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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再入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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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渊到之前,心情忐忑,他推门的手微微颤抖,仿佛被恐惧抓住了心,惴惴不安。
他最终还是按照姜晚之前说的,推开了通往另一边暗道的那扇门。
淡淡的血腥气席卷而来,充斥着他的鼻腔,他下意识蹙眉,手扶着墙壁,渐渐屈成拳。
所以他的母后就在这里面对吗?
那她现在还好吗?这些血腥气,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还是下面有其他人。
见与不见,事实就在眼前,与其犹豫不决,不如下去一探究竟。
姜渊点燃小型探照火把,步步小心。
越往里走,他听见一个低低啜泣的哭声,那么悲痛,那样哀婉,仿佛要把人心都哭碎了。
她是谁?姜渊把小火把往那个方向移动。
那人似乎也觉察到门口的动静,往光亮的地方看过来。
火把的暖黄色光映衬着姜渊的半边脸,他是那样俊逸,完美的五官,匀称颀长的身姿,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颠倒众生。
可就是这样的他,爱的人却是姜晚。
江月不甘心,能不能让把姜晚重新逐出姜渊的心,成败在此一举。
她望着姜渊来的方向,捂耳尖叫,“啊——”
声音足够尖锐,能划破整个暗道的空气。
暗道挺大,逐渐加强循环的回音,配上这冬日寂寥的温度,让人毛骨悚然。
姜渊快步朝她走来,在看清楚江月那张带有血迹的脸时,他也被吓了一跳。
江月半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脸上身上都带了血迹,若不是平日里见得多了,都猜不出她是谁。
她这般落魄,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此前定然遭受了不少惩罚。
“江月?”姜渊诧异,江月身子更加缩了缩。
姜渊弯腰俯下来,担忧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了?”
江月浑身都在颤抖,只是害怕恐惧地望着他。
她不发一言,像是被恐吓或者目睹过什么触目惊心的场景。
姜渊疑惑不解,想来应该就是这个暗道,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他大概逐渐习惯才避免了想呕吐的心。
他用手上的小火把点亮了整个暗道,他才发现,原来——
与其说是暗道,倒不如说是囚笼,铜墙铁壁的四周都散发着刺人骨髓的凉意,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四股巨大的锁链,锁链中央交汇的地方绑着个女人,她四肢都被绑着,呈“大”字型,她脑袋自然垂下,长而凌乱的发丝如瀑布般随意散落,如果不仔细看的,也许会误认为是贞子或者是天牢里的囚犯。
所以那人是……
姜渊忍住想吐的反胃情绪,他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他犹豫不决,脚步如同灌了铅,实在是他不想,也害怕接受那让人难过的事实。
这房间里就他们三个,再没别人了。
眼前这个被绑着的,一定就是他母后。
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被江月看的一清二楚,她大概也猜到姜晚对他说了些什么,于是将计就计等在这里。
她脸上明明带着阴暗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又装的那么沙哑,好像她真的为此挣扎奋斗过。
江月朝他背影说:“六皇子,那是……那是芊羽郡主啊,奴婢来得晚,就只看到长公主赐给芊羽郡主的毒酒的场面,奴婢无能,没能阻止芊羽郡主饮毒酒,也没能救出芊羽郡主,更加没能等到六皇子来。”
她声色俱下,泪眼婆娑,时不时传出来的抽噎声令人心碎让人伤神。
姜渊留给她的虽然只是背影,可她在昏暗的灯光下,分明看见了他战栗的身躯,如果,如果能看见他正面的话,那该是多么复杂而扭曲的表情。
姜渊颤抖着脚步前行,在他撩开芊羽郡主的发丝前,他心里隐隐还抱了丝期待和念想。
那不会是他母后,他宁愿他母后早就死了,而不是被关在这么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度过这么多年。
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手颤抖地不成样子,那个即将揭开的事实好残忍,比他手握刀刃上阵杀敌还要可怕。
江月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生出这样的恶趣味来,她继续道:“六皇子,芊羽郡主死前,一直在等着你来,只可惜,您连她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您不知道,芊羽郡主到最后,满心满眼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啊……”
姜渊最终还是撩拨开了凌乱的发丝,将手边的火把把移近了那个女人的脸庞。
那是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嘴唇发紫,从唇角溢出的血迹已经变黑,她面色苍白,甚至有些恐惧。
姜渊不敢想象,手一抖,火把不出意外掉落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真的是她。
他身子好像不受控制似的,江月第一次看见那样无助的他,比他一个人苦守冷宫这么多年还要来的可怕。
她心里莫名就有种扭曲的快感,趁现在姜渊身处悲痛交加中,她继续火上浇油。
她表现的楚楚可怜,眼中带泪,语气一波三折,“六皇子,还请您节哀,芊羽郡主和奴婢一直在等您来,结果没等到您,却只等到了长公主,长公主赐了芊羽郡主一杯毒酒,还把奴婢打成现在这样,奴婢对不住皇子,奴婢该死。”
姜渊颤抖着嘴唇,回头看她,摇摇头,忽而就很无力。
他自嘲:“不怪你,该怪的是本宫的无能。”
“不怪六皇子,芊羽郡主生前和奴婢说,她最疼爱六皇子您了,听到您这样自责,她泉下有知,心里一定十分难受。”
江月缓缓站起来,朝姜渊靠近,她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痛苦,复杂,悲痛的神色,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姜渊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咬了咬后槽牙,几乎是咬牙切齿追问:“你方才说,是长公主赐的我母后毒酒?她怎么会知道我母后在这里?”
江月明明早就想好了一切答案,此刻却低着头,一副将言不敢言的模样。
姜渊怒气上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
江月知道他是发自心底的愤怒,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她不由得得意起来,但她还是假装悲痛道:“是姜晚,奴婢来时姜晚也在,如果不是她执意与长公主理论,芊羽郡主说不定还能再见六皇子最后一面。”
原来是姜晚。
姜渊想到了她假惺惺来找冷霜殿找他的模样,美其名曰让他快速去见他母后,实际上却在背后捅刀子,招来了长公主,若不是她,也许他面前的芊羽郡主,还是活生生的。
她也许会对他笑,然后抬手摸他的脸颊,甚至会感叹,她的皇儿终于来了,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他。
姜渊的面色逐渐阴沉,甚至还有些不甘。
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他对她还有了那么些异样的情感。
江月见初步的目的达成,将整个事件娓娓道来:“六皇子,芊羽郡主临终前对奴婢说,希望皇子不要自责,她因为被长公主妒忌,长公主早在十年前制造假象把她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如今赶尽杀绝,她才发现,原来她斗不过权势,所以她才会惨死,她告诫奴婢,一定要好好守住六皇子,她只希望皇子余生能好好生活,幸福一生。”
幸福,还能幸福吗?
姜渊扪心自问。
也许他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尚还能浑浑度日,可现在他知道自己母亲十年前其实并没暴毙身亡,而是被长公主妒忌所以关押在这里,他真的能卸下心里那口恶气吗?
不能,当然不能。
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
住冷宫这些年,被刁难,被忽视,他都可以一笑了之,唯独他母后被这样对待,以至于他最终也没能见上她一面的事,决不能忍。
有关于这件事的,包括皇帝,长公主,姜晚,一个也跑不了。
江月发现姜渊的面色突然阴鸷起来,像一条毒蛇,那是江月从未见过的姜渊。
很好,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相互依偎,彼此依靠。
“六皇子,我们走吧,这里过不久,长公主估计会派人来填了。”
姜渊并没走,而是朝着那看似衣衫褴褛鬼魔鬼样的芊羽郡主跪下。
他一脸坚毅,认真地朝她磕头,他虽然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母后,儿臣一定会为你报仇。
儿臣要让那些欠你的人,最终付出双倍的代价。
姜渊还是想带着芊羽郡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实在太阴冷了,他记得他小时候,他母后最怕冷了。
他起身,拾起地上尖锐的石块,朝着锁住他母后四肢的锁链砸去,他想带她离开这里,留给她最后一片净土。
这块石头不行,就换下一块,如此循环往复,他手上被石头划伤,之前的伤口还没好,突然的大力气让他伤口再次被撕裂,鲜血染透了他衣衫,手上的鲜血染红了石块。
江月大概也没想到姜渊这样偏执,见他那般,忍不住心疼,劝他:“六皇子,要不不砸了吧,这铁链困了郡主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松动,你这么一直砸,也没效果啊。”
姜渊听着她话更加不甘心,他母后被困在这里十多年,什么概念,他根本不能想象。
他身前不能让她享福,那也不能让她死后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
江月见劝他不懂,猜想他是铁了心。
她也跟着他一起砸铁链,想着这样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应该能好一些。
功夫不负有心人,姜渊不知道砸了多久,第一个铁链被他用石头砸断了。
但他只是喘了口气,又接着砸其他铁链。
他是那样锲而不舍,看的江月由一开始的阴险得意转变为心疼。
“六皇子,您要是在这样下去,伤口会被撕裂开的。”
“六皇子,您听奴婢一句劝吧,芊羽郡主已经去了,奴婢得守着你啊。”
“皇子,就算你真的砸断了铁链又如何,带出去被大家看见,是要惹众怒的。”
大概是最后这句话彻底触怒了姜渊,他红着眼,瞪着江月,“你闭嘴!惹了众怒又如何,我母后生前慈悲善良,不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我早就不在乎了。”
江月知道,她只要彻底激怒姜渊后,谋朝串位的日期就会提前。
到时候,这江山是她的,姜渊也是她的。
她怀着这样的心思,和姜渊一同砸锁链。
终于,四条锁链全部被砸断,芊羽郡主冷冰冰的尸体往前倒过来,姜渊丢掉石块,一把接住她。
“母后,”姜渊曲起双臂,将她抱起,他眼中是浓浓的悔恨,“儿臣不孝,儿臣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