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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石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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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凤带着几个老妈子开始收拾玲珑的衣物,物件。因为缺人手,连外院的长江都加入了搬迁的行列。阳凤被玲珑就要拥有一个独立院落,而且还是最靠近太太居所的竹院弄得浑身上下每一处不兴奋。整个人就像被抽得直转的陀螺,在不大的院子里来回奔走,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玲珑不喜阳凤的张扬,作为贴身丫鬟,阳凤几乎成了她的一个象征。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如此做作,难免落人口舌。不过,若是能改,阳凤也便不是阳凤了。她扫了眼斜对面紧闭的房门,那是五姨太乌雅的房间。里面依稀传来乌雅的叫骂声,还混杂了几声瓷器破碎的声音,七妹锦镶的哭闹声。这一切都淹没在了搬家的喧闹里。
最安静的房间是沈玉陵的卧室。
所有的家具放置一如平常。
一本曾经沈玉陵最爱读的书摆放在书案上,桃花制成的书签夹在其中。玲珑手指轻点那柔软的花瓣,嘴角扁了扁,又翘起来。连最爱的书都没带,何况不怎么在意的人呢?想到这里,玲珑觉得自己闷得快喘不过气的胸口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
“长江”
她从窗户中探出头,唤住来回搬运杂物的长江。
“这些书,都搬到我那院子里去,其他的就不必理会了。”指了指桌上叠放的书以及床边那个大书箱,玲珑安静地坐到床边,随手拿起原本放在书案上的那本书翻看。
长江利落地收拾起那些书,直到来到床边,准备抬起那个笨重的木箱,才看到玲珑的脚踏在木箱上,粉红色的绣花鞋上缀了个小绒球,格外小巧可爱。视线稍微上移,便能看清玲珑微颤的睫毛,那朵桃花被她捏在手心,书仍是起初的那一页。
“小姐……”长江轻声唤。
玲珑抬起头,脸上不复往日的灵动,一双漆黑的眸子茫然地望向长江。
“箱子。”
玲珑木然地低下头,盯住脚下的木箱好一会儿,才省过来,移开脚,将那书扔在木箱上,抱膝倚在床尾。长江弯下腰,正要抱起那木箱,玲珑突然问他:“长江……你想不想你娘?”她全然没了往日的傲气,苍白着脸蛋,茫然地望着他。
长江默默地点头,隔了半天,才说:“想。”
“可你娘将你卖到唐家。”
“卖了我,娘就能养活弟弟。”
“为什么非得为了养活弟弟,卖了你?难道不能卖了弟弟,养活你?”
这个刁钻的问题难住了长江:“我是哥哥,总该要照顾弟弟的。”
“照顾你弟弟的并不是你”玲珑看向他:“再说了,谁规定的,哥哥必须照顾弟弟,父母必须照顾子女?你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为什么你不愿承认呢?”
长江哑口无言。他想起爹娘的那些对话,他并不是爹的亲生儿子,弟弟才是。他们有了亲生的弟弟,所以舍弃了自己。他闭了闭眼,将胸中不断冒起的不甘、失落、委屈、难过拼命压下。
玲珑的手轻轻拉住长江的手,冰凉的体温透过指尖传达到心里。长江微红的眼落入玲珑微红的眼中,她终于露出个真正的微笑,即使稍纵即逝。她拉着长江的手,轻声说:“长江……只剩我一个人了……”
长江蹲下身,仰视玲珑:“小姐,你还有老爷,还要阳凤,还有我。”
玲珑偏了偏头:“是啊,还有阳凤,还有你……”她松开手:“可是,总有一天,你们也会离开。阳凤会嫁人,你会外放。”
“我不会离开。”
玲珑看着长江,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长江,你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握,哪来的信心去承诺?”她笑了起来,眼睛眯成月弯:“不说这些,怪没意思的,快点把这个搬出去。”
“三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枫楹从门边探出头,只露出大大的眼睛,朝里望。
玲珑冲她招招手,枫楹便扑到玲珑怀里。
玲珑捏捏她的红鼻头,笑道:“枫楹,谁欺负你了?”她这话是明知故问。对面屋里闹翻了天,想来枫楹是刚从那边过来。
“三姐姐……你不要搬走好不好?”枫楹腻在她的怀里,瞪大眼企盼地望着自己,让玲珑有一些恍惚:“枫楹,偷听别人讲话可不乖。”
枫楹一听,着急地抓住玲珑的袖子:“三姐姐,枫楹不是故意的,枫楹只是来瞧瞧三姐姐。外面那些仆人们都说三姐姐要搬走。三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玲珑笑了笑,替枫楹抹去脸庞的泥点:“三姐也舍不得枫楹,就是换个院子,枫楹要来自来,便利得很。”说完,还冲枫楹眨了眨眼:“三姐换的那个院子,可没有那些啰嗦的老妈子,枫楹爱怎么疯都可以。”
枫楹被玲珑逗笑,呵呵直乐:“三姐姐,我才没你说的那样疯!”说罢,自玲珑身下跳下,高兴地说:“我这就告诉珞璎去。”玲珑看着她,觉得小孩子真是好,悲伤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可转念想想,并不都是这样的,至少在她的童年就不曾这样随心所欲过。枫楹这样没心没肺也好。
跨出房门,枫楹笑着的脸慢慢垮了下来。她知道,三姐要搬走了,不再和她们住一个院子。她躲过院落里忙碌的仆人们,来到母亲的房间。
大概是闹累了,乌雅正斜躺在床上小睡。贴身的丫鬟见到枫楹,指指乌雅,微微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才那一阵打闹,累的不只是发脾气的母亲,还有劝慰的丫鬟。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显出疲色。枫楹蹑手蹑脚凑到床边,探头望了望被放置在床内侧的小妹锦镶。只见那个小奶娃正含着自己的手指,酣然入睡。潮红的脸蛋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想起方才母亲的那番发作,枫楹就心有余悸。从大厅回来,母亲便开始发脾气,将桌上的东西悉数挥落到地上,连平日里她最爱的西洋镜都被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破碎。锦镶受了惊,哭得惊天动地。她牵着珞璎的手,看到母亲发疯似地抓自己的头发,精心涂抹妆容被弄花,全然没了往日娇媚可人的模样。
“你说!凭什么!她凭什么得尽他的宠爱!”这句话没头没尾,枫楹一片茫然,只隐约知道母亲的发作与三姨娘的出走、三姐姐从院子搬走有关。母亲这句话,枫楹不明白说的是三姨娘还是三姐姐。对她来说,三姨娘离开不离开是一回事,反正也不常见着人,偶尔碰了面,还老是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自己。倒是三姐姐,她很舍不得。
手指轻触妹妹稚嫩的脸蛋,她露出个微笑,真是可爱。
衣衫摩挲声惊动了乌雅,她缓缓的睁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大女儿。
“吓坏了?”声音因为歇斯底里的吼叫变得沙哑,让乌雅的眉头再一次皱紧。枫楹惊讶地侧头,对母亲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回答。
“娘……”
“我问你,是不是吓坏了?”乌雅不耐烦的问。
枫楹赶紧摇头,笑着指向锦镶:“妹妹吓坏了。”
乌雅低头,望向身侧的女儿,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她按按发疼的额头,叹了口气:“枫楹……你,这几日去外公家住吧。”见枫楹愣住,又补充了一句:“带上珞璎。”
枫楹见母亲恢复常态,也放了心,点点头,奔出门去寻妹妹。
珞璎是被乌雅方才的发作吓得尿了裤子,躲在自个儿屋里哭。她虽才三岁,也知晓尿裤子不雅,羞得埋在被窝里不肯出来。枫楹进屋便去扯她,她却像头倔牛不肯移动。枫楹摸摸头,眼珠子一转,装作惊讶:“学诚哥哥你怎么来啦?”珞璎一听,猛地掀开被子,却发现哪里有什么学诚哥哥的影子,眼前只有自己姐姐那一脸坏笑。她皱起眉,眼看硕大的泪珠又要掉下来。她从小听姐姐讲她与学诚哥哥、学惠姐姐的故事,羡慕得很,早就想见见她们。枫楹也知道妹妹的念头,故意拿江学诚兄妹来诈妹妹。
“哎呀!莫哭莫哭!”枫楹胡乱在妹妹脸上抹几下:“我是哄你没错,可你马上就能见着期盼已久的学诚哥哥了,这个我可没欺你。”
“真的?”
“当然!”枫楹拉着妹妹藕节般的手臂:“快点起来,收拾收拾,咱们去外公家住!”
“住多久啊?”珞璎兴奋之余,有些担心:“锦镶娃娃跟不跟去?”
“锦镶太小,不能去。”枫楹用自己捏成一团的手绢擦了擦妹妹的眼泪:“快点呀!外公家可好玩啦!你再磨蹭,我不带你去了。”
出去玩是珞璎期盼已久的事,她立刻将之前的害怕、羞愧抛到脑后,小小身子沿着床沿滑下,任由姐姐与嬷嬷给自己套外衣。
要带的行李都整理好已是傍晚,枫楹与珞璎知会了乌雅后,便由珞璎的嬷嬷曾全家的带着去外公家。去外公家的途中是快乐的,枫楹牵着珞璎的手,挤在小小的软轿里,想象外公温暖的怀抱,早就把母亲的歇斯底里抛到九霄云外。走近石坎街,看到熟识的人们,唐家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要不是带着珞璎,枫楹早就从轿子里蹦跶出来,自己跑了。她掀开帘子,把头搁在窗台上,喜滋滋地打量有时日未见的石坎街。珞璎胆子小,但见姐姐如此张扬,也躲在姐姐身后,瞪大眼四处打望。
“咦?”珞璎伸出手,指向不远处:“林小刀。”
枫楹闻言,也朝妹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管家林福的儿子林小刀领着一群人正急冲冲跑来。林小刀平日仗着自己父亲在唐家的地位,很有些跋扈,与枫楹却混得很好。枫楹以为他们是冲自己来的,正要探出头打招呼,却见一群人瞄都没瞄自己一眼,席卷而去。依稀,还能听到有人慌张的喊:“出事了……”
林小刀来的方向……是外公家。
枫楹慌忙跳下轿,往外公家跑。曾全家的身材有些矮短,一把没捞住,五小姐已经像风一样消失在视野。她只得战战兢兢地掀开帘子,安慰被抛在轿中的珞璎几句。
枫楹跑得很快,心跳得更快,她想起外公满是皱纹的脸,还有那带着江水味的怀抱,没来由的害怕。直到她看到那熟悉的吊脚楼,她的心才渐渐平静。穿着藏蓝褂子的外公站在门口,一如往常。她嘘了口气,正要笑,却看到与外公一样站在门口的,还有许多她熟悉的人。他们都围在另一个吊脚楼门口,议论纷纷。
她停住了脚步。
那是江学诚的家。
瘦瘦高高的少年推开人群,往外走。清俊的面上,眸子阴郁,仿佛有一团火在隐隐燃烧。他一抬头,看到停在那里的枫楹。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学诚哥哥。
人们的议论在看到枫楹的那刻突然停止。
一直置身事外的外公皱起眉,他大步走向枫楹,一把抱起外孙女,和蔼地说:“我的小枫楹来了。”枫楹甜甜的叫了声“外公”,眼睛却停在江学诚身上,无法移开。她从外公的怀里挣脱,去抓江学诚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推开:“五小姐,我还有事。”说完,他向林小刀离开的方向走去,步伐不缓不急。
枫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难过。他叫她五小姐。他通常是叫她“枫丫头”,偶尔露出坏笑,故意加重那个“枫”字,听上去像是疯丫头。她那时不乐意,总觉得被欺负了。现在却那样怀念。她宁愿他还是叫她“疯丫头”,捏她的脸颊,拉着她四处奔跑。眼前渐行渐远的倔强背影,让她陌生而害怕。
“哎!枫楹,往哪儿跑呢?”外公大叫,但枫楹早就蹬蹬蹬的跑开,顺带甩开了他去拽的手掌。老人家看着跑得没影儿的外孙女,站在原地尴尬不已,直后悔没撺掇女儿给外孙女缠足。她可是个小姐,不是江边的野丫头,怎么能追着个少年仔跑啊。
枫楹在街转角追上了江学诚。
她一跃,扑上他的背,像只八爪鱼将江学诚缠住。
江学诚向前一个踉跄,猛地回头,懊恼的扒拉枫楹:“疯丫头,干嘛呢!”
枫楹双眼一亮:“你叫我什么!”
江学诚翻了个白眼,拼命往外扯枫楹的细胳膊细腿,原本憋在胸口的怒气被打了个岔,不知跑到哪个爪哇国去了。他无奈地拍枫楹:“你瞧瞧你,哪里有大家小姐的样儿?”枫楹乐呵呵的抱得更紧了点,还往他的身上蹭了蹭:“不管!谁让你阴阳怪气的叫我什么五小姐。”
“你本来就是五小姐,唐家的五小姐唐枫楹,不是吗?”
“就不爱听你这么说。”小小的脸蛋仰起,鼻子眼睛皱成一堆:“你都不知道,刚刚你叫我五小姐,我都快愁死了。”
“愁?”他微微扬眉。
“是呀!”枫楹终于被扒拉下来,不甘不愿地揪着江学诚的袖:“发愁怕你不理我。”
“怎么会这样想?”他诧异的看向她,为她的敏锐。
枫楹耸肩:“我也不知道。直觉。”然后继续在他的身上蹭,活像他刚捡回来的那只小狗。一样的黏人。
江学诚望天。这算不算一种动物的直觉啊。
摸摸她的头,江学诚蹲下,与她平视。枫楹的眼睛又圆又大,看人时喜欢瞪着人看,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清澈得不见一丝阴霾。稚嫩的脸上是任性与执拗。被这样的眼睛看着,他突然词穷。他今年十五岁,竟然将自己的愤懑不满发泄到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
“学诚哥哥?”
“嗯?”
“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约定?”
“你以后别叫我五小姐,好吗?”
“那我叫你什么?”
“疯丫头,枫楹,小枫,小不点儿,死丫头……随便叫,爱怎么叫怎么叫。”她咧嘴笑,一副自虐的沉痛表情。
“随便我叫,那我如果就乐意叫五小姐呢?”他也笑了,轻飘飘的。
“别人都可以这么叫我,就你不行。”她认真的回答:“外人才小姐小姐的叫,你是自己人。”
一直在胸口叫嚣的愤怒渐渐被抚平了。江学诚定定看着枫楹,他与她一同长大,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原先的那点不平溶解在她的眼中。外人,自己人,她简单粗暴的划分遇到的所有人,信赖自己的直觉。
“枫丫头……”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她被隔壁的乌爷爷抱在怀里,穿着精致的小衫,好奇地打量围在身边的人们。那是她在石坎街的第一次亮相,唐家五小姐光鲜亮丽得与古旧的石坎街那样不相配。她那美丽妖娆的母亲倚在二楼的窗口,笑容高傲,仿佛她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些曾经熟悉的街坊不过是为了衬托她的存在。
他的母亲附在他耳边悄声说:“诚子,你瞧那个娃娃,她是大家的小姐呢。”他点头,然后低头看拉着自己手指的妹妹学惠,朝一脸兴奋的她露出大大的微笑。学惠三岁了,与唐枫楹一般大小,见到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娃,很是新奇。她指着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娃娃说:“哥,那个妹妹那么大还赖在阿公怀里,真羞人。”
童言无忌。
大伙都愣住,场面一时冷场。
唐枫楹也听到了,歪着大脑袋想了想,从外公怀里挣出来,摇摇晃晃走到学惠面前。“你是谁?”
“我是惠子。”江学惠反问:“你又是谁?”
“我是……五小姐。”她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前母亲特意交代,她是唐家五小姐,必须端着小姐的架子,时刻以五小姐的身份自律。
这话一出,大伙都乐了,有几个少年郎怪声怪气的学她:“五小姐来啦!”
“五小姐,你多大啦?”江学惠还小,不能理解大家的笑,难得遇见的同龄伙伴,她使出浑身解数来努力交流。
“嗯……三岁零……”唐枫楹扳着手指数:“三个月啦。”
“那比我小,你是我妹妹呢!”江学惠高兴的拉起唐枫楹的手:“我们以后一起耍!”
唐枫楹瞅瞅被江学惠拉住的手,又抬头瞅瞅抿嘴忍笑的江学诚,周围的人们都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这一对才认识的小家伙,她眯缝起眼,扬起大大的笑:“好啊!一起耍!”
一起耍。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怎么够描绘他们共同度过的童年。
江学诚眼中的墨色沉淀下来,他将枫楹拉到路旁,用袖口替枫楹擦去额头鬓角的汗水。
“枫楹,是学诚哥哥错了,不该迁怒与你,对不住。”
“迁怒?”她茫然的看向他。
“是,迁怒。怎么说呢……”江学诚理了理思绪,最终还是决定对枫楹说明。“唐家的三姨娘与人私奔,你该知道吧?”
“三姨娘?嗯,三姐姐的母亲,我知道,父亲为此大发雷霆,三姐姐也从院子里搬走,我伤心了好一阵。”
“沈玉陵走时,搭乘的是我父亲的船。”江学诚平淡的陈述:“她与一个男人是乘我父亲的船离开枳城的。”
枫楹瞪大双眼盯着江学诚,仍是一副茫然。江伯伯是运船老板,如果要离开枳城,到其他地方,会坐到江家的船再正常不过。
“林小刀方才来闹事,说是我父亲故意放走唐家姨太太,要问我父亲讨个说法。”江学诚一提到林小刀,被压下的火气又开始往上窜:“今早儿码头上那么多人瞧见那对男女,难道看到了,便是帮凶?他们恰好坐了我父亲的船,唐家便有了理由来闹了?无非是借题发挥!”
“嗯?”枫楹更纳闷了。借题发挥?
江学诚摸摸枫楹的头,刚才一时气,竟差点将那件事也说出来了。他苦笑:“我父亲那脾气枫楹也知道的,更何况有人故意寻衅。林小刀口出不逊,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我父亲便暴跳如雷了。几个人在船上推搡一番,父亲……被他们挤下了船,不小心磕在一块石头上,伤了筋骨。”
“江伯伯伤了?”枫楹猛地站起:“伤得重不重?我得去瞧瞧!”
江学诚拉住枫楹:“早寻了龙大夫来瞧,说是静养一两月便好。你也别去瞧了,林小刀是唐家的人,你去了,他火更大。”
枫楹委屈的坐回江学诚身边,她终于明白他说的迁怒是什么,忙拽住他“那学诚哥哥是去哪里啊?”
“我去行会,找会长。”
“谢四爷?”
江学诚没料到枫楹竟知道谢四爷,一张笑脸渐渐沉下来:“你怎么知道谢四爷?”
“上次去茶馆喝茶听说书的时候,听别人讲的。”枫楹扯扯江学诚的脸:“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以后少去茶馆那种地方!”
“是。”
“枫楹。”
“嗯?”
“我拜托你稍微像个小姐一点吧。”
“我本来就是个小姐,用得着像吗?”
江学诚无奈了,随便在枫楹头上揉两下,起身:“有正事,我去了啊。你快回去,就这么跟来,你阿公非急死不可。”
枫楹乖顺的点头,听江学诚提到外公,吐了吐舌头,回去少不了被外公念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