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旧事》一帆悬

4、笑容

　　白念楠最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自从上一次那个冷漠孤傲的军官牵着一个小男孩来酒馆买蛋糕之后，他就隔三差五的出现在酒馆里，每一次都会带着小男孩儿来。
　　每一次塞巴斯蒂安来，都会让酒馆陷入尴尬而奇怪的安静中，但是他就像是察觉不到一样，依旧风雨无阻的来酒馆给小男孩买蛋糕。
　　刚开始塞巴斯蒂安来酒馆的时候，白念楠还会下意识的停止弹钢琴，然后就会看到那个乖巧可爱的小男孩露出失望的神情。白念楠本来就挺喜欢小孩子的，而且看到佛洛里安小鹿般的湿漉漉的大眼睛就有些心软，所以即使白念楠不待见塞巴斯蒂安，对佛洛里安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久而久之，塞巴斯蒂安来酒馆的次数多了，白念楠也就见怪不怪了。再加上不忍心看到佛洛里安失望的眼睛，所以后来即使是塞巴斯蒂安来的时候，白念楠依旧淡定的弹着琴。
　　塞巴斯蒂安其实也不是感觉不到酒馆里的人对他的排斥和敌视，但是他也没有办法。随着战争的推进，世界各地的局势越来越严峻，波兰自然也不例外。号称是“救赎者”的反抗组织愈发猖獗，让原本就不太平的波兰变得更加混乱。
　　塞巴斯蒂安刚刚听到这个组织的名字的时候，就嘲讽的笑了笑。救赎者？他们拯救了谁？他们又能拯救的了谁？这个名字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所谓的救赎，反而殃及了更多的人，更多活着的无辜的人。
　　塞巴斯蒂安的住处离集中营很近，常常能听到枪声，佛洛里安本来胆子就小，刚来波兰的时候因为这些枪声还被吓得睡不着觉过。后来为了安稳小家伙的情绪，塞巴斯蒂安不得不绞尽脑汁的编出理由哄骗佛洛里安。
　　按照惯例来说，佛洛里安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军队里的，如果不是因为佛洛里安是牺牲将士的遗孤，并且塞巴斯蒂安的军衔够高的话，佛洛里安不可能长期留在波兰。
　　二楼的卧室里，佛洛里安正在午睡，两个小小的耳朵里都塞着棉花。塞巴斯蒂安看了一会儿佛洛里安的睡颜，就轻声关门下楼了。
　　“先生，”塞巴斯蒂安家里有个一直照顾他的仆人，这位老妇人把塞巴斯蒂安从小照顾到现在，一直跟在他身边，现在自然也在照顾着佛洛里安，“这样下去不行的，就算小少爷把耳朵堵上了，他的眼睛也会看到的。”
　　老妇人的话也正是塞巴斯蒂安头疼的地方。他已经尽可能的让佛洛里安不去阳台，以免看到集中营里挣扎求生的人们。但是佛洛里安偶尔还是会看到那些地狱般的场景，每一次塞巴斯蒂安都要花很长时间编故事，使劲浑身解数让佛洛里安相信那些人只是在做游戏而已，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所以当佛洛里安表达出对白念楠的喜爱以及对酒馆点心的向往的时候，塞巴斯蒂安松了一口气。经常去酒馆就不会看到听到那些残忍的场景，他也不用费尽心思编故事了。更何况，佛洛里安对白念楠的喜爱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接近白念楠这个有着神秘吸引力的东方美人的借口。
　　又一次的推开酒馆大门，胖老板对塞巴斯蒂安的到来也已经显得不那么惊恐了。他殷勤谄媚的给塞巴斯蒂安安排座位，倒上一杯上好的威士忌，然后端上来一份刚刚烤好的巧克力蛋糕。
　　白念楠淡定自若的弹着琴，全当这个人是空气，他努力的忽略那两双牢牢看着他的眼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白念楠自暴自弃的演奏完手上的曲子就坐到吧台喝酒了。正当他发呆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
　　白念楠有些不耐烦，本来塞巴斯蒂安的注视就已经让他心情很不好了，这是谁又来烦他了。白念楠转头正要发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萝卜丁，白嫩嫩的小手紧张的捉住他的衣角，精致可爱的小脸上的神情紧张又倔强。
　　佛洛里安还是有些怕，但是好不容易在塞巴斯蒂安的鼓励下鼓起勇气跟白念楠说话，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看到佛洛里安的小脸，白念楠心里的火瞬间就消了，他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用最舒缓温柔的语气询问他，“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佛洛里安紧张的抿了抿嘴唇，他不太会跟陌生人讲话，也不知道该讲什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白念楠对小孩子又足够多的耐心，在他温柔鼓励的眼神中，佛洛里安怯懦的轻声道：“哥哥，你的钢琴弹得真好听，我很喜欢你弹的琴，也很喜欢你。”
　　说完，没等白念楠反应过来，佛洛里安就已经害羞的跑回塞巴斯蒂安身边，塞巴斯蒂安宠溺的把小男孩抱进怀里，小声地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转头微笑跟白念楠点头示意。
　　莫名其妙被表白的白念楠怔了一下，又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个可爱的小男孩让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愉悦。可能是托佛洛里安的福，看着不远处一边哄孩子一边对他微笑点头的塞巴斯蒂安，白念楠忽然觉得这个德国大兵顺眼了不少，对他的态度不也在那么多冷漠敌视了，也点头微笑了一下。
　　塞巴斯蒂安被白念楠那明显心情很好的微笑晃了眼。这个青年的笑容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矢车菊，一双杏仁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微微上扬。
　　塞巴斯蒂安被白念楠这个灿烂的笑容刺了眼，青年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看着这样美好的笑容，塞巴斯蒂安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白念楠并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对塞巴斯蒂安的冲击力有多大，他在吧台小坐了一会儿，就重新弹钢琴去了。只是这一次，即使感受到了塞巴斯蒂安和佛洛里安的注视，他也不觉得有多么难受了。
　　离开小酒馆之后，塞巴斯蒂安仍在回忆着白念楠的笑容。据酒馆老板说，这个青年是个日本人，但是塞巴斯蒂安觉得白念楠并不像是一个日本人。
　　作为盟国，塞巴斯蒂安也接触过一些日本人，但是他所认识的日本人，都是古板严肃的，他们很少说话，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但是酒馆里的这个东方青年，浑身上下散发着生命的朝气和灵气，一点儿也不像那些死气沉沉一根筋的日本人。那么，这个东方青年究竟是哪国人？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波兰呢？
　　塞巴斯蒂安对白念楠更加感兴趣了，他甚至有些兴奋。因为这个青年的过于神秘和他身上的谜团，对于塞巴斯蒂安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塞巴斯蒂安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知欲望了。
　　波兰的生活过于单调压抑，对塞巴斯蒂安来说，甚至是一片漆黑。白念楠的出现，无疑给塞巴斯蒂安单调压抑的生活增添了一抹最靓丽的阳光。
　　塞巴斯蒂安微微笑着，他想解开白念楠身上的谜团，揭开他神秘的面纱，看看他最真实的模样。莫名的，塞巴斯蒂安开始期待起下一次去酒馆观察这个东方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