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无归[剑网三/双喵]》秋木叶

1、第 1 章

　　第一次听说我父母的事情那年，我七岁。

　　那天刚好是冬至，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因为前一天的晚上，师兄无归才刚跟我说要带我去长安城——我从来没去过长安城，也并不知道从圣墓山到长安城要走多久，是无归跟我说，冬至的时候龙门有飞天的剑阵，玩过那个之后，找最快的车夫去长安，应该刚好可以在除夕的时候赶到。

　　“长安城的烟火很漂亮。”在我拿着从龙门的行脚商那里买来的小小一簇烟花棒的时候，师兄摸着我的头这样说：“等除夕的时候，我带无衣去看吧。”

　　师兄会这样说，那长安城的烟火一定是真的很漂亮吧。我这样想着，心里也总是格外期待着的。

　　那个时候，无归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相信的。

　　因为无归是印在我脑海当中的第一个人，也是除了师父卡卢比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甚至没有听过一点点关于他们的事情，而因为无归和师父的存在，我一直觉得，即使不知道父母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都是大漠的儿女，反正就算在我有记忆之前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两个人也一定会化作星星在天上守护我的——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直到我听到了师兄跟另外一个师兄之间的对话——

　　“无归，又要带着你的那个小跟班出门吗？”

　　“什么小跟班，无衣好歹是我师妹。”无归反驳：“看不起无衣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哦。前日的切磋里被无衣按在地上打的人是谁啊？”

　　“你这家伙——”说话的另一个师兄是丁君的弟子，听说是跟无归一起长大的，两人总是互开玩笑，关系很好。

　　但我想那家伙一定没有无归厉害，因为在前日的切磋当中，我一下子就把他打倒了，但我从来没有战胜过无归，甚至很少能在与无归的战斗当中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我用“暗沉弥散”隐去了身形，本想趁这样的时候从师兄的背后偷偷出现吓他一条，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另外一个师兄忽然开口，说出了一件我从未曾知晓的事情。

　　——“这样真的好吗？总是跟她走得那样近？”那个人忽然这样问道：“她总会知道那件事情吧。到时候，你该情何以堪，她又该情何以堪呢。”

　　听到这样的问题，无归也是罕有地陷入了沉默。末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无衣还小，总归是要人照顾的。”他说：“这么多年来，连我都有些习惯了。”

　　“可你最初不是因为愧疚才对她格外照顾的吗？因为那件事情永远会横亘在你们中间——”

　　“是你杀死了她的父母。”

　　手中的刀骤然落在了地上，可耳边似回响着巨大的轰鸣声，让我甚至分辨不清周围任何一丁点的声音。

　　大漠当中的生命总是格外脆弱的，而从小到大，我也见到过太多身边的人消失，就像是走进不归之海的师妹再也没有出来一样，就像是提着双刀去龙门做任务的师姐最后只有一对弯刀回到了圣墓山一样。明教的弟子可能在任何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所以我从来没有追问过别人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总之他们已经离开了，对于已经逝去的生命，甚至连回想都是一种浪费，我该做的，只是好好珍惜活着的人而已。

　　我本是这样想的。

　　可我从未想过，我的父母是被人杀死的，是被我最亲近的人杀死的。

　　——或者说那个男人是在杀死了我的父母之后才变成了我最亲近的人。

　　他骗了我。用他的温柔与善意编制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师父……”在生死涧旁，我找到了我的师父卡卢比。

　　我想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不是跟无归去龙门了吗？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师父难得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到了我的声音之后，他侧过了头来。

　　月色映衬下的他的面孔看上去透着一种莫名的清冷，或许这是属于暗杀者的气息——师父是“夜帝”，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的暗杀者。而他此刻吐出的话，也像是暗杀者的弯刀一样，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我的心房。

　　“我听说我的父母死于……无归之手？”我问得很直白。

　　“是。”

　　他回答得也格外简洁。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师兄是杀死我父母的仇人，也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知晓这样的事情。

　　不止是师父，还有很多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他们任由无归出现在我的身边，任由我跟我的仇人形影不离。

　　我没有苛责他们的意思，因为这本就是我跟无归之间的事情，别人并不需要参与，也不该插手——

　　可我即使知道了无归就是杀死我父母的仇人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能力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师父……”仰起头的时候，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这是师父曾经教导我的，作为一个合格的暗杀者，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我要变得更强，变得比无归还要强——”

　　“然后我会杀死无归。”

　　这大概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恨意，可我内心里很清楚，比起恨无归杀死了我的父母，我更怨恨的是他欺骗了我。他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甚至已经到了几乎无法割舍的程度——

　　可我却不得不割舍，不得不用完全不同的角度对待他。

　　我不知道无归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想知道这些。我只知道，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面对杀死自己父母的仇人，最终能做出的也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大抵是因为没有脸面出现在我的面前吧，那天之后，我再没有在圣墓山看到无归。

　　听其他的师兄说，他离开了圣墓山，独身一人跑去了昆仑——倒不是说他背离了门派，而是他加入了这个江湖当中最富恶名的组织。

　　恶人谷。

　　他可真是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