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月》Placebos

3、第 3 章

　　陈立垣进了家门，也还在回黎落的微信。

　　这女生被送回家，神情还恍恍惚惚，显然被惊得不轻。

　　陈立垣劝她看清现实，男人都那样，还不如只把他当个虚拟偶像，平时听听歌也就算了。别把他当回事。

　　有人表面人模狗样，私下不知道多龌龊。目前最重要的是高考。考上大学，啥样男人不好找。

　　黎落的回复让他眼前一黑：
　　[但他还是好帅哦！]
　　[他这样的男生，身边肯定有很多女生呀，很正常，证明他魅力很大。]
　　[他那句做鸭肯定是开玩笑的嘛！主唱不是说他被甩了。我可以趁虚而入！]
　　[得赶快行动，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

　　他收了手机，在玄关边换拖鞋边往屋里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母亲从客厅走来，照常递给他一杯温水。

　　赵予晴眉眼温柔地回应他，“回来啦。”
　　陈立垣嘿嘿一笑。

　　家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他把水喝了半杯，一抹嘴巴，瘫在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当背景音。
　　离开家后，他也觉得还是家里最好。很庆幸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赵予晴让他吃茶几上刚洗好的车厘子，“立垣，这周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他刚住宿，生活习惯还在调整。
　　实话说，他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住。但要他住在家里，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陈立垣歪在沙发上，捻起一颗大樱桃，“室友偶尔打呼磨牙，其他还好。”
　　卫生条件也很堪忧，早起晚睡要跟四个人抢占卫生间。

　　这时，陈铮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我看你还是回来住。在外面，心不知飞到哪里去。”

　　陈立垣说：“家离学校太远了。你们倒是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我看你就是不想被我们管。”
　　陈铮一针见血指出来。

　　陈立垣撇嘴巴：“您乐意被人管啊？”

　　“你有本事让我不管吗？”陈铮说，“我带过的学生，没几个让我这么操心的。”

　　陈立垣觉得嘴巴里的樱桃变得没滋没味起来，沉默着不语。陈铮看他这样，想说点什么，又看到赵予晴随意瞥过来的目光，终究是闭嘴。

　　安静半晌，赵予晴突然说：“立垣，如果在你们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呢？”

　　陈立垣眼睛一亮，又暗下去：“你们不会在我房间里安摄像头？”

　　据说黎落的房间就是这样，24小时被盯着。陈立垣可不想走出去一个牢房，再进入另一个牢房。

　　“不安摄像头。我跟你住一起。”
　　赵予晴对儿子笑了笑。

　　陈铮再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陈立垣心里琢磨，这跟在我房间安摄像头有什么区别，不过，相比夫妻混合双打，他更愿意和赵予晴住在一起。

　　他瞄了眼陈铮：“那你们岂不是要分居了？”

　　回答他的则是赵予晴：“只是两头跑，不是分居。”

　　陈铮附和道：“我在不忙的时候也会过去。现在总没意见了吧？”

　　陈立垣心里的小天平权衡片刻，拍板道：“行！”

　　陈铮觉得有必要教育一下儿子：“你考上A大后，我们不管你，但现在，最好把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收起来，放在高考上。哪怕考不上医学院，上个小语种也行。”

　　陈立垣早听腻这套说辞，“知道了知道了。这你放心，我一定要冲一把A大。我也是要脸的好吗！”

　　赵予晴相信他是个懂得轻重缓急的孩子。而且，陈立垣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心思比较单纯的人，有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不要太好懂。

　　包括最近班主任跟她说，陈立垣疑似和班上的女同学恋爱，她也觉得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压力之下，偶尔是要有个精神上的支撑力。只要有正确的引导就好。

　　陈铮沉思片刻，“需要找老师给你补课？”

　　陈立垣本想拒绝，但脑中闪过一张美丽的面孔，还有黎落刚才说过的话。

　　“行，最好是A大毕业的。铮哥，你问问你那些A大学生有没有要赚外快的。给我提供一下经验。”

　　陈铮冷眼：“我那些学生，很多都是保送的。”
　　陈立垣：“……”

　　赵予晴拍拍他的头：“保送也没什么，立垣，你去休息吧。找老师这件事，最好找资深的。”

　　陈立垣提着书包，砰地关上卧室的门。

　　孩子不在，两个家长分别坐在沙发两头，空气突然肃静得可怕。

　　陈立垣完全不知道，父母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扯了离婚证。

　　最开始，陈铮完全不同意，但赵予晴坚持，如果他不和她去民政局，她会起诉离婚。

　　为了不闹在法庭上，陈铮同意了。只是，他不知道赵予晴是不是找到了他出轨的什么证据。她没有说原因。也完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摊牌后，她立刻搬离家中。

　　赵予晴最近胃炎犯了，手抵着胃，起身，“我先回去睡了。”

　　今天孩子在家住，她也必须回到这边住下——这是她和陈铮达成的共识，在能够隐瞒的前提下，不对孩子说明他们离婚了，以免他学习分心。

　　陈铮知道她胃病犯了：“……予晴。”
　　赵予晴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有任何需要，马上叫我。”

　　由于睡眠浅，赵予晴和陈铮一直是分房睡，此刻倒也省去共处一室的必要。

　　她没有回应。
　　又是几乎失眠的一夜。

　　**

　　A大第一附属医院。

　　陈铮这些天也没睡好，他后悔和赵予晴领了离婚证。
　　因为那天她的样子实在太决绝，加上他心中有愧，也就同意了。

　　他很有信心，没有把出轨的痕迹带回家。
　　但女人的直觉有时也很灵敏。

　　赵予晴不是那种得知此事还什么都不提的性格。

　　此事被她知晓，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也是陈铮没有和她坦白的原因。

　　俩人认识二十多年了，就算爱情淡化，也留下了很多不愿割舍的东西。

　　可以的话，陈铮并不想离婚。
　　或者说，他享受出轨的快乐。

　　他一开始并不以为自己是个会出轨的人，可能年纪也到了，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以摧枯拉朽之势为他带来新鲜的氧气。

　　从接受到对方抛来暧昧的信号开始，他就感受到了心态上的返老还童，还有权力控制的满足欲。

　　有谁会拒绝轻而易举的快乐呢？

　　上班前，赵予晴给他发了链接，是四中附近一个中高档学区房的租房信息。

　　陈铮点开看了一眼，两天后，他们可以拎包入住。他回复她可以，然后把一年的租金加中介费凑个整，全都打过去。

　　陈铮除了本业收入，还有很多副业收入。

　　他在去年受邀参加了一个职场向综艺节目的录制，微博账号涨了很多粉丝，顺势做起了科普自媒体。由于流量不错，广告的收入也很可观。
　　平时编辑设计排版就交给学生来做。
　　这么多年的积累，他不算多么富有，也绝对不穷。

　　赵予晴没有管他太严。她很懂得为彼此保留一些独自的空间。
　　这是信任的体现，而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陈铮开车到达医院，今天是他的坐班门诊，每周这两天，都相当忙碌。

　　他也暂时把男女之事和家庭孩子忘在脑后。在医院，他仍然是最有潜力的主任医师。

　　陈铮今年带了两个学生，一个叫唐佳颖，另一叫江小嵩。

　　唐佳颖是保送到他专业的研究生，江小嵩则是本硕博连读。资质来讲，都差不太多。

　　医学这个东西，更看重谁更愿意把时间放在无休止的枯燥练习上。到这个位置，也没有太笨的。聪明的人可能更轻松一点。但相应的，也会容易投机取巧。
　　神奇的是，江小嵩这些毛病几乎没有。

　　陈铮第一次见这位学生，看起来像个不服管的，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私下还玩摇滚乐，但新学期这段时间来看，他反而是最听话的那个。
　　是个让人省心又欣慰的学生。

　　陈铮有时看他，心想如果这是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陈立垣在医学上并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吃苦的动力。他目前学习的动力还很肤浅。

　　两个学生经过轮转和实习，对看诊流程很熟悉了，经常分工合作，表面上来看倒也规规矩矩相安无事。

　　晚上在食堂吃饭时，陈铮问他：“小嵩，你为什么学医？”

　　他家境看起来不错。不仅仅是吃穿用度都是低调小众的奢侈品，还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而有钱人家的小孩很少会选择吃医学的苦。

　　男生的吃饭速度不快不慢，听闻，抬眼看人，他眼窝深刻，漆黑的瞳孔情绪莫测，像是在观察，也像是在思考。

　　仍是像其他同学一样，带着点恭敬地说：“有编制，社会地位高，赚钱。”

　　陈铮没想到是如此朴实的回答，笑了笑：“你看起来不像缺钱的。”

　　江小嵩说：“钱永远不嫌多，我也得为以后成家做准备。”

　　陈铮像是听到每个小孩都说自己的梦想是科学家，不过是随口跟风的口嗨：“这么年轻就考虑结婚的事？”

　　男生“嗯”了一声，又问：“陈老师你结婚也很早吧？”

　　陈铮斟酌片刻，暂时不想跟学生们说他已经离婚了，“还行，我是博士毕业，正好老婆有了孩子，就结婚了。”

　　江小嵩露出礼貌的微笑：“我还没见过师母。有结婚照吗？”

　　陈铮这才想起，他手机里没有赵予晴的近照。
　　多年拍一起旅游拍的照片，也被淹没在更多的会议和论文的截图中。他也没有把合影设置在工作微信背景。他讲究工作和生活分离。

　　旁边，唐佳颖支着下巴说：“师母是个美人哦。”

　　陈铮看她一眼，笑道：“嗯。”

　　他终于翻到和赵予晴的合影。拿给学生看一眼，“这个，我们当时的结婚照。”

　　于是，江小嵩看到了22岁的赵予晴，她穿着缎面款婚纱，面孔只是更青涩饱满一些，没有太大变化。笑容甜美，肤色发光，漂亮到他看着她的时候，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陈铮也就随便给他看一眼，收起手机：“要结婚，得先有女朋友吧。你有吗？”

　　他回过神，说：“还在追。”
　　“祝你成功追到。”
　　“借老师吉言。”

　　江小嵩也就比陈立垣大几岁，已经考虑成家的事了。他这样的男生想追谁追不到？
　　倒是自家孩子，现在心态还很幼稚。

　　静默吃会儿饭，陈铮终于想起昨天和儿子的谈话。

　　他问江小嵩：“小嵩，你对辅导高三学生高考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