痛感会更清晰。

      为了麻痹自我他开始打架,慢慢地开始和不良厮混,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这一类人有任何交集。

      他偶尔清醒时觉得自己很奇怪。
      如今已经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也不知道是在和什么做着抗争,有些事他还是不会去做,比如抽烟,比如飙车,话题中其他人提起只是笑着附和,并没有去亲自尝试的打算。

      或许他就是如此无能和半途而废,连当不良都当不好吧。

      不过他认识的不良都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也不能完全盖章是完全的好人。但他们很重情义,不会勉强他做什么事,还会包容他的怪脾气,至少和他们相处很轻松。
      就当是他运气好算了,麻木之后得到新的心理慰藉有松口气的地方。

      有次和阿德他们出去玩时一如既往在街边肆意地放声大笑宣泄内心的情绪,不顾路人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眼光,只是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让他一愣。

      他记得那个人,是国中时期飞鸟的同班同学,经常能看到她和飞鸟在食堂一起吃饭。

      察觉到他的眼神,对面的女生抖了抖害怕地转头就跑。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踏出第一步时就收了回来。

      事到如今又能说什么?
      飞鸟早就对他失望,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知道他的现状会让她更加对他保持距离,这样就好。

      [5]

      会在那样的情况再遇,他是没料到的。

      那天他心情烦躁,独自故意抄近路散步调节心情。远远就听到有人在纠缠,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是之前和铁男有过纠纷的另一个不良团体。

      本来不想管这事,但这里是铁男的地盘,还是知会他一声比较好。

      不良团体总是有口头约定俗成的默契,例如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事,否则就会视为违规,他人有权利进行惩罚。
      看别人打架和参与打架还能缓解此时的烦躁,他想着。

      打开手机页面刚打算编辑信息,下一秒捕捉到熟悉的声音。

      “不、不用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得快点回家…”

      是飞鸟。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眯起眼看向被包围住的地方。因为有人的背影挡着看得不是很清晰,但隐约可以看到小提琴包和校服纹样。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为什么是她被纠缠?

      脑内飞速又迟钝地运转,他努力思考着这件事的过程。
      但状况不容他有多余时间细想。

      就在正前方的身影往前一把拽住少女的手腕,后者吓了一跳想甩开,语气里难得浮起结巴和显而易见的发抖。

      “那个,我弟弟等等还要来接我…”
      “现在真的不太方便…”

      身体的本能永远快于一切。在看到她被拽住手腕的那一刻起他就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他早已迈出了这一步。

      不可以,她是拉小提琴的,手不能出任何问题。
      他不能让飞鸟重蹈覆辙,绝对不行。

      察觉到少女一直有在看他,肯定认出来了吧。但如果被发现他俩认识只会让事情更糟,可能也是不想让她眼中映着这般模样的自己,赶在喊出名字前将她截断。

      现在麻烦的是这些人。

      飞鸟或许是被吓到了,久久都没有回神,余光留意到她身体还在微颤。
      ——总之,最重要的是先把他们对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好创造机会让她逃跑。

      数着面前的五个身影他在心里轻轻叹气,他还是太鲁莽了。

      “你…”
      “你怎么还在这里,男人打架不要碍事,赶紧滚。”

      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都暗示到这地步了为什么还是不懂?语气里染上急切,他只希望她现在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回家。

      周遭安静了几秒,随即她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往反方向掉头就跑,这个举动让他安心下来,护在她跑走的方向继续出言挑衅。

      “你们还要等多久才能让我见识见识?”

      [6]

      实际他一直不擅长打架。

      平时和铁男阿德出去基本都是他们主力在打,他们那帮人不弱,打起来都是单方面完胜得多。偶尔参与打架得到的物理疼痛也能让他舒缓和宣泄情绪,都是小伤不会严重到哪去。

      看来这次可能要住院了。

      倚靠着墙壁才勉强支撑着不倒下去,招呼在身上的力道越发加重,口中已经有了血腥味。话说这帮人还真是被他激得不顾一切了吗,五个对一个事后讨不了任何好。
      嘛,当然也是他活该。

      但他并不后悔。

      额角的血滑落到眼中遮挡视线,抬手抵御攻击已经开始力不从心,在意识开始飘散时从街口忽然传来警车的长笛和女性的声音。

      “警察先生就是那里!有人在打架!”

      听到这句话他们都愣了下,为首的不良啧了声示意小弟赶紧跟上,临走前还泄愤似地又踢了他一脚。捂着被踹的腹部他颇有些吃力地想借助墙壁的外力站起来离开,然而刚勉强站起来就重新坐回原地,他无奈地用手撑着脑袋喘气。

      这下糟糕了。
      他不想被警察教育再被父母唠叨一段时间啊。

      “你不要紧吧?!”响起的声音并不是料想中的严肃大叔,而是熟悉的关切。有人在他面前蹲下,急切又小心地去扶他靠在墙壁上,模糊的视线看到她从包里掏出手帕去给他擦额头上的血。

      “阿寿,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还好吗?”

      阻挡视线的血被慢慢擦干净,少女焦急的脸庞紧接着映入眼帘。

      飞鸟……
      他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她不是已经回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她跑回来了?为什么?

      “阿寿?”
      少女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更着急,“我还是送你去医院……”

      在还没说完前他下意识去推开她的进一步靠近,没收好力道导致后者没稳住重心往后一跌,好在反射神经快及时用手撑住。

      回过神后他咬紧牙,克制着内心涌上来的懊悔。

      不是这样,他不想伤害她的。
      他只是——只是不想她再继续看如此狼狈的自己。即便她已经看得够多,他还是没法接受再让她知道更多不堪。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对自身的厌恶在这时达到极致,他缓缓闭上眼。

      “…抱歉,是我过分了。”
      重新回归安静的夜里响起温柔的声音,迫使他一言不发地抬头看向她。

      为什么是她道歉啊,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呢。

      “阿寿,这个样子不适合你。”
      她轻舒一口气,眼底闪烁的光和嘴角边淡淡的笑意让他心口揪起。

      “但还是谢谢你,很帅喔。”

      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和失望,没有任何对他的负面情绪。
      他无法理解,只能这么一直看着她。她笑着对他微微欠身,起身重新背起小提琴包,弯腰把一个袋子放在他的脚边。

      “那么我先走了,要好好去医院。”
      “下次见。”

      后一句她说得很小声,几乎淹没在夜色中。

      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也感觉到失去的气力慢慢回归。他深呼吸往后靠在墙上,顺手摸到脚边的袋子,隔着物体的触感让他心里一动。

      坐正上身,他借着路灯的光打开袋子,只那一眼就怔住。

      是药店的袋子,里面放着消毒药水,还有酒精棉和一包创可贴。
      他抿紧唇,仰头想要把眼角的酸涩压回去。

      在她面前他果然从来都无所遁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Bad Li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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