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过夜空》CallMeJoJo

3、转轮已经开始

　　放学后，我留在办公室批改作业，郑容容贼兮兮地拖着椅子坐到我旁边，“还不打算回家啊？”
　　“嗯，我打算让闻人来办公室一趟。”
　　“为什么呀？”
　　“哎呀，你早上不是说他态度不端正嘛，我说说他。”
　　“那还真是谢谢班主任啦，就该替我好好说道说道，我先走啦，今天轮到我买菜。”
　　“知道啦，再见。”
　　郑容容离开后，办公室就剩下我一人，直到我作业批改完都不见闻人出现，我打算到班里逮他，刚走出走廊，操场方向突然爆发一阵女生的尖叫，我望过去，操场聚满了学生，我才猛地想起今天好像举行全校篮球比赛来着，脑里一装着事情，我就把今天要做什么都忘光了，不行不行，我要赶紧到操场去，班级比赛的时候班主任不在场的话事后会被他们讨伐的。
　　我一路小跑，围着人群找了好一会才看到我班里的学生。
　　“老师！你怎么才来！上半场都快结束啦！”
　　我的地理科代表陈海蓝第一个看到我，激动地跑过来，由于职务的关系她也是我在班里关系比较好的学生，班里其他女生的脸颊也都红扑扑的，都朝我害羞地笑，青春气息让我有回到学生时期的错觉，她们手里挥舞着自己做的应援牌，我看了一遭，清一色都是‘语仔加油’，甚至其他班的好多女生也都到我们班这边来给闻人加油，我无奈地对她们说，“你们也要给其他同学加油啊，怎么能只关注闻人呢！”
　　陈海蓝纠集其他女生一起喊，“口号我们就喊一班一班，绝不一般，但是牌子就让我们留给语仔嘛！”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不知道闻人是否知道他有这么个外号，我真想看看他听到这个外号时是怎样的表情，他们给我占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闻人穿着我们班的红黑球服，额头上绑着护额，一运一投中不见平时的漠然冷淡，多了份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进球时竟爽朗地咧着嘴开怀笑着，我第一次看见他有这么大幅度的情态变化，确实值得拥有那么多粉丝，和班里其他男生击掌庆祝时，惹得我身后尖叫此起彼伏，以前高中时我为林辰加油的画面也涌上心头，时光荏苒，如今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哨声响起，上半场以我们班的小胜结束，女生们群星捧月地把闻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闻人仗着身高一眼就锁定了我，把矿泉水瓶精准地扔回他的背包，拨开人群朝我走来。
　　“你为什么那么晚才来。”
　　见闻人来到我身边，女生们不敢跟着，其他班的一些女生做出一副埋怨的表情，我叹了口气，追星中的女孩子最可怕，我收回眼神看向身前的闻人，想起早上他那不礼貌的举动，绷紧脸色，“你要参加比赛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在办公室等了快半个小时！”
　　“你不是知道我今天比赛吗，”闻人眯起眼睛略带责备地打量我，“你忘了？”
　　“早上老师也说了，忘了些事情很正常，你能体谅吗闻人？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们的，而且我这不是来了吗，”前几天闻人还专门提醒了一遍让我准时到操场看比赛，其他同学哪有闻人事那么多，这个要遵守那个要重视的，我哪有那么多心力去记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而且事多的今天又偏偏赶上我烦恼的时候，我声音越说越小，为了遮掩自己的心虚，我岔到新的话题，“我上午让你来找我，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下午要先去比赛？让老师等你等那么久你还有理了？闻人，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发生什么冲突，这样吧，你好好比赛，明天再来找我吧。”
　　反正脸也露了，其他班主任都已经不在场了，我也没什么义务继续待在操场了，我转身就要走，闻人又像早上一样突兀地拉住我的手臂，我被他的力道扯得差点往后倒，被闻人环住我的腰稳住了，我慌乱中看到相邻正在进行初中部比赛的篮球场边，流星单手牵着书包朝我摆了摆手，在周围一个个或是强壮或是肥胖的同学衬托下显得他真的很清瘦。
　　闻人身后的女生异口同声地倒吸一口气，想必她们一定很希望躺在闻人怀里的是自己吧，我一站定便立刻推开了他，“谁让你可以随便扯老师的！”
　　我无法很好地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看到流星的揪心、对闻人的气恼和愧疚，交织在一起，我只能压抑自己想要爆发的心情。
　　“对不起，你等我吧，”闻人微微低下头，声音只有我能听见，语气带着妥协和乞求，“比完赛我们再顺路一起回家，到时候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吗。”
　　他的眉眼紧紧地皱在一起，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我，行吧，那就今天事今天了，我点头，告诉他我在操场边的椅子上等。
　　等到比赛完，我们班拿到了第一名，我和女生们庆祝了一会，闻人还要回教室换衣服，等他回操场来找我时，操场只剩下我，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走吧。”
　　我跟上他，出了校门，闻人是少数没有住宿的学生，我上下班时总是能遇见他。
　　“你要和我说什么。”
　　闻人换回了校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一点汗臭味都没有，他换衣服换了那么久，该不会还到社团活动室里冲了个澡吧。
　　“闻人，你不觉得你对待老师的态度很不礼貌吗？迎面看见老师也不叫，老师主动和你说话还得意得很，不理不睬的，你这样的行为很不好，”我不爱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主题。
　　“我什么时候这么对待你了？”
　　“我说的是所有老师！而且你虽然没这么对待我，可是你不时就讽刺我，对我没大没小的，今天你还拉我的手，闻人，你要注意影响，虽然你成绩很好，可是还有更重要的品质需要培养啊，你这态度真的很不好，我作为你的班主任，有义务教育你。”
　　“其他人关我什么事。”
　　闻人冷着脸嘟哝了一句，好像对我的话不以为然。
　　“你刚才在操场怎么说的？不是说什么都要听我的吗？老师说你几句就这种态度？闻人，你要知道社会不仅仅看的是你的能力，很多情况下待人处事才是最重要的，你能听得进去吗？”
　　“你是汕澄市的吧。”
　　闻人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对我提了个问题，眼神倒是挺真诚，之前我教育闻人的时候，哪怕他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也从来不会承认，但下一次他会改，我也不再啰嗦，“是啊，你怎么知道？我说过吗？”
　　我是汕澄市人，大学前都和父母住在汕澄市，之后来到省会秦宇市上大学，毕业后也就留这里工作，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对学生说过这些的印象。
　　“我在汕澄呆过一段时间。”
　　“是吗，不过这和你知道我是汕澄人有关系？”
　　“你真傻，我的意思是我见过你。”
　　“是吗？！什么时候？”
　　“你外公葬礼的那天。”
　　我蓦地停止了脚步，闻人的话让我关于外公的记忆全部涌上来，我的眼眶和喉咙开始酸胀。
　　“……是吗。”
　　“你很喜欢你的外公吧。”
　　“……是，我的外公是我最敬佩的人。”
　　说这句话时，我的脸颊划过眼泪，我的外公就是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想起外公，我便收不住自己的感情。
　　“那天，你也哭得稀里哗啦的，”闻人的声音变得温和，“其他人在送灵的时候，你……”
　　闻人欲言又止，眼看前面就是我住的小区了，我抹去眼泪，“你还有话要说吗？我要回家了。”
　　闻人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阴郁和失落，眼镜阻隔了我的探究，“你回去吧。”
　　老师和学生放学时在一起呆太久也不好，我压下想要询问的想法，让闻人也快些回家，就回小区了。
　　走了好几步，我正想回头看看闻人走了没有，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林辰。
　　“怎么了？”
　　“你明天让流星来找我，”林辰的声音有气无力，特别疲惫，但他讲的内容让我更在意。
　　“流星的妈妈找到了？！”
　　“不知道，别他妈问我这件事！你先让他来找我！”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林辰明显暴躁了起来，一定是遇到令他感到棘手的事了，普通的事情难不倒他，人际关系他又毫不在乎，我只能失望地断定这件事一定和流星有关，而且绝不是好事，在我反复催促下，林辰才缓缓道来，“详细的我也不能和你扯太多，今早在流星家附近发现了一截人的尸块，联系到他来报案，而且你昨晚说流星觉得他妈妈被杀了，懂了吗。”
　　“还有，你别到处乱说引发不必要的骚动，现在什么都没确定，总之明天快点让他来，我今晚又要去翻垃圾了，草！”
　　从林辰给我的信息，我现今能知道的，就是流星住在秦宇市大名鼎鼎的星河别墅区里，今天早上清洁人员在流星家前的垃圾箱里发现了一截只剩下小指和无名指的部分人掌，现在怀疑这节尸块属于流星的妈妈，想让流星明天去确认，林辰和其他警员要展开地毯式的搜索了，希望尽可能找到更多尸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光是听林辰的描述我都觉得自己想要晕厥，为什么这个世界总会有残忍至极的事存在呢，我不敢想象明天会发生什么，真的不敢，我害怕见到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