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忌口

5、第四章

　　“你想出门吗？”在又一次的训练结束后，第十五天，路坦尼特对曹非斯说。“别担心，我问过瑞达，她说只要小心些，没人会注意你。”ｓ说实话，曹非斯确实对他们所描述的新世界感到非常好奇，只是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他一边抹干脸上的汗水，一边问：“可以吗？什么时候走？”
　　路坦尼特答：“如果你觉得还有力气的话，就现在。这段时间你在信息库里看了够多的东西了，是时候真正来看看这个世界。” 私底下，路坦尼特和瑞达进行过好几次长谈。他非常认同瑞达的想法，曹非斯不管是训练时表现出来的习惯还是对抗时的意识，都远远达不到他心目中的战斗水准——甚至路上抓一个贫民窟的七岁孩子，在给予相同条件的情况下，都比他表现的更好。瑞达和他都认为，这份源自过去世界的善良品格，实在令人感到舒适。并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在当下，没人能找到合适的办法送他回去——至少现在，外界必须给予他一个契机来认识到，在Ｒ－２２３活下去，需要些别的东西。
　　“我们去哪儿？”“唔，就去最近的小镇看看，顺便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怎么样？” “好啊。”
　　曹非斯去往清洗室，站在喷雾里洗净了自己身上的汗水，一直站到用水提示的警报声响起来——不管多少次使用这里的清洗房，他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已经去除了所有可能存在的脏污，但是没有听到哗哗的水声，或者感受到沐浴露的接触肌肤的柔滑触感，他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
　　出门之后，路坦尼特递上一套便服和一个面罩。他拿上衣服转身去了更衣室。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八百年后的衣服，除了入手光滑轻薄一些，款式上而言并没有与他习惯的时装有什么两样。“Ｖ知道这件事之后，主动借你衣服穿。”路坦尼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曹非斯穿除了弹性训练服以外的衣物，他笑嘻嘻地眯起眼睛：“你还需要多吃点。营养剂不合你口味？”曹非斯在闲谈时已经和他说过许多次自己有多怀念曾经的饮食，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语文储备来向路坦尼特形容炸鸡的香酥柔嫩，引得他直咽口水。从那以后，路坦尼特致力于搜罗各种不同味道的营养剂，一有新发现就和曹非斯分享，试图找到一个最像炸鸡味的糊糊——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很遗憾的是，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中选。
　　“面罩面罩……” 曹非斯笑着接过路坦尼特手上如同小型口罩一样的东西。他在手里好奇地端详，发现口罩的夹层摸过去很厚，皮肤接触到口罩边缘时，未知材质的弹性材料主动吸附上了皮肤。“夹层里的材料可以保证你２４小时的氧气供给，理论上来说，你并不需要这个。但是孔意他们和我说，你在无氧环境下最长只做了７５分钟的测试。以防万一，你先把氧气罩带上。”路坦尼特自己也有一个，看上去要更旧一些。
　　“回来之后可以对里面的剩余含量进行测试，还能顺便算下你在正常情况下的耗氧量。” 说话间，二人开始往外走。曹非斯在这十多天除了休息舱、实验室和训练室这三个地方之外，还没有去过别的区域。而瑞达他们也叮嘱过，在没有他们陪同的情况下，不要去别的地方进行“小探险”。
　　出了训练室之后，二人乘坐一个电梯往下。曹非斯四处好奇地打量，觉得这和过去的电梯也没有什么大区别。
　　“实验室和休息舱所在的楼层有多高？”曹非斯忍不住问。他感觉自己已经在电梯里待了有一阵子了。“大约二十几层。荒草地是一个同时有地上和地下两部分的建筑，通常情况下，进来的地方在一楼的大门，在那里有漂亮的迎宾小姐。”曹非斯忍不住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进行类似法律边缘实验的场所，应当是一个戒备森严，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藏起来的秘密基地。可是听路坦尼特的语气，“荒草地”似乎更接近于一个正规企业，甚至有对外开放的部分。
　　当他以尽可能礼貌的语气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时，路坦尼特发出一阵惊天爆笑：“当然不是了。这么大的地方——这个星球上没有秘密。”他意有所指地用食指点了点天花板。“在白云下面，一切都无所遁形。更别提那些动不动就飞出来遛弯的妖族，他们仗着自己有翅膀，天天超速还不用吃罚单。而且据说大老板上面也有人呢，这才建的起来。”
　　路坦尼特所指的“上面”，据曹非斯这几天断断续续的了解，说的是由妖族和人类共同组成的委员会。在Ｒ－２２３上，大小事都由委员会投票决定，委员总共有一百人。同时，还有委员长一名，副委员长十名。原本地球的立法和司法机构，都与原来的相差无几。“荒草地明面上来说，做的是空地管理和开发，这在现在可是竞争激烈。毕竟，在这个几乎寸草不生的鬼地方，‘空’得不能再空了。” 路坦尼特咧开了嘴。“要是电梯往下走的时候停了，说不定你还能看到其他部门的员工。”
　　说来也巧，路坦尼特话音刚落，电梯就停了。悦耳的电子女声提示：“十楼到了。欢迎来到资产管理处。”电梯门打开，一位穿着西服套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嘴里正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一只手抱着平板，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耳机。出乎曹非斯意料，那男子似乎认识路坦尼特，还抽空对他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男子在五楼出门后，曹非斯问。路坦尼特耸耸肩，“或许吧。毕竟我每天都要把全公司上下走两遍，时间久了不认识我也难。嘿，毕竟我可是保安队长呢！”
　　曹非斯倒是真的没有料到，路坦尼特天天把“退休”挂在嘴边，却竟然还是认真地履行自己的上班义务。他自己除了每天早上训练之外，下午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恶补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常识上面。瑞达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堆种类繁多的儿童科普读物，每天布置了许多阅读作业给他。这些天，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在Ｒ－２２３，人们可以为了节省资源做出无法想象的一切。他第一次读到“如何在家回收再利用自己的排泄物指南”时，内心的不适简直要涌出喉咙。从理智上来讲，他认可这是在Ｒ－２２３生活的一个实用技巧，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心。

　　电子显示屏幕里，数字停在了“－２５” 。他下降了差不多一整个“荒草地”的距离。路坦尼特率先走出门，观察了四周之后，回头示意他跟上。
　　“这里是开飞行器来上班的人停放的地方。我的也停在这儿。门口会有我的人检查，可是停车场的检查并不会那么严格，毕竟，闸门得有识别芯片才能打开，只要能开得了门，就说明你就有进来的权限。谁还会费劲检查进出的人？”
　　路坦尼特先是自信满满地在前领路，绕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对曹非斯说：“我找不到飞行器了。” “什么？”“我不记得它停在哪里了。这附近至少有五百个飞行器。” 他把右手上举，曹非斯才发现他带了一个之前都没有见过的手环，上满穿着一个方形芯片。芯片外围包着一圈电子设施，正在冒着闪烁的红光。“听说这样信号会好一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Ｖ好像说过那么一嘴？实在是太久没出门了……” 路坦尼特小声嘟囔着，一边走一边在路上探头探脑。如果他在历史课有好好听讲，一定会发现他此时的姿势特别像历史上知名的某国象征“自由女神像”。虽然他自己拥有与金属相关的能力，可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似乎对于机械方面意外地毫无天分。
　　曹非斯只得也跟着他，像两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晃。终于，手环发出了“滴”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某种金属搭扣弹开的声音。路坦尼特大喜过望，顺着声音来到了一艘布满灰尘的飞行器旁边。机身通体黑色，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像一个倒扣的碗，只在靠近尾部的地方有白色涂漆的尾翼。尾翼上，以钢纹刻印出了条状码，想来应该是类似于车牌的作用。
　　路坦尼特将手环靠近一侧的舱门。舱门在发出“哔”声后向上升起，露出了可以容纳成年人走入的空间。“这是公司给我配的民用飞行器，开起来笨重得像一个爷爷。还只能坐四个人，一旦检测到超载，整个屁股就黏在地上死活发动不起来。我一直不喜欢开这个。” 路坦尼特看着里面狭小的空间，发出“啧” 的一声表示强烈的嫌弃。“我上次开都不晓得是啥时候呢。啊，你看，我就知道，钥匙在这儿！” 他的语气突然轻快了起来，拿起驾驶座前方的一个指环，套在了自己手上。指环开始发出绿光，前面弹出了一个小小的三维投影，投影上有整个停车场的布局，在地图的某一处，一个小点正在交替闪烁红黄两种颜色。
　　曹非斯之前还在想，高科技竟然也无法解决忘记车停在哪里的问题，而此刻，他正在怀疑人类是否把车钥匙乱丢的习惯刻在了基因里。

　　“上车上车。” 路坦尼特兴高采烈地坐了进去。曹非斯弯下身进入舱门，两侧的门没有任何操作就自动降了下来。虽然路坦尼特自己这辆车已经闲置很久了，万幸舱内称不上脏乱。“检测到车主进入。”驾驶位前方的窗户上，慢慢浮现了亮光，成为了一个大型的投影屏。随后，机械的合成音换做一个令曹非斯感到略有点熟悉的女声，那声音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很冷静：“路坦尼特，下午好。今天想要带我去哪里？”
　　路坦尼特顶着曹非斯恍然大悟的眼神，慌忙解释：“不是！这是系统自带的！和瑞达没关系！” “所以你想要带瑞达去哪里？” 曹非斯状似了然地点头，问。

　　“呃，害，这不是带你出门吗？发动发动！”路坦尼特快速地瞥了曹非斯一眼，对屏幕着急地喊，还用手指点了屏幕的左侧好几下。原本空无一物的驾驶座前方，金属板向内陷入之后下滑，里面的方向盘和操作杆升了起来。“根据偏好设置，为您选择手动操控。”与瑞达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声说道。路坦尼特头一次后悔自己为智能系统选了这个声音，一旁曹非斯戏谑的笑容就一直没落下来。
　　飞行器向上浮了起来，曹非斯被轻微的失重感提醒，想起来伸手去摸安全带，“最近的小镇叫什么名字？” “十里砀。” 曹非斯点了点头，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路坦尼特没有告诉他的是，“十里砀”在Ｒ－２２３可谓是大名鼎鼎，有一句俗语，说的是：送客止九里，十里尽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