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第四十九章 ...
-
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急切的声音。
赵晓雅面前的的男子微微侧了侧头,小声笑了笑,那语调倒是和蔼:“你不用什么事都请示我。自己处理就好。”
很快,他挂断了电话,啜了口咖啡,“赵小姐,那么,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吗?”
赵晓雅扬起了头:“有什么问题吗?”
面前的男子眯了眯眼,咖啡厅的幽暗灯光映在他的瞳仁里,反而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了,
“如果赵小姐有犹豫,或者后悔,告诉我就好。”
赵晓雅点点头,站起身:“那就谢谢先生的提醒了。”
她拂袖而去,只留下男子一人坐在桌前,他回头看了看赵晓雅,她已经匆匆走出了咖啡厅,只有玻璃门上的风铃留下一串悠扬清脆的声音。
星河之隅中,陶冶玩了两局游戏,再次抬起头来时,觉得周围一切都似乎被光线折射了一般,扭曲,缥缈,不真实。
他颓然地仰倒在转椅上,闭上了眼睛。忽然,他的头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头顶上传来清脆的女声:“起来!玩了半天了,再玩下去就要自闭了!”
陶冶睁开眼睛,一眼就瞅见穆佳正张牙舞爪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厚书作为武器,“起来啦!”
“好啦,我起来……”陶冶揉着眼睛站起来,漫步无敌的在穆佳的目光中转了一圈,走到墙角的便携式小冰箱前,拿出了一支红葡萄酒。
“佳佳,咱们喝一杯吧。”
“喝什么酒,正看店呢。”
“英哥在忙他的事,大小姐又不在,就我们俩,一切如常,有什么不能喝的。”
“呃……”穆佳环顾了下大厅上网的人群,“这不太好吧。”
“佳佳,就算是陪我喝一杯,可以不?”陶冶仔细地端详着那支酒,眼神中除了有些迷蒙,竟然还多出了点忧伤和惆怅,“能陪陪我吗?”
他的嗓音低沉,夹杂着隐约的沙哑,带着磁性。陶冶歪坐在吧台一旁,半边脸迎着吧台投射下来的灯光,反而显得棱角分明,瘦削又柔软。
穆佳有些心软,脑海中蹦出了几个在她看来很应景的字“怀才不遇”。她拿出了海马刀,声音也变得愈发轻柔,“行吧,今天就陪陪你好了。”
宝石色的酒液流淌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杯中,两个人碰了杯,在吧台里闷闷地喝着,穆佳觉得,在这个环境里,喝啤酒反而更协调些。
“这也太涩了点,哪里的酒?”她皱了皱眉。
“什么涩,明明是靳姐喜欢的阿玛罗尼。”陶冶喝了一大口。
穆佳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陶冶说:“我觉得,我特没用。”
这话倒把穆佳说得楞了一下,她碰了碰他的胳膊:“不会是玩游戏入了迷,觉得人生都虚无了吧?这话怎么说?
“毕业两年,一事无成,混迹市井,蹉跎青春啊。”他又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就一口气灌了进去。“我从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以后该去哪儿,该怎么办……”他说得伤感,眼中似有涟漪,全然不像平时那个技术大神了。
穆佳的脸色也变得黯然,望着熙熙攘攘的大厅,也有些迷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凄惨惨地挣扎了那么久,节食得都快成了厌食症,还是没过了发育关,早早退役,一无所有。还不如你呢。”穆佳也给自己重新满上酒,一口就灌了进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哈哈哈……”
“干杯!”
“干杯干杯!”
映着朦胧的灯色,伴着城市灿烂的霓虹,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已经醉了。
穆佳给自己倒上最后一杯酒,拿过酒瓶晃了晃,对着陶冶含混不清地说:“诶,没有了。”
“是吗?”陶冶歪歪斜斜地走到冰箱前,又拿了两罐啤酒,嘿嘿一笑:“这不还有吗?红的没了,咱们接着喝啤的……”
“哈哈哈……”
穆佳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映着星河之隅里明亮的灯光,她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个一袭红衣的灵动少女,站在镁光灯下,身上聚集着所有的目光,英姿飒爽,长枪执手,人随影动。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扑簌簌地掉下泪来,终于,无声地抽泣渐渐变成了掩面痛哭。
“诶,诶,你怎么了这是?”陶冶推了推她,“佳佳,你还好吗?”
穆佳就着陶冶的胳膊,使劲抹了抹眼泪,嘟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话,一头栽倒在吧台上,再不听任何声音。
“佳佳?佳佳?佳佳!”陶冶在她耳边大声喊,穆佳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此,陶冶就不再喊了。
陶冶强自扶着桌椅板凳,慢慢挪到卫生间,将腹中火烧火燎的酒,抠着嗓子,一口气吐出了大半。他本不胜酒力,今天这样喝,也的确太过勉强。
腹中的翻江倒海稍稍平复了一些,他也觉得舒服了一点,连带着头脑也清醒了些。陶冶一步一摇地挪出了卫生间,对着水龙头,将清水不住地往脸上扑。
透过微微污浊的镜子看自己,那双像橄榄叶一样的眼睛里,此刻里面到底透着什么,陶冶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
脚下如踩着浮云,步履虚浮蹒跚,他跌跌撞撞地扶回吧台,又叫了穆佳几声,依旧没有反应。
陶冶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轻轻拿过穆佳的手包,一下就够到了那串系着哆啦A梦钥匙扣的钥匙。
他插上U盘,打开了电脑。
各种数字和账目扑面而来,看得眼睛疼。只一会儿,陶冶便觉得脑中混沌了。
他关上了电脑,握着哆啦A梦钥匙扣的手,早已渗出了汗。
玻璃窗外,车辆穿流往来,隔着槐树茂密的枝叶,有些影影绰绰,只能看得到点点车灯。
陶冶摒着气,顾不得额头上出得汗,他看了眼穆佳。穆佳突然哼了一声,吓得陶冶赶紧弯下腰,缩在吧台一角,不敢动弹。
又过了一会儿,穆佳完全没了动静,陶冶才抬起头,战战兢兢地握着钥匙,打开了吧台一角的抽屉。
各种票据单据和账本,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玻璃窗外,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账本的数字,陶冶并不看得太懂,只是下意识地翻看着最下方的数字而已。
“穆佳?”一声突如其来的女声,顿时让陶冶六神无主。
他睁大眼睛,缩着头,用吧台一角作掩护,敏捷地蹲下身,将自己整个身体都隐匿在吧台下面,微微伸出手,轻轻合上了抽屉。
“人呢?都哪儿去了?”靳璟又问了一声,探过头来,见还是没人,抬步就往吧台里面转。
陶冶赶紧喊:“靳姐吗?”
“陶冶?”靳璟眼见着陶冶从吧台桌下钻了出来,脸上挂着汗珠,连胸前都沾上了汗,全然不像平时那个满满书卷气的男孩。
“怎么了这是?你在干什么?”她有些纳闷。
“额……”陶冶站直了身,“那个,佳佳前两天就说,桌子有点不稳当,今天有空,我就随便看了看。”
“哦……”靳璟看着他涣散的眼神,还是有些诧异。
陶冶背着的左手中,紧紧握着那串钥匙,不敢松手。
“靳姐,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来店里,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靳璟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前我冰了一瓶酒在小冰箱里,今晚想开了它,所以就来了。”
陶冶愣愣的没说话。
靳璟走上前开了冰箱,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酒呢?”
“那个,那个,靳姐……”陶冶使劲咽下一口唾沫,指向吧台的手指有些发抖,“我,我们不知道……”
靳璟顺着他的手,看到了那瓶已经阵亡的阿玛罗尼和已经不省人事的穆佳。她恍然大悟,咧嘴笑了起来:“喝了就喝了,你紧张什么啊?”
陶冶的心跳渐渐缓了下来,他扯了扯还有些僵硬的嘴角:“毕竟是老板娘的东西嘛。”
靳璟的脸有些发红,还是说:“穆佳醉了,我在这儿盯一会儿,你还是把她先送回家吧。”
“不用不用!”陶冶赶紧说,又觉得自己声音大了些,压着声音说,“她说今天不想回家,就在休息室里睡,可能是和家人吵架了吧,所以喝了点酒……”
靳璟点了点头,又随意说了几句,这才骑着单车离开了。
陶冶又等了一会,见确实没了异动,才慢慢松了手,拿了纸巾擦了擦已经被汗浸得滑腻的哆啦A梦钥匙扣,照原样,小心翼翼地放进穆佳的包里。
夜晚闷热无风,窗外的槐树枝条一动不动,俯瞰着周围灯火辉煌的一切。
夏日的太阳依然高悬空中,投下热浪翻滚,洒下刺眼光芒。虽然立了秋,骄阳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是拼劲最后的全力,散发着自己炽热的能量,仿佛不这样做,就会留下永恒的遗憾。
经过了两天的调治,裴英秀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在运动馆前,等待队里的大巴车。
选拔赛就要开始了。
他背着双肩包,身边是长发随意扎起的靳璟。
她面对着裴英秀,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嗅着那淡淡的薄荷香气,笑了:“你不会已经紧张了吧?”
“有必要紧张吗?”
靳璟眨了眨眼:“好吧,是我紧张。”
英秀挤了挤眉毛,一伸手,把小小的靳璟整个轻轻搂在怀里,他的声音柔柔地响起:“没事儿的,事实会告诉你,你的紧张是无用功。等我回来。”
靳璟点点头,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担忧,她犹豫了一刻,还是说:“你……没事吧,都还好么?”
裴英秀吸了口气,眼眸对上她的脸,轻声说:“我会注意的。”
他没再说“我没事”,裴英秀自己也不知道,是潜意识里自己也有些担心,还是“我没事”这句话已经对靳璟不再起任何作用。
那就不要让她在未知中猜测担心了。
很快,大巴车开了过来,领队开始招呼大家上车。
“我得走了。”他拉过了行李箱的拉杆。
“英秀,”靳璟的心突然跳得更快了,她一把拉住了他拉着行李箱的手,踮起脚尖,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下英秀硬朗的下颌。
“我知道我的愿望对你们来说很幼稚,但是,我希望你好好的回来。”
他笑了,还是暖暖的:“我会的。”
裴英秀拉着行李箱上了车,在窗边的位置坐下,顺着窗子看去,靳璟仍然站在运动馆门口的杨树下,茫然的眼神顺着车内短暂的混乱看去,终于眼中一亮,笑着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车子就要启动了,裴英秀赶紧侧过头,使劲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他也不知道,这次选拔赛,她还会不会悄悄的坐在看台一角,默默地注视着他。还会不会像那为数不多的粉丝一样,在宾馆大厅静静等待,羞涩地往自己的怀里,塞上一束清香的玫瑰花。
车子终于启动了,窗外的靳璟,朝着大巴车的方向跑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朝着他的方向挥了下手。
英秀贴着玻璃,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比了一颗心。
他笑了,也不知道靳璟能不能看得到。再回头的时候,运动馆已经愈来愈远,早已看不到靳璟的身影了。
裴英秀坐在座位上,抱着背包,心中一动——从决定复出以来,自己都是为了曾经的不甘心,为了那份热爱,义无反顾,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从来都心无旁骛。
可是这一刻,他想到了方才窗外那个挥手的女孩,想到了抱着双肩包,等在训练馆外的女孩,还有,前些时候,在医院走廊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的女孩。
裴英秀觉得心头热热的,还有些发酸。
小璟,为了你,我也要赢下来,赢下去,直到洲际运动会。
陶冶头夜上了夜班,直到中午才悠悠醒来,挣扎着坐起来,在床边不住地揉着眼睛。
手机来了一条信息,
“你到底有什么事?”
“见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