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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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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教的一役结束之后,浩气盟和恶人谷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起来。原本势同水火的两方势力虽然还会在细处有所摩擦,但终归也不会再起什么大范围的冲突。
可我在内心里对无归的恨意却是愈发深刻了。
我想他根本就是在戏耍我,因为我过分弱小,根本无法奈何他。
于是我愈发拼命地磨练着自己的刀法。我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够见到他,但我发誓,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将他斩杀在自己的刀锋之下。
在我十五岁的那年,我见到了那个浩气盟当中最为神秘的男人。其实我隐约知道他的存在,因为每次盟主给我们派发的任务都是建立在一些绝对隐秘的情报之上,而我们所调查的,只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罢了。
那些隐秘的情报有些是来自江湖中的“隐元会”,但大部分,都是来自那个浩气盟中除了“七星”之外甚至鲜少有人知晓的家伙。
“天璇影”。
他大抵是来自蜀中唐门,那是与明教一样常年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门派。
他的面孔完全隐藏在了一张面具之下,不过我也并不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该在意的,是他要派发给我的任务。
在见我进门之后,天璇影注视了我很久,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
“不行。”
我不知道他说的“不行”是指的什么,盟主也并没有告诉过我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见我。
只是这个时候,随同我一并过来的盟主忽然开口:“她的品行是可以信赖的。”
“执念太重。”影的回答依然简短。
“这一点上,你不也是一样的吗?”谢渊说。
接着空气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能感受到“天璇”影在听到谢渊所说的话之后陷入的挣扎,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向谢渊,我想此刻的他,眼中所看到的大抵是另外一个存在——那个谢渊口中所说的“执念”。
过了许久,影才幽幽地说了一句。
“不一样。”
可虽然他这样说,却还是改变了自己最初的决定。
他留下了我。
我也是这才知道,这位专门搜集情报的“天璇影”想要找的,是一个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帮他在悄无声息间荡平阻碍的“暗杀者”。
而担任这个位置的,以前也是明教的弟子——恰巧就是那些浩气盟弟子口中的“行为不端”的两个人。
我当然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只要是浩气盟中的任务,我总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
我帮天璇影除掉了潜伏在朝中的毒瘤,帮他探查了边陲的情报,甚至在狼牙军蠢蠢欲动之前,就让我提前窥伺了他们的动向。
但影从来都没让我沾染过任何一丁点关于恶人谷的事情。
——这反而是我最在意的事情。
起先我以为是因为天一教的战斗之后,浩气盟与恶人谷之间的关系真的变好了,所以也就不需要去探查对方的动向了,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浩气盟与恶人谷之间的战斗从来都没有停歇过,影自己也时不时地会把他调查出的关于恶人谷的核心机密摆放在谢渊的桌案上。
他只是不容许我插手而已。
因为他口中所说的“执念”。
我对恶人谷的确是有“执念”的,这一点我也不需要辩白。更准确地说,我对恶人谷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任何兴趣,我想知晓的,只是那一个人的情况而已。
因为这样的“执念”,所以没有办法做到绝对的冷静和客观。我知道这是影所顾虑的东西,我也很清楚,如果不能做到冷静的话,就不可能在面对那个人的战斗当中取得胜利。
所以我并没有急吼吼地跟天璇影提出自己想要去探查恶人谷这样的事情,在这样的蛰伏当中,我自己也在日益精进,不管是刀法还是内心的力量。
我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等到我积攒了足够的力量,等到我见到那个人的面容也不会产生一丁点的动摇,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高傲地出现在那个家伙的面前,然后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或许是命运总是带着什么特别的牵引力吧,在龙门调查一个化妆成行脚商搜集情报的家伙的时候,我竟再次遇到了那个男人。
他也在做着同样的调查,而那份秘密的文书,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给他。
这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既然不管于公于私我们都站在了完全对立的立场上,那么我自然也不需要有任何一丁点的顾虑。
在茫茫的黄沙中间,我握紧了自己的双刀。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在站在他对面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握着刀跟他做实战练习的时候。
同样是深夜,同样在大漠的沙尘当中,那个时候,才刚刚学习刀法没多久的我自然无法战胜早已经学有所成的无归,三两下被掀翻在地之后,我没出息地哭出了声来。
那个时候,他将我抱了起来,摸着我的头,许诺说第二天带我去龙门吃糖葫芦。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怀抱的温度,永远不会忘记糖葫芦的味道。
同样的,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双刀割破他喉咙的触感,永远都不会忘记飞溅出来的,瞬时变得铺天盖地的鲜血的腥气。
他倒下的时候,我甚至忽然生出了一点不真实的感觉。我回想不起当日的战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挥动的刀锋,不记得他是怎样做出的抵抗。
我只记得在倒下去的时候,他一直带着的兜帽忽然被龙门深夜的风掀了开,借着明亮的月色,我看见了他上扬的唇角。
那是种几近释然的笑意。
几乎已经溃散的目光里透着一如初见时的温柔,他有些费力地抬起了手,轻轻搭在了我的头顶。
他跟我说:“无衣,你长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