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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次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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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江南,一片绿意盎然,风光独好。
云梦手里提着从厨房里拿来的点心盒,朝院子走去。一进院门就瞧见不远处,那个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小丫鬟,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小丫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头上梳着双髻,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双手托腮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眼睛眨巴眨巴个不停,倒是透露出了几分可爱。
云梦站在原处盯了她一会,只瞧见她眼睛一直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放慢脚步,慢吞吞地来到这丫头面前。待站定后,才清了清嗓子,发出声响,直接说道:“非衣,你倒是清闲,整天什么事也不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姐呢!”
这位名叫非衣的小丫头,早在云梦清嗓时就已回过神来,待云梦说完后,非衣一把扯下嘴里的狗尾巴草,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云梦嘿嘿了两声,似是不好意思道:“云梦姐,你从厨房回来啦?”
云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空出只手来往非衣的额头上戳了戳,边戳边说:“你呀,你呀,不是让你在屋里头照顾小姐的吗?怎么又待到外头来啦?你就不怕金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后又罚你?”
金妈妈是小姐的乳母,对小姐很是疼爱,从不允许下人们在服侍小姐这一事上有丝毫懈怠。而对于常常“偷懒”的非衣,她是见一次罚一次,毫不手软。
非衣皱起眉头,揉了揉被云梦戳过的地方,有些委屈地小声道:“小姐睡下了,不让我在跟前侍候。金妈妈也让我退到一边去,别在屋里头待着免得打扰到小姐休息,到时候又得罚我。云阳姐和云星姐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又嫌我笨手笨脚的不让我参合,所以我就只好在外头坐着了。”说完,还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云梦,生怕自己刚刚的回答不合云梦的心意。
云梦才没有理会非衣话里头的委屈,而是忙问道:“小姐怎么又歇下了?”这才刚起床没多久,怎得又歇下了。
非衣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解释道:“许是这几天收拾行李累着了,所以早饭只吃了几口就又歇下了。”非衣说得很诚恳,表示自己并没有撒谎。
这再过几天莫家的表小姐就要启程回京了,前前后后住了大半年之久,这表小姐的行李着实有点多,这些日子府里头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收拾行李。表小姐是个爱读书的人,起初来莫府的时候带了几大箱的书籍过来,这半年时间过去了,在江南地区又搜刮来了不少古籍。这些书籍可都是这表小姐的心爱之物,这段日子都是她和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一同收拾整理的,旁人想要帮忙的劲都无处使,可见表小姐是个真真切切爱书之人。
“知道了。”云梦觉得非衣说得有理,嘴上迎合着,而心里却默默把此事记下来后又对非衣说道,“既然小姐不让你在屋里头待着,你就好好待在这,别往外跑了,免得小姐醒来又叫不找使唤的人。”
非衣忙点了点头,表示绝对不多跑,云梦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云梦一离开,非衣又重新坐回了台阶上,手里的狗尾巴草也再次叼回了嘴里,望着天,叹着气。
要说这非衣,也是个新奇的人物。非衣是今年年初才进府的,因为出生时正处于槐花盛开的日子,其原名为裴槐花。
非衣一家是附近村里的农户的女儿,一直靠耕田务农为生。家里很穷,而非衣又是家中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一家人日子过着紧巴巴的,日子虽苦但也算还能过得去。可去年冬天的雪灾打破了这一家人生活的平静。
去年冬天的雪灾可谓百年难遇,田里的庄稼倾数都被冻坏,不少靠着田地讨生活的庄稼人一时间全部受了苦,虽说官府早发放了一部分的补助到每户受灾人手里,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裴家的往常的日子本就过得贫寒,更何况遭遇了此次天灾。裴家父母看着整天哭闹喊饿喊冷的幼儿,一筹莫展,恰巧这个时候,裴父才村里人嘴里听到知府老爷家的表小姐在招贴身丫鬟,报酬不菲,裴父和裴母两人商量了会,最终狠下心来将大女儿裴槐花送到了莫府。
裴槐花在知道父母要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当丫鬟后,沉默不语,只是将弟弟妹妹挨个抱了一遍后,跟着父母来到莫府,接着就被莫府里头的管家婆子带进去。此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和父母说过。
“表小姐,丫头们我都带过来了,您瞧瞧。”王家的领着裴槐花和其他一群姑娘站在表小姐面前,笑得一脸谄媚。
“有劳了。”说完,表小姐林希然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们都细细看了一遍,最终在一位女孩前伸手指了一下:“你出来一下。”
被指着的女孩正是裴槐花,裴槐花一直低着头,所以看不到三小姐指着自己,还以为面前的小姐指的是其他人,心下刚要松一口气,就被一旁的王家的推了一把,这才知道指的那人是自己。
裴槐花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在林希然面前站定。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林希然温柔地说。
裴槐花听话地将头抬起,但眼睛还是直视下方,不敢直视面前的表小姐。
表小姐细细观察着裴槐花,过了良久才说道:“就你了,王家的,她以后就是我院子里头的丫鬟了,麻烦你去莫管家那给她编个册,带日后我回京城了,她也是一并要跟去的。”
王家的顺从道:“哎,老奴等会就去办这事。只是这要编册的话,这名字……”入府的下人们都是要改名的。
林希然缓缓地喝了杯茶,接着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我叫裴槐花。”虽然林希然的声音比较轻柔,但裴槐花的声音比她更轻、更小。不过好在,屋子里安静十分,她这一声虽小但还是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裴槐花”这名字一出,大伙儿都笑了,为什么笑呢,自然是因为这名字过于“土气”,尤其是林希然和其身边的丫鬟们都是从京城过来的,京城里头可没人会直接用“花”啊,“草”啊的取名字,所以对于这样直接以“花”为名的名字,在场的各位尤其是京城来的那几位还是看不上的。
林希然听到后,虽然也笑了,但也只是微微一笑,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她开口道:“槐花这名字也倒也有意境,可谓是“槐花新雨后,柳影欲秋天”,待咱们回到京城不久,这秋天也快到了。不过“槐花”二字终究上不了台面,我瞧见你姓裴,要不就将这裴姓给拆开来,今后就叫你非衣好了。”
“非衣这名字不错,比裴槐花好听多了。”云阳是个嘴快的丫鬟,一听自家小姐给眼前这小丫头取了个新名字,直接在一旁应和着。
云阳这么一说,大伙们又笑了,就连小姐也将帕子掩在嘴边,低声笑了出来。
可被赋予了新名字的非衣,却没有笑意,不过这府里头也没人照顾她的感受,这新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非衣正式成为表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此等“荣耀”让身边那些落选了的贫苦人家的女孩们好生羡慕,只可惜非衣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荣耀”。
裴父裴母正在莫府外头焦急的等待,过了好半晌,王家的再次出现在莫府后门前。
王家的朝着裴家叫唤了一声,裴夫裴母忙上前去,唯唯诺诺的,也不敢开口询问。
王家的从袖口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裴夫,边递边说:“你家闺女是个有福气的,直接就被表小姐看中了,收为她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等将来表小姐回京城了,你家闺女还得跟着去见见世面呢。”
裴夫裴母大喜,欣喜地从王家的手里接过银子,不停地道谢了好几声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丝毫没有卖掉女儿的愧疚感。没过几天,裴家一行人就离开了江南,带着卖掉女儿的钱回老家去了。
而在裴府过着“好日子”的非衣,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了几天。表小姐是个体谅下人的,瞧见非衣病了,直接派府里头的大夫给她治病,停了她这几天的活,好让她安心养病。浑浑噩噩病了几天的非衣,在大夫的悉心治疗下终究还是痊愈了。
病好后的非衣精神还有些恍惚,待认清现在所处的环境后,半晌没有说话,最终还是绝望地叹了口气。
怎么又重来一世啊……
非衣进府是来当丫鬟伺候人的,只待病一好,直接被金妈妈拉到表小姐面前,开始了她的丫鬟之路。
今日的非衣得了点空,所以才能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对着天空思考人生。这一世和上一世一样,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的非衣和之前的裴槐花不是同一个人,现在的非衣是一个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古人。
非衣回忆起上一世的最后,整个林府女眷流放边疆的场景,浑身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上一世的她死在了流放途中,怎么一睁眼又重新回到了刚开始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难道这一世还要继续重现上一世的路,最终落得惨死塞外的结果吗?
非衣摇了摇头,不行,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走上辈子的老路。既然不能走老路,第一步就不能在林府里头当丫鬟,而这个社会不当丫鬟的方法只能靠赎身了。一想到这非衣头又疼了,就凭借她现在每月一贯钱的月俸,哪怕一点都不花,一直存着,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攒上能够赎身的五两银子。
非衣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什么生钱的好办法来,却发现自己待在外头的时间有点久了,若再不回屋,金妈妈又要骂她偷懒了。
非衣忙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刚准备回屋,眼睛一瞥看到了院门口慢慢挪动的身影,待看清身影是谁后,她思忖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这赚钱的法子自己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