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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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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徽刚睡下不久就被项泽瑜吵醒了,听他絮絮叨叨讲了好久,好不容易送走这尊瘟神,正想回去补个觉,又听宫人来报,说是浔阳王来了。
承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请王爷到大殿等等。”
只好重新洗漱一番,净了面,换好衣衫,简单梳了条辫子,这才到正殿去见客。
项泽廷正饶有兴致地喝茶,那样子不紧不慢,气度高华。承徽忍不住想,好像这个哥哥从来不需要睡觉,忙了一整天也不见丝毫疲倦,总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模样。
她行了礼,就在他对面坐下,“哥哥怎么过来了。”
项泽廷推了推面前的礼盒,轻声说:“打开看看。”
她这才发现几案上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笑着问:“是什么?我又有礼物收吗?”
一边说话一边拆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件极其耀眼的细羽斗篷,那颜色鲜艳明媚,绣工极佳,她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路过一家成衣店,看到这件衣服不错,应该适合你。”项泽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承徽站起来试新衣服,披上斗篷,转了一圈,翠色的斗篷金线缠绕,光华流转,忍不住问:“好看吗?”
项泽廷仰着头看她:“好看。”
她摸着软软的羽绒,十分高兴:“过两日去玄菟郡就能穿了。”
孟冰云也在一旁搭腔,“是呀,雪地里穿这个一定非常好看。”
项泽廷低头失笑,他本意是送给她除夕晚宴穿的,既然她想留到出游,那便随她吧。
承徽乐呵呵地脱下斗篷,交给孟冰云,又嘱咐道:“另外辟一个柜子出来,用来放哥哥送我的衣服。”
收了礼物,她就要赶他走了,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年节将近,哥哥一定还有事忙,我就不多留你了,哥哥午安。”
项泽廷见她一手支颐,眼神微微朦胧,想来是要午睡了,起身理了理衣袍,淡淡应了一声,径直离开。
承徽的目光追随着身影远去,下午日光正盛,直直照在他身上,周身都仿佛笼罩着光晕一般。
她微微阖下眼帘,打了个哈欠:“睡觉了。”
......
转眼就到了除夕。
从前几年起,除夕晚宴就由祁王妃主持。她是个低调宽和的人,本不欲出这样的风头,奈何皇后觉得前头几个儿媳均有不足:梁王家宅不宁,王妃治家手段不高;巽王一家倒是夫妻和睦,可惜巽王妃性格绵软,经不起大事;敬王妃万般皆好,然而丧夫孀居,身份不合。看来看去,也只有祁王妃可堪重任。
皇后又指派了身边的曹姑姑帮她,所以祁王妃虽身份不够,但也足以震慑内庭。
承徽是小辈,辛苦事自然轮不到她。等到了除夕,给宫里人发些红封,跟着叔伯兄弟问安吃饭就好。
按照惯例,像孟冰云这种簪缨世家出身的女官都会离宫回家,等到了元月初五才重新回宫赴任。
孟冰云一大早就来辞行,她和承徽同龄,本来明年就要出宫待嫁的,但是未婚夫魏元恺的父亲南林侯年中出了车祸,他要按制守孝,便是又要再等上两年。
承徽问过了孟家的意思,还是决定让孟冰云留在宫里,这么多年的陪伴,她早就和孟冰云亲如姐妹了,本就不舍她离开,没想到这桩意外反倒能多留她两年。
孟冰云临行之前再三叮嘱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公主一个人,听到吗?”
小宫女们都低头应是。
承徽坐着看她忙进忙出,不由得调侃她:“你要是再不走,今年就留在宫里过年算了。”
孟冰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想得美。我累了一年,难得休个假。”随后又笑盈盈地走过来,递上一根串满珠玉的络子,“喏,针线不好,只有这个做新年礼物。”
承徽很是嫌弃,拎起来左右看了看:“每年都是络子,你可真是懒。”说完想到了南林侯,一把拉住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自认为十分小声地问:“你给南林侯又准备了什么?”
南林侯魏元恺自父亲去后就袭了爵,现下在兵部做事。如今民风开放,未婚男女见面也不算罕事,更何况魏家与孟家有通家之好,魏元恺的姑母嫁给了孟冰云的三叔,算得上半个亲戚。南林侯是开国侯,跟着圣神武皇帝打江山的,魏家也颇得宠信,她小时候还见过魏元恺,只记得是个小胖子。
孟冰云羞涩地抽出手,满脸绯红,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告诉你。”
“哎呀——”承徽拖长了音,忍不住戏弄她:“早听人说魏元恺号称什么玉面郎君,比起我们的长安冠冕也不遑多让,不知你是喜欢这长安冠冕呢?还是那位玉面郎君啊——”
孟冰云看了看四周,羞恼地说:“宫里谁不喜欢八公子,这能一样吗?再说你一个还未许人的姑娘家,懂不懂矜持为何物?”
承徽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道:“真是为玉面郎君担忧啊,还不知他长得怎么样呢。”
就连边上的南屏都笑了,提醒说:“等到了上元节,南林侯总是要出来见人的,除非冰云藏着不让我们看。”
上元节自古以来都是有情男女相约见面的日子,民间多有灯会和诗会,十分热闹。承徽每年都会和孟冰云她们一起出宫游玩,只是上一年孟冰云尚未和魏元恺订婚,她们也就自然没有瞧新鲜的兴致。今年虽说南林侯尚处于孝期,但出门赴未婚妻之约应该也还是可以的。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承徽跟南屏对视一眼,“到时候我们就去做灯泡。”
孟冰云气得甩袖子,“你们都笑话我,我走了,明年见。”
承徽笑倒在几案上,南屏连忙喊住她:“等等,红封拿了再走。”
孟冰云这才离开。
......
傍晚时分,灵夔宫擅长妆发的宫人西叶给承徽梳了一个双鬟飞仙髻,南屏递上了一盘新赐下的步摇花簪让她选,承徽指了两支金丝红宝石缠枝钗,“就这个吧。”
西叶想了想,小声提醒道:“今日大公子、二公子都会带夫人同来,殿下不再选选吗?”
大公子项泽勤是梁王长子,他的母亲是梁王的外室应夫人,所以一直到十岁才记进玉牒。成年后来过了很多年放荡的日子,就连承徽在宫内也有所耳闻,比如今的项泽瑜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还是皇后看不下去,做主命他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这才消停下来。
二公子项泽愍是巽王长子,生性淳朴,品行高洁,婚事十分顺畅,娶的是怀化大将军慕容澄的独女,夫妻恩爱,素有声名。承徽和这位二嫂比较投契,有时候也会通个电话联络联络。
除夕晚宴这样的日子,诸位女眷理应光鲜亮丽,争奇斗艳,西叶的顾虑也有道理。但承徽知道这两位嫂子都不是高调的性子,穿的衣衫搭的首饰必然也不会太过出挑。更何况皇后有八个儿媳,不出意外,今日晚宴定然又是诸位王妃们的战场,她一个小辈,看热闹就好了。
选好衣服,换上紫绫圆领袄,外面披上夹袍,再加了一件斗篷,就带着宫人们去赴宴了。
这两日都是大晴天,青云道早就洒扫得极为干净,两旁的宫灯陆续亮起,明晃晃的,衬得暮色辉映,熏红灿烂。
晚宴设在群仙咏霓,是太液池边一座开满朱砂梅的宫室,冬日群花绽放,芳香馥郁,景致极为迷人。
承徽到的时候,二嫂慕容盈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她,欢欣地走过来:“徽儿,许久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慕容盈虽是武将之女,但性格温婉,身材娇小,比她还矮半个头,承徽笑着同她寒暄,她的小女儿薰儿才三岁,也从内殿跑出来,穿着殷红的斗篷,更显得短手短腿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薰儿一把抱住了承徽的腿,娇声喊道:“大姑姑。”
承徽难得见到这个小团子,十分高兴,蹲下来抱她,“薰儿和姑姑亲亲。”说完把脸凑了过去,小姑娘果然非常配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吻:“MUA~”亲得声音响亮,又带了些水声。
大家都笑作一团,二嫂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揽过女儿:“哎,口水都沾你姑姑脸上了。”又伸出帕子帮承徽擦脸。
薰儿还缠着要她抱,承徽自然是愿意的,倒是慕容盈提醒了她:“趁现在人少,徽儿先过去拍单人照吧,等下各位王妃来了,就不太方便了。”
这些年晚宴前均是要拍照留念的,餐后还要拍全家福,已经成了习俗。承徽也不再拒绝,就先走了过去。
摄影师是宫里的老人了,在朱砂梅林间造了个景,红梅香雪,十分雅致。为了拍照显得窈窕一些,承徽让南屏解了斗篷,又拿开手炉,冻得牙关打颤,立在台子上摆造型,两边的射灯打在脸上,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拍完了单人照,全无风度地从台子上下来,连忙找南屏披斗篷,这才看到项泽廷立于摄影师身后,面如春风,正含笑望着她。
她向他福了福身,笑着说:“哥哥来了。”
项泽廷解了大氅,走到她跟前,温和地说:“快进去吧,别感冒了。”
那摄影师站在一旁等待,许是和项泽廷比较熟悉,便笑着问:“既然二位殿下都在,要不要合一张影?”
承徽扭过头看他,灯光打在俊逸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出一片浅浅的影子,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想想自他搬出毓庆宫之后,两人没有在宫内留影过,便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承徽点点头,主动解了斗篷,飞快地跑上台子,招呼他:“哥哥快来。”
项泽廷迈开长腿,快步走上木阶,立于承徽身侧,冬天寒风簌簌,竟也不觉得冷了,周身仿佛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梅花,细嗅又不甚明显。
承徽见他绷着脸,催促道:“拜托笑一笑,我快冻死了。”
项泽廷轻咳一声:“抱歉。”这才努力放松,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个笑。
摄影师摁下快门,承徽笑盈盈地立在项泽廷身侧,面容灿烂如春日烟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