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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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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门口,发现院门开着,平日这时在院里干活的杨氏和两个媳妇都不在,几个孩子也未见踪影,倒是隐隐听到堂屋有笑声,像是杨氏的声音。
“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咋没一个人在。”裴老汉是个急性子的,没看见人就喊道,两个儿子倒是默默把锄头和其他农具放好,家里的孩子都正是顽皮好动的年纪,要是磕碰到就不好了。
杨氏听到声音就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意:“什么客人,是三儿回来了,我让老大媳妇去王屠夫家割些肉,老二媳妇去菜园摘菜去了,几个小毛头也不知道跑哪了。”
杨氏说话间,她身后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青衫,剑眉星目,脸俊俏得不像话,浑身的气派比他们以前在县里见着的哪些权势人家的公子还要贵气几分,即便他全身上下所穿戴的都远不如那些公子。所以说,脸还挺重要的。
“爹,大哥,二哥。”裴策望着有些呆愣的三人叫道,眼里闪过一丝恍惚和怀念。
裴老爹先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两个哥哥也呵呵笑着叫了声三弟。
“上回你不是来信说,和夫子到府州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裴老爹看见儿子回来,心里也很高兴,毕竟这孩子是所有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也就更关心些,语气也带着几分关切。
“夫子本是带我们去拜访一下在尹州府的孔大儒,但恰巧他旧疾复发,便就做罢了。后夫子带着我们到州府的几个书院见识了一番,便回来了。我想家中也快到播种的时候了,又有事与爹娘商量一下,便提前跟夫子告假,回家来了。”听得父亲话中的关切之意,他也缓缓解释到。
“好了,身上还沾着泥土,快去洗洗,三儿一路从州府赶回来也累得很,让他回屋休息会,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商量,别杵在这说话,都大晌午了。”杨氏瞧着裴老头还要说下去,不禁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他不饿,儿子们能跟着他不饿啊,两个刚干活回来,一个又坐了老远的车回来,估计都饿了,有什么话不能填饱肚子再说,尤其三儿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问这问那的,也不怕累着他。
杨氏倒是忘记了自己刚才看到儿子也高兴得拉着他的手问了好久的话,要是裴老爹他们没回来,估计她都能问上半天。
裴老爹有些讪讪地笑了下,他倒是没想这个,转头就跟两个儿子也就往水缸那边走去了。
杨氏则是回头对三儿子说到:“你瞧你瘦的,出去一趟怕是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这几日娘要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你先去休息,娘去做饭炒些你爱吃的菜,等会好了再去叫你。”
说完没等裴策回答,就脚步极快地往灶房走去,像是要拿出看家本领来大干一场,做一大桌好吃的饭菜给儿子补补,只是其实杨氏的做饭手艺并不额……一般,她从两个媳妇进门后也极少管灶间的事了,但偏爱的儿子从县里难得回来了,她也就来了兴致,不过是一番慈母之心罢了。
看着他娘风风火火的背影,裴策脸上的带着些许无奈的神色,眼中也闪现出几分笑意,好几日紧绷的精神在此刻才放松了。而后他环顾院内四周,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会才抬起脚步,往记忆中的的地方走去,到了东厢房头一间屋子外,停下脚步,伸手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看到屋里的摆设,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他确确实实回到了年少时。
当他在州府的客栈里醒来时,他也无法相信,他还记得自己死前那种无力至极又仿佛解脱的滋味。但他一睁眼,却又发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好像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只是他的一场大梦,现下他醒了而已。不过后来几日发生的一桩桩事,都与他那梦中的记忆一模一样,他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自己确实是重活一世了,回到了平元三十九年,他还是一个秀才的时候。
那......那个人也是否也还好好活着,甚至也还未发生那未来的种种,想到这,他简直快压抑不住心中想去找到她,见到她的冲动。但他又明白,不断逼迫自己理智冷静,压下那几乎喷薄而出的想法,他们现在还未相识,即便见到了,他又能做些什么?还是要想想该如何,不能如上一世那样,再失去了......
接下来几日,如前世一样,他的授业恩师齐安齐夫子与当朝太傅孔思林有着几分交情,两人虽多年为见,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听闻他已得圣上准许请辞告老还乡,不日便会到达尹州府,齐夫子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得意门生,准备带着他们去拜访,好让好友也指点一下,哪怕知得一二也好,总归能涨点见识。
只是没想到,才到尹州府就得到孔思林因着舟车劳顿旧疾复发的消息,因此他们就都暂住客栈,那日也是裴策重回一世的日子。
后面齐夫子上门探视后,知孔思林虽无大碍了,却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的,也就不提别的事。不过打算既来一趟,虽不能够去孔府讨教一二了,但尹府州的几个书院也是远近闻名的,倒是可以登门交流一番,也算有所收获。所以几人就待了几日,然后便启程回来了,裴策则是在临回的那一日,与齐夫子促膝长谈了好几个时辰,后也没有回书院,径直赶回了家。
他这么着急回来,也是为着即将发生的一件事情,既然重来一次,就不能让这事成为遗憾。而他心中也有了对策,但这件事也需要他娘在场,所以便如此着急归家。
心里想着这些,抬脚走到屋里的椅子坐了下来,闭上眼睛靠着休息,一路的舟车劳顿和重回一世的一系列事情都让他觉得有些疲倦了,但在外头和人前他却不能流露出半分异常,现在回来家,才让他稍缓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是杨氏的声音。
“三儿,到堂屋里吃饭去了。”
裴策打开房门,就见他娘一脸笑意的看他,“好,娘辛苦了。”
“娘不辛苦,娘只要看见你啊,什么苦什么累都没了,你都不知道,村里的那些婆娘们都有多羡慕我,都说我有福气,生了个这么聪明俊秀的娃,以后肯定是有大出息的。”杨氏仍旧笑着,话语中充满骄傲。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整日忙着家里的活计和地里的农活,日晒风吹的生活让她已经不再年轻,笑起来已是满脸皱纹,头发上也有了几根显眼的银丝。
裴策听着她的话,又看着她,心下有些沉闷,“那我要赶紧考得功名,让娘当诰命夫人,天天享福。”
“好,娘可是要等你让我享福呢。”听了儿子这话,杨氏更是笑得眯起了眼睛,心情一片大好。而后两人说笑着到了堂屋,一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吃饭,裴策对着几个哥哥嫂子问好,便一起吃饭了起来,家里几个孩子今日也难得安静,所以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饭,裴老爹和杨氏便让其他人各干自己的事去,叫着裴策留下来。
几人走出堂屋,外面的雨开始下了起来。老大裴书的媳妇林氏,刚出了堂屋几步,就嘴里嘀咕道:“有什么事还不许大家一起听着了,该不会私底下又要拿些什么好东西给三叔吧,爹娘也太偏心了。”
“就你话多,让你听了,你也是不懂,三弟的事爹娘心里有数,别整日嘀咕些没影的事,教坏了孩子。”裴书一听林氏的话瞪了她一眼,而后拉这两个孩子走了,也不管她。
老二裴文和他媳妇王氏像是没听到大嫂的话,牵着孩子就直接回屋去了。
另一边,堂屋里,裴老爹先开口道:“三儿,有什么事,你说说,别误了你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几日我与夫子子谈了今年要乡试的事情,夫子觉着儿下场是没问题的,也已无什么可教儿的,我便想着不去县里读书了,在家中温习准备着即可,也能帮着家里干些活,这么多年因着我读书的束脩,也拖累了家里,如今既是学成了,便无需再浪费家中的银钱在书院读书,先生也是同意的。”裴策语调轻柔地对着二老说道。
齐夫子确实是把毕生所学都教予了他,前世这个时候他也早就学得差不多了,如今他重来一世,就更不需要待在书院学些什么了,他还有很多要完成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那里了。
“夫子也说,在家干些活也是强健了身体,只要不荒废了学业,倒是有利于以后乡试能更好发挥,所以爹娘不必担心,我有把握的。”见爹娘不言,心中知道他们定是担忧和自责,便又说道。
杨氏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眼裴老爹。裴老爹想了会才说:“既然夫子这么说了,你也决定了,我们也不拦着你,只不过千万不可荒废了学业,你爷爷临终都嘱咐你要读好书,振兴裴家,不能让他在地下都不安心。”是家中贫困拖累了儿子,幸而这孩子极聪慧又懂事,读书上的天赋没因此耽误了,不然他以后死了到了地下,怕是都没脸去见他爹和裴家的祖宗。
“儿定不负家中对我的期望,还有这个,是儿前几日在尹州府做得一副画得来的,娘收着贴补家用,哥哥也都成家了,不能让他们为我这个弟弟,吃亏太多,明日娘便拿着这些钱与我到县里去,我把留在书院里的东西收拾会来,再与夫子拜别,娘则买些布,给自己和爹大家添身新衣裳,也添置一些东西,当是儿的孝敬。”说着,裴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