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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尉迟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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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竟昏倒在门口。
我也凑过去,准备帮忙。然而,借着朦胧的火光,在我看清了他的面容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剑一样的眉,紧抿着的唇,刚毅的脸线,衬得整个人都十分的硬朗。又因淋了雨,一身衣裳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几分硬朗的气度。
紧闭的双眼,仿佛也紧闭着他的心门。
好熟悉的感觉,我愣住了。
直到帮忙把他扶到黎言睡的草垛上,我才回过神,一看手上,竟是满手的鲜血。
再看黎言,竟已熟练替他整理起伤口来,有条不紊,手法娴熟。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救人为大,便立马翻出了包袱里的装有上好伤药的小瓷瓶递了过去。
一切忙完之后,看着那张有些苍白而又莫名让我觉得熟悉的脸,一时心中竟有些惶惑不安。
或许是想摆脱这种不安,我探起身来,四处寻看,决定去往一处小角落歇息,这样安全才有保障嘛。
刚带着包袱躺下来,背对着他们二人,便听到黎言带着关切的声音:“永生兄过来些,你那里离火堆远,当心着凉。”
“不了……”我蜷着脑袋,含糊的应了一声。
“为何?”黎言的声音似乎悲切起来,委委屈屈,“永生兄,可是嫌弃在下了?”
好一个黎白兔!真真会装傻卖萌!
心里虽这样鄙视着,嘴上却不好说出来,只得故作正经地看向他,顺便也瞥了一旁的昏迷美男,肃然道:“黎兄误会了,其实永生甚是喜爱二位,只是天色已晚,到底……男男有别……”
“……”
黎言委实愣了一下眼皮跳了几跳,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如同白兔的眼睛那样温柔无辜。
“黎兄到底是个读书人,想也不必多说。好了好了,赶快休息吧。”
原以为我这么一说,这黎言大白兔一介斯文书生总该闭嘴了吧,谁知大白兔就是大白兔,竟一脸严肃同我道:“兄台放心,在下诚然不是个断袖。”
我嘴角一抽,悻悻翻了个身,口里直念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披风蒙头,沉沉入睡。
朦朦胧胧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早已雨过天晴,鸟声阵阵,晨光熹微。
我睁开眼睛支起身子,头习惯地一转,便看见黎白兔在整理衣衫。
窗外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白衣胜雪的公子,潋滟了一段时光,叫人移不开眼睛。
似是感受到我的目光,白兔回头冲我淡淡一笑,好看的唇角勾起:“永生兄,早啊。”
“早。”我不自然的别过头,突然又觉得似乎少了什么,再细细一想,脱口道:“怎么只剩你一个人,昨日的那个昏迷公子呢?”
“你是说楚兄?”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
原来他姓楚啊。
“他一早便醒了,又因有事便先行离开了。”黎白兔弯弯眼睛。
“哦,”我若有所思,“那白兔,不,黎兄你怎么还不走?”
话一出口,我有点后悔,说这么直接干什么,催着人家走也催的太明目张胆了吧。
果然,黎白兔的眸子暗了一下,好听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永生兄就这么想在下离开?”
“我……”话到嘴边却不忍说出来。
谁知黎白兔又笑了:“可要是在下走了,永生兄的生意可怎么做?”
生意?
见我一脸惊疑,黎白兔终于正色起来:“在下黎言,当朝御医,也是当年的肃宁侯及其爱徒尉迟遥遥的好友。此番前来,便是为了他二人一事。”
“可是我何曾要与你们做什么生意呢?”
黎白兔抿口轻笑:“原来永生姑娘还不知道……”
接过黎白兔从怀中取出的信笺,我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信上的内容。
大意就是叫我用永生诀为尉迟遥遥重现当年景象以解她心中所惑。而作为交换,她将她的命换给我,用她的精魂重聚我的魂灵之力。
信末,有师兄的亲笔署名,且盖有他的私印。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有些恍惚,毕竟,我之前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法……
可是,既然双方谈妥,皆为自愿,我也好不多说什么。
释然过后,又有些疑惑:“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秋水山庄里的永生呢?她可是个女子。”
黎白兔又笑了:“昨晚你说可跟你的师兄姓秋,敢问这天下昨日里来到肃宁侯墓里的永生可还有第二人?再说,在下起码也混迹于沙场宫廷多年,又岂会识不破姑娘你?”
我脸上一红,说话也有些结巴:“那……那你昨晚的话……都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黎言但笑不语。
“黎言,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嘛!”我的脸越发的红,不过这次是气红的。
“在下失礼……”黎言见我似有愠色,忙向我赔礼,还不忘用他那双温柔无辜的眼睛看着我。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人是他。天知道这他那双眼睛杀伤力得多么大,竟叫我再生不出半分怒气。
“算了,”我眨眨眼睛,“说正事,但信上师兄告诉我,与我碰面的应该是尉迟遥遥。怎么如今遇见的却是你呢?”
黎白兔沉默了一刻,缓步走到我身旁,就近坐下:“此事说来话长,我原也是为她,不过她仍等在肃宁侯墓,是我随意着恰好碰见了你。”
“那你可知她愿与我订契的心愿是什么吗?”
“……永生可知她与肃宁侯之事?”
“晓得一点,但也不很清楚。”
“她与他之间到底误会太多,”黎言的眸子暗了暗,“她被囚了三年,便也恨了他三年。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便立誓要把他挫骨扬灰了报仇,谁知早在一年前她师父肃宁侯便已病逝。”说到这里,黎言似是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她哪里晓得,他那师父有多疼她爱她,为她不知受了多少苦。她纵然也承受了莫大冤枉委屈,也不该独恨她师父。”
“那尉迟遥遥知不知道她师父待她的苦楚呢?”
“她若肯听就好了,”黎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的解释她根本不听也不信,仍旧不肯放下,所以我们便想出了请你帮忙的法子。”
“我明白,只要我用术法幻境重现当年真相,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正是如此。”黎言点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偏着头,怔怔有些出神。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说实话,对此我确实挺好奇的。而且就我判断,这个尉迟遥遥和她师父肃宁侯尉迟拓风之间决不只是师徒这么简单。
难道……
“如你所想,人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之间是有情的。”与此同时,黎言仿佛看懂了我的疑惑,“可也正为了这份情才使他俩走到了这个地步。”
“有情?”虽然我已猜到了七八分,然而正当我亲耳听到的时候却也着实惊讶了一番。“他……他们可是师徒啊……这不是……□□吗!”
黎言失笑。
“这……光是年龄上都该……不大合适吧……”
“永生姑娘难道就那么不清楚当朝之事?”见我一脸抱歉,黎言有些无奈亦有些不解,“一个好歹是素有忠义之名的沙场战神肃宁侯,另一个好歹也是一代巾帼女将奇女子。难道你就从未听说过?”
这………毕竟是世事,我三年沉睡,记忆尽失,一切皆重头,又怎会有时间去悉心关注无常世事呢?
本想解释,可又想起黎言毕竟是个外人,不便多说,只得支支吾吾地岔了过去。
“好了,在下有事得出去,永生姑娘是否愿与在下同去?”
我抬起头,刚好对上黎言含笑的如同白兔眼睛一样的眸子。
“有事?黎兄你不是要和永生一起去找尉迟姑娘的吗?”
“这个自然,但我们总该先出去到阜阳城里用些早膳吧?”
“哦,”我点点头,十分赞同,“好,我跟你同去,说实话我好像还没怎么吃过秋水山庄外的东西呢!此番正好跟着黎兄见识一下,先说好,这顿让永生请。”
“多谢永生姑娘一番好意,但这是咱们初识的第一顿饭,怎么能让姑娘破费?!”
一听有免费的早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嘴上,却推辞着:“这怎么好意思呢……”
吃过饭后,我与黎言一同走到街上,随着他去买了些香烛纸钱类的东西,专门打了一壶小酒,我便知道这应该是用来祭拜肃宁侯的。
然后又跟着他渐渐的出了城到了郊外。
草色青葱,远山一片黛色。
走着走着,蓦然起了风,吹得人衣袂飘飘,却也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得跟着黎言的白影紧紧在后,我们都没有开口,仿佛到了墓地便应该肃穆起来。
两旁皆是松柏,树的尽头便是一座大墓,墓旁似植有一树白花,而墓前依稀站着一个女子,一身红衣的颜色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用想她一定就是尉迟遥遥了。
走近看时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子真真是个美人。历来算上我在画上见到的美人,不是窈窕淑女便是小家碧玉,也有古灵精怪,而她十分的美丽中又加了三分英气四分豪气,剩下三分便是悲色与寞然。
又想到她曾是叱咤一时的巾帼女子,不由得感叹一句,美人如玉剑如虹。
“遥遥。”黎言开口介绍,“这便是那位秋水山庄的永生姑娘。”
她终于转过头来抬起冷冽的眼睛朝我望了一下。
我怯怯的对上她的眼睛,心中涌上悲悯之情。
她披散着长发,风中一袭红衣随风摇曳,美得不可方物。她张开有些干涩的唇,似笑非笑:“永生姑娘你应该清楚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