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好惹》相原

18、菡萏美人

　　半月后……
　　“苏离。”
　　夙离应声轻轻一笑，微微福了福身。
　　“云笙。”
　　我心里一个激灵，也忙学着夙离轻轻一笑，微微福了福身。
　　“二位天女都是来自南诏的贵人，”面目清秀的小太监不卑不亢，“但到了这大宣宫中，也希望二位能循礼循规，不要令小人难做。”
　　“是，多谢公公提点。”
　　我俩齐齐应声，难得统一。
　　小太监也算和气谦恭，躬一躬身：“小人名唤刘清，二位主子今后唤我小清就好。”
　　菡萏殿。
　　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遒劲洒脱的字迹衬得这“菡萏”二字分外风雅。
　　殿周凿有大大小小的各色小池，或奇或凡，但无一例外地，都植有娉娉袅袅几株不多不少的莲花。
　　难怪叫“菡萏殿”呢。
　　殿门前更是有一道芙渠，渠上架了座朱栏小桥，雅致非常。
　　“夙……苏离姐姐。”我适应着新的角色，“我们从南诏初来大宣，多有不便之处，还得请人家多多照应才是呢。”
　　夙离会意，笑着褪下腕上的精致银镯塞给了小清。
　　小清一抬眼，也知这是个上等值钱的东西，便顺势收下了，只是却连多余的一个笑容都颇为吝啬。
　　“那二位早些休息，有事可随时传唤小人。”
　　“有劳。”
　　我们也是相当礼貌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菡萏殿内按标分配有贴身兼掌事一等宫女两名，二等宫女四名，三等宫女六名。
　　应该不至于随时需要传唤他这个太监小总管的。
　　一进殿，两边便有排排宫婢齐齐候着。
　　的确，按大宣礼法，宫婢只能在殿内迎主，平时日常也只有一等宫婢才能伴主左右，二等负责轻巧文活，三等负责役使粗活。
　　而想刚才，小清这样的，只负责传召皇帝通知、咨询宫中规矩事务、领支例银等跑腿事宜，平时清闲的很。
　　“奴婢莲心。”
　　“奴婢荷香。”
　　莲心体态窈窕，眉清目秀，说话轻声细语，富有诗书气质，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美人。
　　荷香明媚娇俏，笑容甜美，说话中气十足，遍知诸事趣闻，一看就是个活宝小甜心。
　　当然，我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俩姑娘通通武力值惊人，一般的刺客什么的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
　　果然，人不可貌相。
　　所以，下面几个其他的宫女样貌我想也没必要一一描述了。
　　只需知道，那四个二等宫女分别唤作阿紫阿绛阿碧阿蓝，那六个三等宫女则分别唤作初月三月五月七月九月末月就好了。
　　眼见着周围满目陌生的人事，心里难免会有些感慨。
　　不过刚同师兄亭生他们重聚了半个月，现下自己就又到了一个这样陌生的地方。
　　新的地方新的目的新的伙伴。
　　但我的终极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拿下楚漠北。
　　至于夙离，师兄有没有另行给她安排任务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她不给我使绊子，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毕竟我们都是秋水山庄的人都是为了师兄嘛。
　　“笙儿，”夙离言笑晏晏，一双凤眼微眯，显得亲和非常，“一路上舟车劳顿，你身子向来又弱，要不要现在就去歇着？”
　　莲心和荷香一起看向我，脸上是关怀的神色。
　　“不用了，离姐姐。”
　　我也笑得很是友善。
　　呵，装亲和谁不会呀。
　　“那好，那笙儿你就陪着我一起去这菡萏殿里转转吧。”夙离过来挽了我的胳膊，又转头吩咐：“莲心荷香，还请你俩带我姐妹二人熟悉熟悉这里环境。”
　　“姑娘言重，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莲心忙低下头，谦恭温顺。
　　而荷香俏皮一笑，也跟着莲心福了福身。
　　夙离满意地点点头，又对余下的宫女吩咐：“我们这儿有莲心荷香陪着，你们不必分心，各忙各的去吧。”
　　“是。”
　　众人领命，不消一刻，纷纷散去，各司其职，似乎很是井然有序的样子。
　　“菡萏殿的主位分东西两阁，西阁有桃林，东阁有温泉。”
　　荷香引着我们到了里殿，左边为西，右边为东。
　　“二位姑娘可以自己决定住哪一间的，全凭个人喜好。”
　　莲心适时提醒我们。
　　“笙儿喜欢哪里？”
　　夙离倒是挺大方周到的，几乎事事为我考虑，还真有几分大姐姐的模样。
　　“哪里都好，我听姐姐的。”
　　我笑了笑，把话柄又抛了回去。
　　“笙儿体弱，应该入住更为温暖相宜的东间才妥当呢。”
　　那倒也是，时常有温泉泡也是挺滋润的。
　　可是关键是，我一个魅是不能在水里久泡的。
　　不过，居住环境温暖湿润一点也还好吧，挺适合我修炼秘术的。
　　所以，夙离应该不是故意触我的忌讳的吧……
　　“好，那我就听姐姐的话住东间。”
　　“要不要去两边转转再做决定？”夙离看了两边的方向，又看了看我，笑意柔和。
　　“不用麻烦，就这样决定吧。”我也笑了，“如果离姐姐想泡温泉或者想我了，可以随时过来呀。”
　　夙离但笑不语。
　　其实菡萏殿也不算大，布局就是前厅和后院，后院又分为东西两阁，阁中又是一个小型的套间，书房卧室小厅俱全。
　　两阁相接的地方靠近东阁的，是温泉，靠近西阁的，是一片桃林。
　　其实我有点好奇，为什么菡萏殿外边为了应名种着大片的莲花芙蓉，而里面却非要置一小片桃林呢？
　　“天色也不早了，二位姑娘既然已经择好了住处，便可以用膳休息了。”
　　也是，大半天没吃东西，虽然我不会感觉到饿，但心里总感觉有点不习惯呢。
　　“明日姑娘们还要面圣，今天可得好好休息。”
　　面圣？明天？
　　这么快的么？
　　我，我好像还没做好准备……这段时间光忙着学习礼仪练习秘术就为了进宫，现在进宫明天就可以见到楚漠北了反而慌张起来。
　　“是啊……”夙离似乎也认真起来，看着我意味深长，“笙儿今晚可得好好休息，面圣之后我们再叫莲心荷香她们带我们四下转转散心。”
　　“嗯，离姐姐说的极是。”
　　我点点头，现下就想回我的东阁。
　　只是，莲心和荷香，她们俩……应该是我和夙离一人一个吧，可是，要怎么选呢？
　　“那莲心带姑娘去东阁休息吧。”
　　莲心似乎正好看出了我的犹疑，倒也十分机敏。
　　“好。”
　　我笑着向莲心点了点头。
　　“荷香是分给西阁的人，所以就由荷香带苏离姑娘去西阁休息吧。”
　　荷香笑得很是俏皮讨巧。
　　原来连这都是分好了的呀。选东阁自带的莲心，选西阁自带的荷香。
　　“好，那我们走吧。”夙离微微一笑，朝我道，“笙儿也回去吧，记得早些休息……”
　　我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也同莲心一起转身朝东阁去了。
　　用过晚膳，也洗浴完毕，终于可以安心躺到床上去了。
　　“姑娘，莲心就在隔间里，夜里有事直接叫奴婢就好。”
　　“嗯，好的，莲心你今天也累了吧，早点休息哦。”
　　“奴婢告退。”
　　莲心轻轻一笑，如水般的温柔里夹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秀丽柔美，真真要把我一个女孩子的心都化掉了。
　　“莲心你真的好美好温柔哦。”
　　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就夸出了声。
　　“哪有，姑娘可真爱说笑。”
　　莲心看了我一眼，脸上添了一抹红晕，然后迅速给我整理好被子，难得地走的飞快。
　　看着她即使“仓皇逃走”也还是秀雅窈窕的背影，我不免有点羡慕。
　　不过，莲心她好像很害羞呢。
　　到了晚上，我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一闭眼吧，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
　　冷风夹着冷雨从窗里飘进来，打在冰凉的地板上。
　　屋内昏暗压抑，一点微弱的烛火似明似灭，晃动的烛影让这本来华丽精致的屋子染上几分凄凉苦痛的味道。
　　女孩一袭白纱长裙，披散着一头长发，光裸白皙的脚腕上一条暗红色的血玉脚链分外夺目。
　　她伏在地上，看不清脸，但我知道，她就是长乐。
　　她似乎很痛苦，身体一直都在发颤，但一直都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嘭——”
　　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弥漫压抑感里莫名清晰。
　　“乐儿！”
　　是楚漠北。
　　和以往的梦境一样，男主角都是楚漠北。
　　只是这一次，楚漠北的眼睛红的吓人，心疼、怜悯、愤怒、焦急，全在他这一双眼睛里混乱起来。
　　甚至，我似乎还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点泪光。
　　他冲过去，将地上的女孩扶到怀里，将她抱的紧紧的，就像抱着一个随时都可能失去的宝贝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
　　我竟然听到了男子沙哑的忏悔声。
　　而也正是此刻，我发现，原来女孩的前襟已被鲜血染红。
　　“阿北……不要说……说对不起……”女孩艰难开口，一开口便有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像幽渊里一朵朵艳丽鲜妍的曼珠沙华，无声地开在那片素白的衣襟上。
　　她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他，笑得那样努力：“我没事的……内力没有了，正好他们……再也……再也不用担心我会伤害到你了……”
　　再也忍不住，他蓄在眼眶许久的一滴热泪落下，打在她美丽苍白的脸上。
　　“从今以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深爱着阿北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