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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第二天的早饭送到了休息舱门口。令曹非斯有些许安慰的是,托盘里是最常见搭配:两片吐司和一杯咖啡,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营养剂之类——至少,饮食方面,八百年后的人类依旧想要维持原状。
孔意在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来带他去了训练场。
“早餐怎么样?” “还不错。” “我们特意按八百年前的口味做的。”“这……”曹非斯顿时感觉嘴里泛上来一股陈旧的土腥味。“为了模拟吐司的口感——不得不说你们那时候真奢侈啊,我和维恩讨论了好久的水分比例。”孔意颇有些得意地笑。真是辛苦了。曹非斯目视前方。
孔意拍了拍他的肩,“明天试试看我们的营养剂吧。你想要什么口味?”
所谓的“训练场”,只是一个约有三四平方米的小房间而已。不同于荒草的绝大多数区域,这里的氧气并不是中央供给,而是刷卡后开始供应。在不使用时,墙壁上的排气窗口与外界大气相通。放眼望去,类似于这样的小房间还有很多。在经过时,曹非斯悄悄踮起脚看向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孔意示意他去最里面的房间,门外,一位寸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曹非斯迎上前,想打个招呼,“你好……”对方点了点头,挥来一个友好的上勾拳。
曹非斯倒地。寸头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毛茸茸的胡子在脸上打出大片阴影。“反应太慢。我叫路坦尼特。我们进去玩啊。”
据路坦尼特他自己说,他有部分远古的俄罗斯血统。国家的概念流传到如今,只剩下代代相传的名字,和历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俄罗斯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路坦尼特以期待的目光看着曹非斯,希望得到关于自己祖先的讯息。曹非斯在心里默默地感叹血统力量的强大,支吾着说:“我并没有去过,抱歉。我记忆当中的俄罗斯人就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毛子,毛子,钢铁的民族,天生的战士。
训练初期,曹非斯笨拙地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常常,他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挡就被击倒在地,等他倒地后,身体才自动浮现了一层网状的植物缓冲;又或者,在他往前冲刺时,身体已经先一步暴发出了藤蔓,还把他自己绊了一跤。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飞快,短短十天,他已经能够与路坦尼特对抗上五六分钟还保持站立,可是据路坦尼特说,这根本不够——“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混血小宝贝。”
如同曹非斯暗地里猜测的那样,人类和妖族在冲突间也出现了融合:白蛇传、倩女幽魂、狐狸报恩,这些老祖宗的故事预示了人类和妖族之间存在着结合的可能。像路坦尼特,就不能完全算作人类。他的能力是部分躯体的金属化,在近身战斗时格外有用。“说实话,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的哪一个祖先爱上了自己的刀之类的。”路坦尼特挠了挠胡子。他被胡须覆盖的面容乍一看是生人勿进的冷漠,但是相处久了,简直可以用朴实来形容。这个黑胡子造型纯粹是因为毛发生长速度太快,而他又懒得天天修。
路坦尼特的头衔是荒草地的保安队长,据他自己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要保卫的。”荒草地周围,地如其名,是一片一无所有的沙地,离最近的氧气中心(“也就是‘绿洲’,这可是好地方。”路坦尼特眼睛放光)有不短的距离。在氧气和水资源如此宝贵的情况下,没有人有心情去未知的地方探险。“荒草地的氧气供应来源于他们自己的生产,”路坦尼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这在今天可是违法的事。氧气和水,可都是能当钱用的东西。我原本只是想要轻轻松松退休的,被一个老朋友推荐来这里。当时是说只是当一个科研中心的门卫——每天看电视吃零食,我就来了。现在虽然每天够吃够喝够呼吸,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心里还是慌慌的。慌慌的。”
路坦尼特捂着胸口,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曹非斯猜想,他在“退休”之前,或许是一个军人或者打手,反正离不开暴力冲突。在某些时候,他不经意间流露的眼神甚至让曹非斯下意识浮起了在全身的保护屏障。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五号实验室的老板,瑞达,其实也是一个混血。”路坦尼特在瑞达离开之后之后,和曹非斯耳语。“据说她有巨人的血统!力量可能比你我都大。而她竟然还那么聪明。”曹非斯敏锐地发现,路坦尼特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害羞,耳朵有些微的发红,“我觉得聪明的人很厉害。”
说话的此时,训练场二楼的观察室里,瑞达和另一位金发的女子正在交谈。二人都是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打扮,金发女子的年龄虽然看起来更大,但一开口就让人觉得更活泼一些。她瞪大了碧蓝的眼睛,仔细地看着转播屏上重新开始打斗的二人。
“这就是醒来的153号?”瑞达点点头,说道:“我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因为我要确定灵魂的介入没有改变他的体质。”“然后呢?结果如何?” 瑞达拿出了一个平板,淡淡地说:“他的植物亲和能力远高于一般的妖族。事实上,他像一个原生的幼年植物妖怪,在这里我指的是远古大妖等级的纯血后代。不足的是,他的防御能力远高于攻击能力,这与我找到的躯体设计稿並不相符。我怀疑是由于他的自主意识对攻击他人仍然有抗拒。具体数据我已经传给你了。”“八百年前啊……”金发女子叹了口气,“真是个好时候。”
“赛克斯,”瑞达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屏幕说,“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他对训练的投入或许来源于想要回到过去的渴望。这阻碍了他发挥自己的攻击性。他只想要活下去,而不是战斗到底,这样的念头没有办法让153的潜力完全释放。如果他来操纵153,或许会让我们损失这一重要的成果。”这时,曹非斯正被狠狠击出场外,消失在捕捉范围内。
如果曹非斯在场,一定会惊讶于瑞塔的洞察。至少在表面看来,连和他接触最多的孔意都以为他已经完全接受现状。可事实上,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只要有一刻空闲,他心里就在琢磨要怎么样才能回到八百年前。妖族这种突破科学常理的存在,不得不说本身就给了他很大的希望。内心里的一个角落,他一直在期盼,体内这种陌生力量能够成为回去的钥匙——如果能够成为一个,像传说当中那样呼风唤雨的妖怪,或许他能够“破碎虚空” ,重新见到家人和朋友——即使不能以原本的样子也行。虽然听起来荒谬,但连妖怪都是真的,神仙存在也有可能啊。这已经成了他每天起床训练的动力。
赛克斯沉默了片刻,转身面向瑞达:“这可能吗?我可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例子。好吧,虽然他本身的存在就证明了我的无知……”“这就是我来问你的原因。”瑞达将重音放在“你”上。
赛克斯,四号实验室主管。四号是荒草地占地最大的实验室,主要的实验项目从少耗氧人工肺的研发到活体妖怪研究无一不包。瑞达的五号实验室以操作流程的严苛和分析的精确著称,或许是最符合外界想象的实验室的样子,而四号实验室更像是一个科学怪谈发生地,甚至是恐怖故事的背景。作为四号实验室主管的赛克斯,内部传言她拥有全荒草地最狂野的想象力和最强大的执行力。连瑞达都曾暗暗地想过,要是有一天赛克斯递给她一个孩子说是最新实验结果,她都不会惊讶。鬼知道四号实验室里面还有什么。他们甚至能用手头的实验材料鼓捣出八百年前的面包。
二人对视片刻,赛克斯在脸上显露出犹豫:“掌控时间的能力在各种传说中都属于神的本事,有这些能力的妖怪稀有少见,在传说中也不好相处。我曾经试图涉足这一领域,但除了灌进满脑子传说之外没有什么进展。更别说,实验能用的妖怪要保证他们只是有特殊能力,但无法产生智慧——153号的水平绝对远远高于智能测试的基准线,他可是一个活的灵魂。我或许能够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取下一点组织,与记载中有过时间混乱经验的个体对比,但如果想要我进行未知后果的实验送他回去,我……”
瑞达举起手掌,打断了赛克斯的话。“我没有叫你对他做什么。对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个体进行伤害性的实验,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被允许的。我只是想问问你,过去是否曾经有过穿越时空的例子,或许可以给我们做个参考方向。”
赛克斯看起来舒了一口气,“我可以帮你找找。你想要让他回去?回去之后,153号会不会重新变成一具装饰,我们谁也不知道。你可要想好了,毕竟……” 她用嘴型说了几个字眼,瑞达点点头,“我知道153号激活的重要性。但是,‘他’并不是153号。曹非斯只不过是一个远离家乡的普通人,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记忆。至少在目前,他没有做好承受153号命运的准备。这对他不公平。”
赛克斯重新转身盯着场上,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不错。153号的设计初衷或许并不适合让它‘活过来’,一个懵懂的智能……不是什么好事。你将153号被激活这件事告诉老大了吗?”
“还没。现在高级主管当中,只有你我知道这件事。再加上路坦尼斯。我对外只是说孔意和V最近吃多了想动动,请来路坦尼斯一起玩。我以四号实验室的名义在早上包了整个训练场,用了实验室账上的氧气份额。这意外地比想象的容易许多——”赛克斯接上瑞达的话:“毕竟在荒草地没有人想把氧气花在饭后运动上。即使储备充裕,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睡两觉。”瑞达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我想要趁这件事被发现之前解决它。毕竟一旦上报,会无可避免地要用他来激活……”
被省去的名词让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片刻。
赛克斯叹了口气,发表自己的看法:“别的不说,153号活力四射的样子还蛮令人心情愉悦的。我会很想念这种景象噢。我以后会常来看,啊,如果能够吃到你的自制小饼干就更好了。”
场下,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有着最适合战斗的体魄,精瘦结实,汗珠从他赤裸的臂膀滴落,一个转身躲过了路坦尼斯的袭击。
瑞达深以为然,她点了点头,“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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