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绝》十七堇

1、一、决定

　　天合六年得隆冬。
　　天气出奇得暖，冬梅早早的绽放，延至隆冬已是一片繁景争艳，连那春杏也敢着趣儿来凑热闹。柳条拔出来尖，除却那隐隐可见的白雪已然已是一副早春的景象。
　　湛蓝的天空，一群云雁飞过，似一番归景般。我呆呆地望着着一片早苏的隆冬大地，心中怅情无限，这一切原都不该是属于这偏寒之地的冬天的。
　　“南儿，去书房去文房四宝来无缘亭。”轻声道出。看着南儿离去的背影，我提了提群角迈着小步走进无缘亭。
　　无缘，无缘长久。片刻之前，在此亭，娘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夕儿，再过几日你便同我一起回阜阳吧！你的及笈礼他是该参加的。”了然，娘是原谅爹了。不管是为我为她那份情总还是放不下的。只是对于我记忆之始就已充满了化羽的雪—那铺天盖地的白。
　　“小姐，取来了。”南儿轻声唤我，我不由收回心神。接过南儿手中的笔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尽数挥洒在了雪白的宣纸上。今冬的异景是不该属于化羽的，不该!所以我要走了。落下最后一字—寤，我收了笔向南儿交代：“南儿，你将这画送去揽月居给清越哥哥，然后去一趟翌阁将这信交与语歌，告诉语歌三日后我便要去阜阳了。“南儿轻声应了，便取了画和信出取了，只空留我一人继续看着已空的石桌。凉的。
　　清越哥哥，对不起。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化羽了，那就把一切都留给昨天吧！你就还是夕寤的清越哥哥。一直都会是。而我几只当是那一纸异样冬景，过留今冬就再无形影。

　　“小姐，这剑要带去阜阳吗？还有这支萧，还有泠，还有……”看着南儿忙碌着为我收捡行李我只道：“我的好南儿，你说小姐我到底做什么好呢？连泠都忙着不理睬我了。”南儿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事，半带撒娇得向我嗔道：“小姐……”
　　我淡笑不语，心清如镜。南儿事真心为我高兴的。虽我一直都清楚地知道爹娘之间地纠葛，对爹却是没有一丝怨恨的。南儿知道所以对于明日之行的欢喜除却对阜阳的好奇外更多的是为我终可一家团聚。
　　浩月朗朗，让月下万物无处遁形。又何堪我那一点点的心思。“好了南儿，我不戏你了，你慢慢着收捡一些细软便是，我出去走走。”
　　刚走除几步，心神略荡，便又折了回去自枕边取了玉萧揣在怀里，适才步出及露轩。
　　胧院，此时只得一片空寂。因明日我与娘便要离去，娘便打点苑中得丫头仆人回沈家去了。只留得几个来平日里打点院落，此时也早早得被打发去休息去来。
　　我独自一人走过胧苑得九曲回廊，脚最终停在了梅园前。
　　胧苑中又一片偌大得梅林，是当年娘负气离开阜阳道化羽来叫人辟来一块空地然后亲手种下的。14年方有来如今的梅园。
　　香若游兰，花似云。朵朵绽，朵朵情。
　　倚着回廊，执箫，吹一曲《挽云歌》，只是指走人心竟带出了内心的那份离情与好奇。当我惊觉已是余音寥寥，追步回半个音律。怅然，算不准的事太多。
　　身后，一道寒光划破了空气的平静向我袭来，我反手执箫格开，反身接住了另一样向我袭来之物揣如怀中。纵身后跃落如梅林之中，执萧续吹一曲，不再理会身后回廊中偷袭之人。
　　“瞳儿，你还是这般不留情面。”舒舒软软的声音，幽幽的别带一种神韵让人听来心神一动。而我却只当未闻继续吹着萧。来人也不再言语，一时梅园内便只余萧声盈盈，婉转悠扬。
　　曲罢，我转身看着身后一身锦衣的人，柔美的五官还是如记忆中一般，眉略略的皱着，嘴边却总是挂着一抹无伤大雅的微笑。我笑道：“语歌你也还是老样子，总以这般方式送礼。”
　　语歌深深的看着我，并没有如往常般接过我的话，嘴边敛去了笑容。他抬手扶上我的眉心，幽幽的说：“瞳儿，你的萧声中藏着心事。”我之觉全身一僵，原以为对他藏匿礼所有的情绪，却不想还是被他听出了端倪。语歌，你是这样知我，却让我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
　　“他昨天就已离开化羽，你不必如此的，瞳儿。”语歌说着，拉着我的手向梅园外走。我依着他，心里反复着那句他已离去，不觉间已被语歌拉回及露轩。语歌让我坐下，自己也在我身旁落坐。也不再管我自个儿取落茶具倒茶喝。我看着他，心情渐平。
　　“语歌明日可要同我一起去阜阳？”
　　“恩，我要看好我的瞳儿，可别被坏人掠了去。”语歌一边幽幽的说一边倒了一杯茶递与我，嘴角已恢复了微笑。我接过茶端在手中做一副迷糊状问：“那语歌可要将翌阁搬去帝都了。”
　　语歌伸手替我绾好散下的耳发，宠溺地道：“你这丫头。”却再无他话。我莞尔。自怀里取出方才收入之物，细看之下发现竟是一精细银铃。我抬头望向语歌，满面疑云，方才交手之际竟未听见半点声响。这银铃之中似乎暗藏机关。
　　语歌微笑着看我摆弄手中银铃。只是不语，由得我胡乱猜想。见他一副怡然之态，顿时失了乐趣。于是便取了丝绳将银铃系于腰间，拉开房门换了一声南儿。
　　南儿的房间本与我毗邻，唤声刚落她便已出现在我面前，面色谦容地叫我小姐。我转头看了看尤自在饮茶的语歌，对南儿说：“南儿，送凤公子取绿园休息。”南儿领了话刚要送客，我突而又出声阻拦，想了想回身对语歌道：“语歌明日之行想来也已打点妥当，夜色已晚本该依礼待客，奈何胧苑内已无丫头可服侍语歌，沁湄、青葙的温柔更不是旁人能及。”我话一顿转而对南儿道：“南儿你还是送凤公子回翌阁得好。”
　　南儿领了话便引了语歌出去。语歌并没有说什么。及露轩便只剩我一人。隆冬的夜，不时吹过阵阵寒风，虽不刺骨却也惊得我全身一颤。
　　关好门窗，我和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语歌临走时似笑非笑的脸不时闪过眼前，其实并不了解语歌多少。知他怀揣鸿志身藏不露，知他的微笑不过时迷惑人心的假象，却不知他更多的心性。记忆中没见他怒过，他似微笑着关心旁人却又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他的真实好似没有人可以点破。
　　心情跌落。便更难入眠。思绪难合，最近的我太不像我。
　　被感情牵绊了太多的情绪，清越、语歌、爹、娘……南儿曾戏我今日里像极里深闺怨妇，不似平日里的活泼洒脱。我当时只道：南儿你时见不惯小姐我心思细腻，怕抢了你温柔谦容的美名吧！一句话塘塞得南儿双脥微红，我笑看着。只一人明了那时心里得悸动。怕，早已不是最近能够掌握得了！
　　明日去了阜阳，便再没有化羽的言夕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