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种情意》筱晴

15、（一）

　　天空中的雨还在下。
　　好像永远也下不完一样，一丝星光也没有，风很轻，雨丝被吹得像烟雾一样迷蒙起来。夜空很静，白日的繁华喧嚣早已完全褪去，只剩下一片静谧的清凉。
　　雨，静静地下着。
　　黑漆漆的楼洞口，白羽站在楼道的对讲门前，一言不发地看着站在对面杨树下的人。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雨雾晕来淡淡的光晕，周围安静得一点声响也没有，只有雨点打上树叶上的沙沙声，他望着树下的人，目光清淡得如夜风一样。
　　没有任何遮雨的雨具，李婷孤零零地站在树下，雨丝穿透树叶淅淅沥沥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知站了有多长时间，也不知在雨里淋了有多长时间，她的头发一绺一绺地凝在耳旁，水珠顺着头发滴进她的脖子里。
　　白羽的目光微微地闪了闪，他望着她，又瞟了一眼她手中握着的手电筒，清浅地说道：“你叫人的方式还真是很特别啊，如果我不下来，你准备晃到什么时候？”
　　李婷抬眼看着他，语气疏离：“你现在不是已经下来了。”
　　白羽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他沉默地倚靠在楼洞口，白色的衬衣衣领被风吹得微微发颤。李婷也不打算与他浪费时间，她直接从树下走出来，雨丝打在身上沁凉入骨。
　　她步上台阶，楼洞口上方的雨檐将细雨遮住，她在他的身前站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伸到他面前：“这个是你带去的吗？”
　　李婷直奔主题，白羽低头看向她的手中。两条有点发皱的医用橡皮膏和一小团微微发黄的酒精棉，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抬头又看向她，却略带笑意地说：“带去哪里？”
　　李婷的眉梢挑了挑，看着他，同样略带笑意地说：“你说呢？”

　　身后，细雨敲打着雨檐，雨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台阶下。
　　白羽看着她，看着她那淡淡略带嘲讽的笑容，他的心底一片冰凉。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跟踪她，他怎么可能会走到那个礼堂去。可是，当他跟到礼堂附近时，她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不清楚她去了哪里，然而就在那时他听到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他循着声音追过去，他以为是她，他以为是她发生了什么危险……
　　可是，什么人也没有，尖叫声也消失了，只有那扇一直紧锁着的学校贵宾礼堂的大门打开了，可能是闲置得太久，门轴已经有些微微发锈，他用力地推了好几下才将门勉强推开了一点点，他闪身进去，然而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
　　学校的礼堂内……
　　在一片看不见的黑暗中……
　　“……谁？”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二楼的方向传了过来，“是……李婷吗？”
　　……

　　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是那个昨天还来紧张地找他，让他去为李婷看伤的转校生。可是，为什么会叫李婷的名字？一瞬间，他依稀找到了答案，她是故意引他来的，她是故意引他来到了这里。
　　那么……
　　她呢？她去了哪里……？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
　　李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雨丝从楼洞口外飘来，她的肩头又被打湿了一些，她淡淡地笑了，眼底仿佛染上了水气，眼珠乌黑透明。
　　“你想说什么？你在怀疑我什么？”她冰冷地看着他，态度冷淡得像一块冰。
　　“我怀疑你？”白羽直起身子，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般大笑起来，“你值得我怀疑吗？”
　　“你明明知道夏秋水在里面，或许你也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白羽笑笑，又突然像释然般说道，“也是，这才像你啊，当初就连许凡和程凌你都能如此狠心，那个转校生又能算得了什么？”
　　指尖轻微地颤了一下，李婷没有说话，似乎有夜风吹来，她耳旁有几缕发丝被风干，洋洋洒洒地飘了起来。看着她就这样沉默地站在他面前，看着她那随风飘扬的发丝，白羽却忽然转过了身，像无法忍受自己再看到她一般，他冷漠地转过了身。
　　那个在黑暗中……
　　那个狠心向夏秋水伸出手的人……
　　那个站在礼堂二楼冰冷地看着他和夏秋水摔下去的人……
　　那个同样有着飘逸长发的人……
　　是她吗……
　　就是她吗……
　　白羽心凉地闭上了眼。
　　为什么在警察问他礼堂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提，他明明就看到……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浑身阴霾地拉开了楼道的对讲门。

　　“等一下。”
　　李婷见他就要转身回去，连忙出声喊住他。
　　白羽停下脚步。
　　“这个……”她又一次把她手里的那团酒精棉和两条橡皮膏伸到他面前，“这个……究竟是不是你带去的？”
　　她认真地看着他，那种迫切想得到答案的神情让白羽忽然觉得十分可笑，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知有何用的东西她竟然能够在这里淋了好几个小时的雨，而她的同学、她的室友在遭遇危险时她却是如此漠然，甚至有可能还……
　　冷冷地打掉了她伸到他身前的手！
　　白羽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李婷愕然。酒精棉和橡皮膏被打落在台阶下，淅沥的细雨瞬间将它们打湿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终于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迈下了台阶。
　　雨，再次打在了她的身上。
　　“咣当——！”
　　对讲门死死地关上了！
　　李婷站在雨中，雨水顺着她的指尖流了下去，成串地砸在地上。她哑然失笑，究竟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啊。楼道的灯亮了，又灭了，她蹲下身，用手背拭去脸上的雨水，然后又把地上湿透的东西拾了起来。

　　“就算我是校医，我也不会随身带着那种东西的，更何况还是已经用过的。”一个很冷淡的声音从楼道口飘了过来。李婷一怔，抬头看向前方，对讲门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似乎又响起了脚步声，渐渐地走远了。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也要转身离开时，却看到楼洞口的对讲门旁有一把雨伞立在那里。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冒起一个个的水泡，李婷的眼中闪过一抹悸动，但终于还是回过身，走进了茫茫雨雾中。
　　一阵风吹了过来……
　　门旁的雨伞晃动了几下，倒在了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