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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不该高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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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没见过人么!”不知怎么的,薄夭忽然就恼了,原本安静坐着的她忽然像是发了狂一样抬起头来怒吼道。
许是她的一身的血污有些可怖,那些路人被吼了却都只是回过头去不再看她,走过她身前的时候都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匆匆离开。
刚吼完,薄夭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鼻子一酸原本积攒的泪水全数滴落,一滴滴地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她不知道此刻的情绪是难过还是什么,她不得不承认她虽然怨过自己的母亲,但是此刻她却还是更懊恼自己不应该逃出来,如果她不逃出来母亲就不会追出来也不会出车祸,虽然她对自己太坏了,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不是么。
但是追根揭底这车祸发生的原因又是因为孙兰的无故责打,如此说来,她这是自己害了自己不是么?
这样矛盾的想法像是无边的黑暗一样,在努力地将她吞噬。
“小丫头。”就在薄夭沉浸在一片混沌中的时候,忽然有个清朗的男声从身侧传来。
薄夭几乎是立刻警惕地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立在自己的跟前,他半弯着腰,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量很高,面容白皙清秀,尤其是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你的时候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怎么了?我妈妈她......”薄夭作势便要站起来。
年轻医生见状忙伸手拦住了她:
“没事,你妈妈还在抢救,我只是想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原来如此,薄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坐回了原位:
“不需要,谢谢。”
薄夭冷漠疏离的态度让年轻医生碰了个壁,但是他却好似丝毫没有生气,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大冬天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一只脚还光着,她看起来十分瘦弱,身上满是血污,偏偏一张小脸白净得很,眼睛虽然很大,但是眼眸却好似蒙了一层雾,一点光泽都没有。
年轻医生盯着她瞧了片刻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见他离开了,薄夭这才好似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年轻医生可能是同情她单纯地想要关心她,但是她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和好意,她独自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将自己的世界完全封锁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刀戳不进水泼不入的世界才能给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薄夭早已做好了母亲可能救不回来的准备,但是当她真的看见盖着白布的孙兰被人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时候,她却还是忍不住双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
薄夭的母亲并非从小就对她这么差的,薄夭也曾经有过一段家庭美满的日子,她曾经也是薄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
曾经的孙兰也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只是,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在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中戛然而止了。
那天薄父带着薄夭从外面买了菜回来,经过一处建筑工地的时候,原本放置在一旁的脚手架忽然坍塌,就在坍塌的瞬间薄父想都没想便合身扑了过来将薄夭死死地护在了身下,最后薄父伤重不治,永远地将年龄定格在了三十七岁的那一年,而薄夭因为父亲的保护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从父亲去世之后,孙兰便好似换了一个人,性情大变的她不再打理家务也不再去上班,家里所有的事都落到了当时才年仅13岁的薄夭的身上,不仅如此,她对薄夭动辄打骂,每天除了打牌便是躺在家里发呆,有时候莫名其妙还会胡乱砸东西,从父亲去世到现在,家里能砸的几乎都被砸烂了,那只被她砸烂的菜盆是家里的最后一个瓷盆。
薄夭理解母亲的痛苦,所以她并没有真的恨过自己的母亲,她知道母亲不是不爱她了,母亲只是失去了丈夫太痛苦了,所以薄夭一直在等她,等她可以从悲伤中走出来然后变回那个温柔和煦的母亲。
可惜,她等不到了,这一生这一世她都等不到了。
......
薄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送进了病房,她的周围围满了人,有警察有医生,甚至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竟然坐着那个一脸阴郁的少年。
他们见她醒过来了忙都围了过来。
一个律师模样的人拿过来了一份文件,意思很明确,说她母亲闯红灯在这场车祸中负有主要责任,机动车方正常行驶而且没有超速,所以只占有百分之十的责任,他还让自己联系自己的父亲或者是其他家人过来。
“我妈呢。”她没有理会那个西装革履的律师,掀开被子便下了床。
那律师还有些不依不饶,他忙转过身追上前来:
“小姑娘,你......”
“我在问我妈呢!你没听见吗?!你们把我妈妈送到哪里去了!!!”薄夭猛地一挥手直接将那律师手上的文件掀翻在地。
她哪里来的父亲,别说是父亲,她根本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
父母当年结婚本来就是不受外公外婆祝福的,他们两家也早就断了关系,而爷爷奶奶也去世许久了,他们膝下也就只有母亲一个孩子,她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亲人。
“你这个小姑娘!”律师也有些气恼,他低身将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开口便要斥责她,谁料此时门口忽然来了个年轻医生,他径直走进来挡在了薄夭的跟前,然后冲那律师沉声开口:
“医院内请勿高声喧哗。”
年轻医生正是方才那个在过道里同薄夭说话的那个,他身量高大,站在薄夭的身前直接将她完全挡在了身后,而他虽然是个年轻医生却气势颇盛,音量不高竟也压得那律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也是在走正常流程。”律师没好气地拍了拍文件上的灰尘。
“现在车祸去世的女人是她的母亲,你觉刚刚经历这么大变故的她,这样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现在有心思有能力来处理这些事情么?!”年轻医生低声斥责道,他虽然眉目清秀,气恼起来却也十分有震慑力。
那个律师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薄夭站在他的身后,面前是医生笔直的背脊,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那个冲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挡住危险的父亲。
不过若说是父亲,有些牵强,这个年轻的医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最多比她年长几岁。
“你们先出去一下吧,让她先安静地休息一会。”年轻医生抬眼扫视了一圈,逐客令的意味十分明显,病房里的护士似乎对他说的话十分遵从,竟纷纷退了出去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离开了这间病房,只剩下那个律师和坐在一旁的少年没有离开。
那律师见状只能无奈地走到了少年旁边,低头恭顺地问他:
“小少爷,我们现在要不先出去吧,给她一点时间冷静一下也好。”
那个被唤作小少爷的少年这才慢慢站起身来,他的身量也很高,站起来竟然同这年轻医生差不多,只是看脸还有些少年气,最多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慢慢走过来,径直绕到年轻医生的身后,然后立在了薄夭的跟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你现在不应该高兴么?”
没由来的一句话让薄夭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这个冷峻少年。
“你在胡说什么?”薄夭愤愤地开口,红脸瞪眼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因过度恐惧而开启自我保护的炸毛小兽。
被薄夭斥了,少年却也并不气恼,他没说话只是目光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
只见她手腕处的袖口不知何时被撕破了,露出来的手腕上尽是青紫的淤痕,一道叠一道,旧伤新伤层层交叠,在原本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十分刺目。
薄夭下意识地将手臂藏在了身后,一脸的窘迫。
少年冷笑一声,眼底的讽刺意味更浓:
“她死了不就没有人虐待你了?你不应该高兴么?你哭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对我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吗就敢在这里信口开河,真的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胡编乱造吗?!”薄夭愤怒到了极点,她原本哭肿的眼睛此刻睁得滚圆,那目光灼热,似是想要将面前的少年射穿。
那年轻医生也被她手腕上的伤痕所震惊,他瞪大了双目沉声问道:
“小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薄夭回答,那少年便已经替她开了口:
“你母亲持着棍子追你,当时如果你再慢一步可能倒在车轮下的就不是她了。”
少年在车里看到了全过程,包括薄夭逃也似地狂奔,还有疯狂追出来的凶恶妇女,现在再看薄夭手上的伤痕,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被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