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中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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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二人梳洗装扮了，携手出门，正见孔明迎面过来。
情不自禁微笑，还没来得及招呼，就看见孔明皱眉看向她二人相握的手。
“可有不妥？”婵娟安抚的拍拍貂蝉，盈盈笑道。
“你何时私自解了她禁足令？”孔明神色不虞，吩咐道，“送她回房。无我之令不可解禁。”
说完示意道：“婵你随我来。”
惴惴跟在他身后，听他说道：“亮已差人去查探，近日婵还是别太近她了。”
知道他是关心，婵娟笑着点点头，没有反驳。
却又见他顿住步子：“若一直未有结果，便遣她出府。”
“怎么办，婵你得帮我！”
叹息着把惊慌失措的她抱着，婵娟有些无力：“你没有户籍，我也不知可以将你送往何处……”
若被撵出府去，她如何生存呢？做乞丐，还是歌姬？能眼睁睁看着她挣扎于生死边缘么？
婵娟欲言，又迟疑——孔明安危、府中机密，又该如何？
“婵，我不想死在三国。”讷讷的声音，哭声正浓。
也罢，婵娟神色有些坚决：“明日是中元节。我会想法子让先生见你一次。”指了指屋外某处，又细细嘱托了一些。
“若能打动先生留你便最好。”婵娟示意她不必感激，“婵尽力也只能如此了。”
中元夜，婵娟请过孔明一道祭奠早逝先人及阵亡将士。
锦江畔，莲灯千盏，一河潋滟波光。
“先生在想何事？”
一向坚毅的面容有少见的忧伤：“亮在想先妣、皇考，还有早逝的从父和小姊。”
“若真有黄泉，他们如今又是如何？”负手临江，神情甚至可以称作软弱。
婵娟别开了头，压下心头不忍：“逝者已矣，其遗愿不外望生者长安。”
“先生，你我如今在此凭吊先人，也算幸事。”想着那归宿无依的女子，婵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多少黎民朝不保夕，存活尚且不易……”
一边说，一边轻踢石子入水。
孔明神色温柔，离她近了些：“亮在一日，必倾毕生之力治太平之邦，不教庶民暴死，不教百姓流离……”
这时，几声忽高忽低的轻啜传了过来：“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
婵娟注意到身旁的他立时动容，似哀戚似静穆。当听她吟道：“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于是仿佛悲不自胜的样子，豁然起身，掩面道：“先生，婵娟不适，先行离去了。”匆匆走开，甚至余下一两声抽噎。
走的远了，隐隐还能听见那黄莺似的声音：“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
“姑娘……”她诧异自己这么远了还听得到他欲言又止的安慰。
她甚至能想象江畔二人的样子。他一定是走到她身边站定，或者蹲下，看着她，欲安慰，却又不忍打断。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慢慢扶了桥栏走开。
这时看到迎面过来的人，想躲开已来不及，只得屈了屈膝：“皇叔。”
刘备顿住步子，好像才看见她，温和的笑起来：“婵不必多礼。孔明何在？”
婵娟指了指河边：“先生思念亡亲，于河边悼念。”
“如此，孤就不打扰了。”刘备点点头，“婵可愿陪孤走一走？”
婵娟只得应了，走到他左侧，随着他步伐徐徐向前。
“前次听阿斗说又遇刺，益州旧民拒孤之心尚众。”刘备转头看她，“婵对此有何见解？”
“皇叔……”婵娟惊得抬头，心里迅速的思考起来。
“不必紧张，婵。”刘备却笑了笑，“自说无妨，孤不怪罪。”
“皇叔入益州，天命所归。”尽力不让他听出她在斟酌，“婵兄长无大才，不过守成之主，北不能当张鲁狼顾，南不能服南蛮逆心，更何况曹操孙权虎视眈眈。‘天府之土，其主不能守’先生之言甚是。皇叔入川，可保益州，可佑蜀民。益州之幸。”
“既如此，为何一众旧民还……”眯了眯眼睛，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兄长有恩于民。”婵娟神情坦然，“益州民众非忘恩趋利之徒，承兄长厚恩，唯以死报之，非怪皇叔耳。燕赵慷慨士，蜀人亦不差之矣。”
刘备呵呵笑了，捻须点头：“孤亦作此想。”又侧首看着她：“婵，既师从孔明，怎还叫孤‘皇叔’？”
“便随孔明叫孤‘主公’吧。”
婵娟无奈应了。
“晚了，主公可要回府？”婵娟看看四周，祭祀百姓已渐渐散去，“主公初来，益州尚不安定，今日又未有侍从随行……”
刘备倒不在意：“无妨。”
于是两人继续前行，无语对河灯。迎面过来一群百姓，嘈杂的热腾腾的气息一时间盖过了江畔原有的清冷寂寥。
她看到刘备笑了笑露一片的热腾腾的心肠，又看到混迹百姓中忽然闪过的一线刀光。
又是刺客吧。看看身侧的刘备：要示警么？
百念瞬息闪过，稍作踌躇就定下心来——刘备不能有意外。若他有万一，益州便面临颠覆之难。国无主，军无帅，魏吴、张鲁必群起攻之。先生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难……
想着他君臣鱼水之情，婵娟不自觉上前一步挡在刘备面前。
“主公，有刺客。”几乎在她说话的同时，刀光就闪到眼前。
刀落，血溅。
刘备收了剑入鞘，神色莫测的看着面前刺客尸体。
婵娟知此时不宜妄言，立在一旁静待侍卫过来。
“这里鱼龙混杂，婵还是先回去吧。”刘备对她亲切了很多，面带关心。
婵娟四周看看，恭谨施礼：“谢主公关心。”于是转身离去。
“等等，婵卿……”刘备却叫住她，有些迟疑却仍换了称呼，见她回身，“今日谢过你维护。”
是指她挡在前吧，婵娟知他亲近感激之意，也不再拘束，洒脱的挥挥手：“婵之责也。”
抵了府中，却见孔明貂蝉人还未回。想他们必尚在河边凭吊逝者，婵娟唤人做了些素食，又在水榭备了酒，待他二人回来以酒解愁。然而菜热了数次，却仍不见车马影子。
她在榭里等待，由稳稳端坐到无措的徘徊。侧耳听了一次一次，深夜府道寂静无声——他的步履还很远。
三更，四更，终是知道，他们今夜不回了。叫过下人收拾纹丝未动的一桌酒食，落寞起身扶着栏杆回房。
先生，你竟未派人告知婵一声。心里有些难过，又自语道：他为何要派人告知你？
婵娟放下帐子，躺在床一角，呆呆看着帐顶，由被冷落的委屈慢慢延伸到被疏远的落寞伤怀。
不知道自己到底泪湿了没，铰着百结的愁肠睡去。
夜里睡的晚了，醒来已是近午。撩帘看了看院中日晷，婵娟不由得面上发热，叫一声“晏了”，匆忙梳洗了出户。
“先生呢？”拉住一侍人问道。
“草民不知。”侍人摇摇头，又想起了什么，热心肠的笑道：“军师曾来看望婵小姐，见您仍在沉睡便离去了，还吩咐不许打扰。”
知道她心思一样，又凑近了耳语道，“听说婵小姐深夜候他，还笑叹了句‘痴’，看那神色多少有些心疼呢！”
先生是议事未回吧。总是上午议事午后至夜便批阅文书的。婵娟思量，于是微笑颔首：“多谢。”
想着那个女子，心里不免挂念起她的出路，便向貂蝉房中走去。
悄悄走到门外，侧耳听了半晌。一室安静。
那家伙，该不是和自己一样睡过日头了？婵娟忍了笑，蹑手蹑脚推门而入，正想吓她一吓。
帘幕层层放下来，一室幽暗，熏香味道很重。“像她性子。”婵娟一面转过屏风一面想，“先生喜自然之气，府中少用熏香。貂蝉这家伙却爱极了沉香味，非得央她寻来这些香日夜燃着。”
“貂蝉，起来啦，起来啦！”婵娟笑嘻嘻撩起帘子，“日晚倦梳头么？”
……
静的压抑的空间，三个人默默的看着彼此。
婵娟退了一步，刚要转身，孔明放下手中木梳，神色自然，微笑道：“婵终是起了，日晏得很呢。”
貂蝉听着他声音，一颤，赶忙起身，慌张整了整中衣，手里扭着还未围上的外裳，神色躲闪，嗫嚅着：“婵，你、你起来啦……”
“先生，你在为貂蝉梳头么？”婵娟好像灵魂飘在了半空，漠然俯视自己肉身在麻木的微笑，“青丝谢君绾，乌发结同心呢！”
孔明却皱眉，不悦道：“婵此言出格了些。”
先生，你既与她独居一室、绾发结情，却怪婵言语出格么？婵娟呵呵的笑起来。
曾何时说喜我放浪不羁，此时却为何又要婵谨尊礼教！
“貂蝉，从此婵不必再为你归宿忧心了吧。”婵娟慢慢将头转向那略带惊慌略有无助的女子，自己也被她大咧咧的热情给瞒过去了，果然是“拙”的，调开眼光不忍再逼迫她，一字一句的道，“婵恭喜你！”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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