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绝》十七堇

2、二、初安

　　化羽距阜阳，原不过两日路程。加之爹派来接我和娘的人皆不是一般鲁夫。原本行程并不慢，却生生因来语歌那长长的车队和怪癖的习惯而耽误来不少时日，以至第七天我们才平安到达阜阳。
　　进城不久，语歌便同我道别去寻觅地方收容他那一车队的物事，我看着一身华衣的语歌和紧随其后的两名贴身侍婢，想这阜阳城内繁华似景，终不会缺了乐趣助长寂寞的气焰。
　　在我遐想之余车马已停妥当。我搀扶着娘步下马车。看着眼前宏伟华丽的尚书府邸，面上露出微笑。
　　高大的朱门前，站着神色不一的一群人，想是早有人通报过了。
　　为首一人身着衮金边长衫的中年男子，他见我与娘下了马车，便急步上前扶住娘，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让那眉眼皱纹都显得别有生趣。娘的身子在被他扶住时有一瞬间的僵硬，却终没有挣脱开他的手。想来便是那我从未见过的爹了。
　　爹见娘没有拒绝，眼中喜色更浓。口中呢喃：“莞珊、莞珊，你终愿意回来。”听来似云，却处处深情。娘虽面上平静眼中却尽是动容之色。我知娘实难放下这么多年的委屈。正欲出声唤娘，却被一和蔼妇人拉过双手。“这便是夕寤吧？生得可真是水灵晶透。”我突得被她拉住却不知她是谁，只得愣愣地保持笑容任她打量。心中暗自揣测，看她装着打扮许是爹地后房？正自疑虑却听得她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呢！”眼光是看向娘的。
　　我心下明了几分，眼光扫过爹娘和妇人身后一群人，目光落在一粉衫女子身上，略微一番打量，清明秀目，柳眉梢处一淡淡青黛未加修饰却让她更添纯真妩媚，这便是昔寐吧！言传中才色双绝的尚书千金。“姨娘这是哪里话，妹妹才貌双绝，才是姨娘和爹的福气呢！”说罢向粉衫女子微笑颔首，她听得我话，脸色微红，微笑着说：“姐姐说笑了。”
　　果是大家闺秀！我不由感叹。深藏闺中的才情儿女，多情、多义。只是深闺也同样葬送了太多晶透佳人。所以我不要被娘深深保护。娘亦是懂我的。
　　一阵荼蘼花香飘过鼻翼，银铃作响。我回头看娘，眼中溢着感激，却见娘以手扶额，很轻的动作。娘从来都这么的温柔。
　　爹见娘这般动作，惊悟般的道：“莞珊舟车劳顿，想来该是累了，看我高兴得险些忘了。”语罢便扶着娘走进内府。似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对众人说：“晚上有家宴，这便散了罢。芸娘，你多留心一下。”顿了顿又对我说：“夕儿，爹在虚埼池旁为你备了一个院落，你也劳累了许些日子，好生歇息一下才好。”我笑着答道：“是，爹。”
　　心是惊的。
　　从来只有娘和清越会叫我夕儿。夕儿，是我心中的柔软。

　　言府外庭檐牙高啄，内庭却多江南小筑。池水盈沃，廊腰缦回。
　　而我所居飞雨轩，却是虚埼池旁唯一院落。不是阁楼，没有回廊。
　　当日丫头领我初到飞雨轩时，看着眼前院落，我愣了许久直到南儿唤我方才回神随着丫头步入院内。
　　这是一座普通的院落，没有其它楼院的华丽。虚埼池亦不在言府主院。可却偏偏触动了我内心深掩的熟悉。及露、飞雨。这般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化羽的冬天寒风凛冽白雪皑皑，阜阳偏南冬是极少下雪的。飞雨轩外更不知从何处引来温泉之水，以至拂过寒风似也带了温情，变得柔软。
　　我站在飞雨轩的正厅前，看着门上匾额，干净利落的字体没有过多的牵绊。耳边听着丫头讲这字是出自老爷之手，我不禁又多看了一眼。
　　爹，原来这十四年来我们虽未曾见过，您亦是懂我的。十四年来，你每年都会去化羽看娘和我，我知，可娘却从不曾让你如愿甚至为此而禁足我，恩怨纠葛你不曾怨过，你的宠你的爱又何曾带过愧疚。如此这般真心对娘和我，夕儿记得。

　　就这样在阜阳安顿了下来。只是这几日我都待在府内，更多时都在梅园陪娘并未出门。对于阜阳城我充满了好奇。却又不得不应付那些不时前来关怀娘亲与我的人。对于娘与我的归来有几人真心欢喜我并不在意。。只是娘近日来身体不好，爹又时朝廷重臣，只有得了闲暇才能陪娘。今日南儿告诉我语歌邀我去写月楼，见娘身体渐愈想来娘近日也没能好好走走偏自飞雨轩摘了些许杏花带去了梅园。
　　梅园里种了很多梅，听秭灵说那都时爹这么多年亲手种下的。秭灵便是那日引我的丫头。后来爹说只南儿一人服侍我怕有不惯之处便谴了秭灵来我飞雨轩，想秭灵多少也是这府里的“老”人，比我跟南儿，总是做起事来要利索很多，再者我也不好推拒爹的好意便答应了留她下来。
　　进了梅园总觉得有些过于冷清。走过大半也不见一人。我有些奇了“平日里那些闲不住的人都上哪里去了？难道娘不在？”我疑虑着推开娘地房门，却见娘斜躺在红木卧椅上看着书。
　　“娘在看什么书呢？这般入神，连夕儿来了都没察觉。”我笑着走到娘身边，将花篮藏于身后。
　　“这不事难得清闲便看了一会儿书，夕儿今日没有出去？”娘温柔得对我道，并没有起身，只是将书放于一旁。
　　“没有。娘……夕儿想吃杏花糕！”我略带撒娇地看着娘，娘看着我依旧笑着：“让厨子给你做便是了，难道夕儿也会这般没辙不成？”
　　“可是娘你是知道的，夕儿最爱吃娘做的杏花糕了。那些厨子哪有娘的手艺！”我说着推囊着娘的衣 。娘见状宠溺地对我说：“你一进门我便闻到一味杏香，拿出来吧！”“那娘是答应了？”我自身后取过花篮，放于娘面前：“娘你看这杏花多好，可不能让府里的厨子糟蹋了。”
　　“好了，夕儿。在家呆了这些日子对你实已属难得。”娘说着便起了身，我了然娘是明了我的用意，伸手扶起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