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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解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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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汵专用的休息室里是按照他偏爱的风格装修的——简鱼认为。
从不远处的黑色真皮沙发到实木家具,甚至连空气中一点浅淡的烟味,都宣扬着边汵特有的禁欲和矜贵。
深色茶几上没有水果,有一个似乎从未使用过的玻璃烟灰缸,里面没有丝毫烟渍。边上散着几本书——英文原版,简小小连标题都读不顺。
听闻边汵前辈是国内C大音乐系毕业的高材生,精通六门语言。
简鱼不敢乱动,规规矩矩地坐在实木制的椅子里,只是到后来实在无聊,用眼睛慢慢悠悠地四处打量消磨时间。
这休息室比她见过的任何休息室都大。
“哟,这就是边汵的小女友啊。”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简鱼差点睡过去,低沉的男声随着门开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大咧咧带着让人有些不适的嚣张气焰。
门重重撞击在金属块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和嗡嗡的颤抖说明推它的人用了多大的力度。
来者不善。
简鱼犹如被冷水泼了,从椅子上弹起来。
来人眉目英俊硬朗,一头别致的红发,耳垂上黑色的星星耳钉惹人注目。他姿态散漫,微微眯着眼有些痞气,但眸如寒星却显出几分凛然。
此时他的目光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等昏沉的大脑缓慢将来人和脑海中的照片匹配,简鱼瞬间清醒过来,连忙鞠躬问好:“梁岸前辈。”
BOG的rap担,梁岸。
担任过《中国好说唱》《说唱第一人》等大火说唱节目的导师,因为极其挑剔的目光和火爆的脾气上过多次热搜。
小鲜肉作为流量担当,在综艺上其实更多起的是花瓶的作用。而梁岸除了能带动大波流量,还是rapper界的真实力大腕儿,全身用多项国外有分量的大奖镀金。
他面对选手们态度基本就是一个字“横”。
他有一个经典的死亡发问:“行不行啊?”
“行,呵,你觉得你行就行吗?”
“不行?不行你来这个节目做屁啊?”
简鱼90°鞠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心砰砰直跳——吓的。
梁岸前辈,真的是一个特别暴躁的爷们。
而这位暴躁老哥,最讨厌的就是绯闻。
他曾经在记者发布会上直言不讳:“如果有人敢对我还有我队友起了歪心,对不起,女的我也给你直接撅了。”
听闻,能制得住梁岸这个魔头的只有同队的边汵。
而她现在正是和边汵传绯闻。
简鱼的冷汗密密地从额角渗了出来:“……”
前辈,难道是来撅她了吗?
“别鞠躬啊,”梁岸大步跨进来大剌剌地往真皮沙发里一坐,瞬间沙发陷进去个坑,他直勾勾地盯着简鱼的脑袋顶,发出嗤笑,“你也算是我嫂子。”
这一句满含嘲讽意味的“嫂子”差点让简鱼跪了。
她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低声道:“前辈,这件事情纯粹是误会。”
“站直了,”梁岸看她弯着腰低声下气的模样,呵斥道,“怎么,我还是在欺负你了,让你起来就起来!”
简鱼跟弹簧似的立马弹了起来,站直:“是,前辈。”
她理了理因为汗水沾在额头上的头发,乖顺地垂着眼睛,只听梁岸低沉的声音像是炮弹似的砸了过来:“边汵是不可能谈恋爱的。”
简鱼眼皮一颤,忍不住抬眼看向了梁岸,只见梁岸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阴霾,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森冷,像是要将她吃了。
她瞬间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还听闻,梁岸和边汵从不出绯闻的理由就是,他俩是一对。
毕竟这一对“水土不服”CP全国闻名,CP榜上稳居第一。
简鱼默默地缩了缩,空气里氧气似乎越发稀薄,长久的寂静中,只有梁岸森然的视线将她锁定,让她无处可逃。
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摊上事儿了。
“就算谈恋爱也不能是你,”梁岸冷声道,“我听说了,你是Ke1的主唱,当年被安阮顶掉的那个炮灰就是你。”
“当年你为什么被安阮顶掉,你心里很清楚。你现在接近边汵的目的是什么。说。”
他压着最后一个字,咬牙切齿。
简鱼感觉对方的眼神像是要将自己骨肉刮开,她吞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前辈,这真的是误会,我并没有目的……”
“没有?”梁岸猛然打断,站起身来逼近了简鱼,“我来告诉你目的。”
简鱼吓得倒退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阴影迅速笼下,逼仄的空间中简鱼无处可逃。她蜷缩着,狼狈偏过脸,耳边梁岸的声音居高临下,不容拒绝。
“我们来讲个故事。”
“一个练习生,十四岁进入CT做练习生,四年练习生生活,年年终测成绩第一,当年被称为练习生中的第一主唱,新女团出道C位的最具竞争力人选。”
“十八岁被选为LOCKy C位预备出道,前途一片光明。”
“但,因为边汵的表妹安阮空降,这位潜力无限但分外倒霉的练习生被顶替了。”
说到这,梁岸的眼神也不禁带上了一点怜悯,然而却只如电光火石,一瞬冷厉起来。
“为了平息舆论也为了不让这位练习生闹事,公司把这位练习生安排在Ke1出道。”
“但她没有想到Ke1只是给LOCKy作陪衬的垫脚石,出道五年没有一张正式专辑,只活动一年就被公司雪藏。”
“而为了封口,公司更是没有给这位练习生任何发展的机会,掐掉了她所有个人资源。”
“这位当年的第一主唱,就成了糊团中的糊,今天都要解约了。”
“而她糊了,安阮的事业却如日中天,她所在的LOCKy成了四代女团之首。这一切本该是那位练习生的。”
梁岸伸手按住椅背,将简鱼困在臂弯逼仄的空间里,压低了声音:“你说,这个练习生她恨不恨啊?”
简鱼别过脸,声音颤抖但还算平静:“……前辈。你过分了。”
梁岸目光冷沉,他丝毫没有同情简鱼的意思,轻声继续道:“那么,这位练习生她恨那位空降的安阮吗?”
“她心里不会想问,安阮凭什么就能空降呢?”
炽热的男性体温逼得过近,简鱼浑身不适,捏着椅子角的手骨节微微发白。
她胸膛微微起伏,垂着头不言语。休息室里开了暖气,然而她的指尖却发冷,冷到像是重新坠入了五年前的噩梦。
梁岸嗓音压抑着,如恶魔低语:“答案是,因为安阮她是边汵的表妹。你说这一切,她该不该怪在边汵头上?”
“如果不是边汵在背后为安阮撑腰,公司不可能这么对她,是不是?”
“从云端掉落到泥潭,滋味不好受吧。”
梁岸毫不留情地挖开了她过去的痛苦回忆,字字如利刃。
而且他靠的太近,已经突破了安全距离。
简鱼克制着自己一脚踹开他的生理性冲动,死死拉着理智,冷静地出声道:“前辈,我并不怪边汵前辈和安阮。”
她回过头直面梁岸,缓缓露出一个堪称标准的乖巧笑容:“前辈,你误会了。”
对上那双冷静的眼眸,梁岸恍惚片刻,随即起身拉开距离,冷声嗤笑道:“你还挺能装?”
“你特地在今天过来,用你过去那悲惨的经历胁迫边汵,换取那个烂好人的同情心,让他发了这么一则屎一样的微博@你,让你红一把。”
他寒星般的眼眸里冷光刺向简鱼:“你难道不是这么做的吗?”
简鱼虽然觉得梁岸不可理喻,但她还是保持着对前辈的尊敬,温声回答:“前辈,我没有。”
“如果我想利用边汵前辈的愧疚,何必等到今天?”她温和地反问,眼眸清澈。
梁岸抱着手臂,目光森冷地打量着她:“我也想问,之前那个烂好人就想扶你一把,结果被你拒绝了,现在你又倒贴上来。”
“怎么,终于发现自尊不值钱了?”
简鱼脑门青筋都要跳出来了,她好声好气地道:“前辈,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想利用边汵前辈。”
“而且,”她疑惑道,“我拒绝边汵前辈是什么意思?”
简鱼忽然回想起边汵在地下停车场对她说的话。
“那么,四年前,你为了什么拒绝我。”
梁岸勾起一边嘴角,笑得不屑又轻蔑:“还装呢?你真的挺厉害的,怪不得能熬到现在啊,听说你其他队员都转行了就你还熬着。”
“脸皮真够厚。”
他语气猛地冷下来:“不过这一行,靠脸皮厚是没法混出头的。”
“做偶像前,先学着做人吧。”
简鱼默默深呼吸,理智的弦紧紧绷着。
前辈,你先做个人吧。
“喂,我警告你,”梁岸失去了耐心,弯下腰抵着简鱼的椅子,一字一句,“当年的事和边汵没有关系,那是安阮和白媛两个蠢女人自作主张。”
“你如果还想混下去,就离边汵远点。”
他用手机威胁性地轻拍了拍简鱼的脸,沉声道:“听懂了没?”
简鱼的职业假笑差点被这两下拍没掉,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微微抬头:“前辈,我听……”
“你不用听懂。”
轻浅的烟味忽然漫入了空气,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正作威作福的梁岸的额头,缓慢地将他推离简鱼。
简鱼震惊抬眼,漆黑的衬衫衣角落入眼里,随即是修长的脖颈,凌厉的下颌,以及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男人肤色冷白,眉眼如画,此时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如同落了一夜大雪,冷而沉。
将梁岸推开,男人半蹲下,平视着简鱼的眼睛,语气淡漠:“他对你做什么了。”
“边汵!”梁岸不满地摸着额头,“叫你别戳我额头别戳我额头!很痛的!”
边汵只回了一个词:“闭嘴。”
简鱼无措地看着边汵,他真的长得太好看,面相薄情,然而一双漆黑眼眸里映着她像是将她视为全世界一般专注慎重。
“额,”她无法忽视一边梁岸发射的威胁信号,微笑道,“没有,我和前辈只是说了几句话。”
边汵望着她的眼睛,就在简鱼有点坚持不住的时候,移开了目光。
他缓缓起身,淡淡道:“梁岸。”
梁岸一激灵,像是耀武扬威却被抓住了尾巴的狐狸,气势瞬间蔫了下来,嘴上硬着:“干什么!”
边汵语气平淡:“手机给我。”
梁岸迟疑着嘟囔道:“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给我。”
“……行,行!给你总行了吧。”
梁岸不敢再让边汵重复第三次,骂骂咧咧地把手机递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边汵面无表情地用漂亮的手指三两下拆了他的心头爱。
他声音都变调了:“边汵你干什么!!!”
简鱼目瞪口呆地看着边汵熟练地拆机,耳边炸起梁岸前辈的哀嚎,她冷汗直冒,咕咚咽了口口水。
“拿好。”
边汵抽出卡扔给梁岸,将拆剩下的一堆“废料”扔进了垃圾桶。
梁岸手忙脚乱地接住电话卡,噗通一下跪在了垃圾桶边上,崩溃道:“这可是最新款的,我的游戏,我的APP,我的……”
他硬朗的眉眼都在颤抖:“边汵!”
边汵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淡漠道:“我以为你不会用手机。”
梁岸怒嚎:“我当然会用啊!”
边汵直视着梁岸的眼睛,冷下声音道:“既然会用那就用对地方,你刚刚在干什么。”
他眉眼落了霜雪,也没有多言语,却让梁岸的气焰一下全灭了。
简鱼在一边心惊胆战,只怕两人打起来,然而却见上一秒还暴躁得像儿子被杀要找边汵拼命的梁岸别过脸,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我知道了。”
边汵点头:“那道歉。”
简鱼直觉不妙:“……”
道歉就不必了。不必了。
“对不起。”
然而梁岸已经在给她道歉了,虽然看得出心不甘情不愿。
简鱼哪儿敢受礼,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要鞠躬还礼。
她刚弯下身,就被身边男人轻轻拉住了肩膀,他目不斜视,沉声道:“受着。”
简鱼只好站直了身体。
梁岸道完歉,自觉丢脸,恼羞成怒地炸毛道:“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儿你自己收拾去吧,老子不管了!”
他说完,气呼呼地出了门,将门摔的“砰”响。
简鱼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有点手足无措。在她所知道的范围内,BOG的队内感情特别特别好。
边汵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抱歉。”
简鱼赶紧摆手:“没事前辈,而且梁岸前辈完全是因为担心你,也没有对我做什么。”
边汵颔首:“我知道。”
简鱼一愣:“……您知道?”
边汵目光如雪落下,轻,却又带着些许难得一见的温和:“抱歉,没有及时拦住他。”
“是我失算。”
他拿出手机,歉意道:“抱歉,接个电话。”
纵使边汵已经走出了两步避开简鱼,简鱼还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太响了。
“边汵!你拍到一半跑去哪儿了啊啊啊!!!”
汪芒的土拨鼠怒吼声从手机里轰地传来。
简鱼这才恍然注意到,边汵一身匆匆,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杂志拍摄专用,吊牌都未取下。
只是,刚刚他出现的姿态太从容不迫,风轻云淡地让人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前辈,是特地赶来替她解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