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存手册》春光乍烈

2、二

　　“你之前真没看过小说吗？”回教室的路上程蒙蒙真诚发问。
　　“真没有，我以为小说都是那种严肃文学，居然还有讲谈恋爱的。”夏青摸着手里的两本言情小说和一本悬疑小说说。“我从小到大看的谈恋爱的故事只有安徒生童话。”
　　程蒙蒙扶了一下眼镜，用一种莫名同情的眼神看着夏青说:“那么，就让我，带领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吧!”
　　夏青看着她类似自我感动的神情，立刻转移了话题:“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戴眼镜的人，我特别想戴眼镜，可惜我不近视。”
　　“为啥？”
　　“有种儒雅的气质。”但夏青看了一眼此时舔着冰棍的程蒙蒙，说:“我说绝大部分人。”
　　她俩走到了教学楼门口。
　　“不知道建咱们学校的人咋想的，楼梯绕来绕去，我开学第一天差点把自己丢了。”夏青左手抱着书右手挽着程蒙蒙，对着复杂的楼梯口吐槽。
　　“我可熟了，上初中的时候我……”程蒙蒙被打断。
　　“啪”的一声，夏青的书被一个横冲直撞的身影给撞飞了出去。
　　夏青还没反应过来，罪魁祸首蒋翊已经不见人影，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在空气中飘来飘去。她刚要捡书，又一个如风般的身影在她面前冲了过去。伴随着响彻楼层的叫声:
　　“蒋翊，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夏青跟程蒙蒙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弯下腰捡书，却在书的前方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
　　“夏青。”
　　“老师好。”夏青立刻直起腰来顺手手把手背到身后。
　　但班主任陈真无视了夏青一脸“老师你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圆润的脸颊抖动着吐出圆润的两个字:“给我。”
　　夏青慢吞吞地递过来一本。
　　“还有。”陈真挺着肚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于是夏青还没暖热乎的三本书，转眼到了陈真的无情肉掌里。
　　午休领响了，她俩顺势要回班，陈真喊住鬼鬼祟祟的程蒙蒙:
　　“还有你，也给我交出来。”
　　程蒙蒙震了一下，慢慢从袖子里抽出卷成小卷的小说，老老实实递给了陈真。然后小心翼翼又认真地问:“老师，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是随口一问。”
　　陈真捏着四本书潇洒转身，还不忘警告:“还不给我回班。”
　　然后她俩像鹌鹑一样溜回了座位。
　　蒋翊刚把自己的毯子垫在桌子上，刚想要进入甜美的梦乡，侧过头时被夏青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吓到了。
　　“夏青，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他下意识地搓着毯子问。
　　“确实有。”因为是午休，夏青压着嗓子说话，有种诡异的温柔。
　　“是不是应该找个隐蔽的场合说，你说呢？”蒋翊莫名扭扭捏捏，夏青感觉他快把那条可怜的毯子搓烂了。
　　“不用。”夏青目光如炬。
　　蒋翊瞄了一眼夏青旁边的程蒙蒙，四周是别人写作业的刷刷声，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鼾声，是他旁边睡得像猪一样的江平川……
　　“嗯……那你说吧。”他娇羞地看了夏青一眼。
　　“还我的小说!”夏青看着他咬牙切齿道。
　　“哎呀我……啥，还啥玩意儿？”蒋翊反应过来，松开皱皱巴巴的毯子，眉毛挑的老高。
　　“我没有拿你小说啊。”他到是很无辜。
　　程蒙蒙及时地在旁边把陈真收了她们小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并且给了蒋翊一个“你就是罪魁祸首”的眼神。
　　“这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也得算上江平川吧，要不是他打不过我怎么……”蒋翊的声音在后面两个人的眼神里逐渐变低。
　　“好吧好吧，我对不起你俩，你们放心，我绝对给你俩拿回来!”
　　“你要去偷东西啊？”程蒙蒙拔高了音量。
　　前排的班长李香香扭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蒋翊无语。
　　“不行吧，陈真会发现的。”程蒙蒙看看夏青又看看蒋翊说。
　　夏青其实也没打算真让他拿回来，只是想谴责他泄一下心头之恨。
　　“没事儿，你以为我的MP3是怎么回来的，指望他还给我，等高考完了还不一定。”他信誓旦旦。
　　“那他发现书不见了怎么办？”夏青问。
　　“陈真收过那么多东西，他哪记得。”蒋翊摸着耳垂说:“对了，你们的书叫啥名，别拿错了。”
　　程蒙蒙和夏青诡异地沉默了。
　　蒋翊疑惑:“说呀你们。”
　　“等会我写给你，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夏青推着蒋翊的肩膀把他扭过去。
　　然后万分羞耻地抽出纸开始动笔。
　　两分钟后蒋翊收到了一个纸条，然后发出了夸张的憋笑声，近似猪叫。
　　纸条上赫然写着:“甜宠密爱，总裁宠我百分百，霸道总裁的娇妻，十宗罪。”
　　“你俩不是吧，还看霸道总裁爱上我呢，我隔壁家上小学的小孩也看这个。”
　　“怎么了，女人多大都喜欢这种，你不懂。”程蒙蒙扶着眼镜一本正经。
　　夏青莫名羞耻，她上小学还在看一群羊跟两个狼的动画片。
　　“我确实不懂，但是那个十宗罪等我拿回来了你得借我看看。”
　　“你先拿回来再说吧，我要写作业，睡你的觉去。”夏青从地上装书的纸箱子了抽出化学练习册，埋头开始写题。
　　蒋翊把身子扭过来，哼哼唧唧睡着了。
　　夏青一边默念元素周期表一边暗叹上天不公，蒋翊每天吃吃睡睡招猫逗，高兴了就在物理课堂上举手，花枝招展地上讲台上讲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不高兴了……他好像还没有不高兴的时候。这样的人放在她们初中是要被对手竖小拇指赶下擂台去的，但蒋翊没有，相反成绩单上前三名永远有他的名字。夏青难以给蒋翊一个简单的定义，她逐渐认识到，世界上不是只有好学生与坏学生，她们这些被装进学校的人无法像小学跳皮筋分阵营一样轻松分成两派，她甚至难以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所谓“派”的存在。

　　蒋翊的偷书计划很快实施了，当然，少不了江平川。
　　教室的隔壁有间两臂宽的小房间，里面摆了一张上下床，这张床是已婚男人陈真的临时住处，床单上印着大红的“囍”字，周围是是夸张的牡丹花，这种上世纪的风格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格外的朴素。
　　蒋翊把半个身子探进门后的大纸箱子里翻来翻去，门外江平川背靠着栏杆扶手，眼睛往向厕所，喊:“蒋翊，你好了没啊？”
　　他余光扫到楼梯，看见一个圆乎乎形似班主任的东西向上移动，暗嗷大事不好。
　　蒋翊正在在一水儿的花花绿绿的小说封面里艰难寻找那两本书，听见江平川在外面一边压着嗓子喊，一边拍门，整个人一震，掂起两本书飞快打开门扯着江平川溜进了他们班后门。

　　所以蒋翊腆着脸把书放到夏青跟程蒙蒙桌子上时，受到了三双白眼。
　　“嘿，你瞪我干啥？”他锤了江平川一拳。
　　“我以为你在陈真花被单上睡着了呢，吓死老子了，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被他逮住了咱俩完了。”江平川摸着胸口对上午的事心有余悸。
　　“蒋翊，这不是我们的书。”程蒙蒙无奈。
　　“哎呀我看也差不多嘛，你俩将就看看，等下次天时地利人和，我一定给你们搞回来。”蒋翊用手撑头信誓旦旦看着夏青。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夏青冷漠。
　　蒋翊立马一副我没有怎么可能你别诬赖我的表情。
　　旁边的程蒙蒙突然惊叫一声:
　　“这书上有字诶!”
　　“你废话呢，书上没字有啥啊？”江平川不以为意。
　　“不是，你们看。”程蒙蒙把书往前一推。
　　普通的言情小说，普通的封面，普通的目录，但是主人公姓名被中性笔改了。
　　“我去，这不会是谁意淫谁吧？”江平川一脸贱笑，小眼睛因为兴奋挤成一条线。
　　“这明明是暗恋你说那么难听干嘛。”程蒙蒙为书的主人不平。
　　“JY,LXX,JY,LXX,蒋翊？”夏青瞪大眼睛。
　　正在摸耳垂的蒋翊难得地顿住了。
　　“李香香？!”
　　“李香香？!”程蒙蒙跟江平川不约而同张大嘴巴喊出这个名字。
　　前排的李香香疑惑地扭过头，标志性的厚刘海翘起来一撮，像在发问:
　　“有事？”
　　“额……那个，班长你数学作业写完了没，给我借鉴借鉴呗。”江川平挠头。
　　李香香从排的整整齐齐的书了抽出练习册递给他后转回身，夏青他们看着她一点点把挪歪了的书一丝不苟地对齐，又看了此时蒋翊书桌下箱子里凌乱的毯子，顿时感到了同样的凌乱。
　　蒋翊面对三个人的目光，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知道有人暗恋自己，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走一个暗自羞涩地欣喜一下的程序，就被掰开揉碎赤裸裸地摊开在这三个人面前，并且这三个人一脸“你干啥龌龊事儿了”的表情盯着他，此刻他只想披上毯子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