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布衣（重生）》折柳寄雁

9、第 9 章

　　起风了，京郊孤坟上刚撒下去的黄白纸钱打着旋乘风而起，被带到高处，转眼又飘忽落地，沾上土糊上泥，最终被裹进地底。
　　小祝拾起地上的小竹篮，眼底情绪已然平复。傅君攸只道有孕之人情绪无常，孔家的腌臜事且听且过，那孔尚书是个中立的老狐狸油盐不进，这辈子他决意不去趟诚王的浑水，犯不着再琢磨。
　　却有几分惋惜那坟墓里英年早逝的孔小姐，若她能好好活着兴许这上京城尚能多添一处别样景致。傅君攸折腰对着那石碑鞠了一躬，小祝瞧见他这番举动只抿笑不语。
　　收拾好东西两人相携往马车方向走，傅君攸还想细问苏颙旻和沈邦媛的事便觍着脸要蹭马车，小祝未做多想点头应了转身先踩着马凳坐上车，那赶车的马夫对着傅君攸没个好脸色，却不敢置喙主人家的事。
　　傅君攸刚想踩上马凳借力上车，那马夫身手灵活一把抄走了马凳收起来，眼瞅着傅君攸一脚踏空，慌慌张张伸手扶住车辕站稳。
　　感受到不善，傅君攸莫名其妙抬眼看向车夫，谁知那人木着一张脸也在看他。这时小祝在车里催促了一声，傅君攸忙应声好扶着车门准备直接跳上车，谁知小傅淮恰在此时骑着马哒哒赶上来，在他身后咋咋呼呼的嚷了一声：“少爷您不骑马了吗？”
　　原本一条腿已踩上马车的傅君攸冷不防被吓一跳，当即趔趄着滚到了车下，此刻他真是万分痛恨自己带了这么个缺心眼儿的孩子来上京。
　　等傅淮搀着他站起身，傅君攸发现自己不幸闪了老腰。忽然福至心灵灵机一动，顺杆儿就对傅淮说：“少爷闪了腰骑不了马了。”
　　小祝趴在车窗上目睹了全程，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笑过后便招呼小傅淮和车夫合力将傅君攸弄上车，车夫不情不愿的重新放下马凳，和小傅淮一起搀着傅君攸上车坐好。
　　傅淮重新翻身上马，又腾出另一只手去牵之前傅君攸骑的那匹，车夫就位后请示过小祝便一抽马鞭再次慢慢悠悠的上路了。
　　车厢里小祝对着闪到腰的傅君攸嘲笑了一番，傅君攸被她笑得狼狈，但为了查清沈家背后的事他还是坚强的忍痛赔笑。等小祝取笑够了，傅君攸清了清嗓子打算开始聊正题。
　　“那你和盛世酒坊的苏管事到底什么关系？”话刚出口落地，小祝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傅君攸心道，莫非自己问得太直接？刚想找补几句，小祝已经狠狠呛了回来。
　　“不过就是小时候的邻居，我请他吃糖葫芦，他给我玉扣抵糖葫芦的钱，你们倒是希望我和他扯上点什么关系？”小祝瞪着傅君攸，满脸尽是嫌弃。满是不屑的腹诽着，世人众生皆爱谈论别人的家长里短，那些爱嚼舌根的三姑六婆是如此，瞧着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傅君攸亦如此。
　　知道小祝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傅君攸慌忙摆手，动作太大一不留神扯着后腰，霎时疼得龇牙咧嘴。小祝冷哼一声撇开脸，也懒得再关心她傅大哥。
　　傅君攸见气氛冷凝下来，也不再卖惨装傻，把肚子里已经知晓的那些东西快速筛了一遍，捡了些可以告诉小祝的事说出来。
　　“我哪能是那个意思，你和苏颙旻还能有什么关系。是我这边……怕是要出事，正牵连上了苏管事，所以才好奇和你打听。”
　　小祝闻言将头转了回来，好看的柳眉皱起：“出什么事了？”
　　傅君攸上车前便想好了说辞，此刻顺着小祝的话便道：“我家里有个和我同岁的表叔，原本关系挺好，可这次在上京城偶然遇到他才知道他要成婚了，成亲对象便是盛世酒坊的沈邦媛。”
　　刻意的顿了顿，傅君攸装作难为情的搓了搓手背：“事出突然，我原本就觉得有些蹊跷，刚才又听你说沈邦媛和苏颙旻早已私定终身……”
　　话未道尽小祝已然明了傅君攸想表达的意思，她眉心川字痕迹更深几分，摇了摇头也很不解。
　　“苏哥哥是沈老板的养子，沈邦媛打小就黏糊他。我出嫁前曾在月老庙遇见过他们一回，那时候他们绑了同心锁，还说沈老板已同意二人婚事，打算来个亲上加亲。”
　　小祝的话让傅君攸意外且震惊，上辈子刑部查了许久竟没能扒出苏颙旻是沈天隼养子这件事，真是太古怪，若小祝没有撒谎，那沈氏背后究竟藏着哪只大手竟然能将这些消息遮掩得这般严密。
　　“苏颙旻是沈天隼的养子……这事你如何得知？”看小祝神色专注不像是编谎，傅君攸举袖揩去额角冷汗，决定顺着探问下去。
　　“小时候苏颙旻亲口告诉我的。不过沈叔叔这个人很奇怪，他不许苏哥哥对外自称是他养子，反而告诉大家苏哥哥是他买来的仆从。”小祝心里还挺介意这件事，年幼时她曾向父母提起，抱怨沈叔叔对她苏哥哥不好。
　　但那时祝贺却严厉告诫她，不要乱议别家是非。一向敬重父母的小祝便对这件事封了口，未再提起过。若非今日傅君攸问起，她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和人提起这件事。
　　傅君攸闻言也皱起了眉，这其中颇多曲折，沈家的事如今看来处处透着古怪，他是否该和傅檀章摊牌，善意提醒他一句呢。
　　蓦然又想起那日夜里傅檀章的态度，兴许傅檀章什么都知道，只有自己活像个跳梁小丑到处蹦跶。
　　傅君攸感到一阵烦闷和挫败，原本他重生醒来，知道往后十来年间将发生的大事和朝堂局势，自以为捏了一手好牌一定可以走出个漂亮结局。
　　现实却不如他意，跟个棒槌似的撵在他身后，将一个个陌生的疑问强行塞进他脑袋，压迫感比上一世更甚。
　　“你说沈邦媛要嫁给你表叔了，消息可靠吗？”小祝的问话将傅君攸唤回当下，他看着小祝沉重的点头。
　　“这不可能！”如果不是因为坐在车里，小祝这会儿一准已经蹦起来，她想起今日见苏颙旻前碰到的那件事，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傅君攸。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而且现在，我和表叔都住在沈家别院里。”傅君攸也怕小祝不信，索性告知小祝他如今借住在沈家，以证消息并非他张口胡诹。
　　小祝惊疑不定的摇头，像是被自己心里的某种猜测惊吓到，傅君攸见状忙取了挂在侧壁的水囊递过去。小祝灌下两口清水，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看向傅君攸的眼神多了几分闪躲，傅君攸忙着将水囊挂回去一时也没觉察小祝眼神闪烁面带犹疑的样子。
　　“傅大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缓和一阵，小祝还是下了决心，打算告诉傅君攸一件关于沈邦媛的事。
　　傅君攸心里隐约觉得，小祝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自己听了更头疼，可好奇心已经冒了头，他挣扎一番也没能把它按回去，便由小祝说去了。
　　“我今日出门顺道去了趟药铺，正好撞见沈邦媛的侍女在那取药，可她……可她竟拿了一包堕胎药和一包安胎药回去。”
　　傅君攸闻言也是一惊，头皮立时炸了。马车却已行到简王府前，车夫在外提醒小祝下车。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马车，小傅淮就见他家少爷一手扶着腰一手抱着头很是痛苦的模样。
　　小祝与他默契的未再多言一字，稍一颔首后便转身进府，傅君攸也让小傅淮牵着马随他先回住处。
　　傅檀章今日没有外出，是以傅君攸回到沈家别院时正好一抬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正堂的小表叔。相较傅君攸腰痛脑仁疼的狼狈模样，傅檀章今日一身做工精细的月白夹袄，领口袖口出还用远山紫的丝线绣着木兰花样，束冠上斜插一支碧玉云纹簪，端得一副富家公子金玉其外的模样。
　　傅君攸见他在便直奔他来，傅檀章却不慌不忙让他先坐下，随后打发一众仆从出去，桩桩件件都安排妥后，才有要同傅君攸叙话的意思。
　　“傅七，这几日我想了想，着实应该同你心平气和的谈一次。”傅檀章说着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傅君攸神色复杂的看过来，惯性般伸手接下那杯茶捧在自己手里，却没有半点想喝的打算。
　　傅檀章见傅君攸没接话，人就这么面色如常的坐在自己对面，既没表达不悦，也未露出欢喜。舒了口气，便接着将自己想说的话一并说了。
　　“上京城的事，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我不会主动对你透露半个字。傅家与沈家的关联，你不在商道也无须再惦记……最后，我可能还要在这里耽搁十天半个月，但我希望你能听从安排，让我的人先行送你回渚州。”
　　傅君攸指腹摩挲着杯口边沿，将傅檀章的这通软硬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半晌他才低声应话。
　　“我可以对你的事不管不问，但我今日得了个消息，觉得还是有必要在你婚前告诉你，免得你上当受骗。”
　　“你说……嗯，对了我安排你后天便随船队出发，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和你未过门的妻子！你知不知道她今日差人去拿了两包药回府，一包安胎药，一包堕胎药。”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等等，你知道？！”
　　傅君攸彻底傻在当场，他没想过傅檀章竟有当别人便宜爹的癖好。而被他腹诽的当事人本尊，面色不虞的坐在对面猛灌了一口热茶，似乎正压抑着情绪……又或是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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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勤快一点。。。虽然很怀疑还有没有人在看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