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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塞上燕脂凝夜紫 ...

  •   青旗红幡在马蹄声中穿梭来去,击鼓声震耳欲聋。在一片横尸血海之外的军营里,一队刚刚俘获的小兵正由铁索牵引着前进。
      俘虏们就像一条绳上的蚂蚱,“蚂蚱”队列中的一个小兵面色苍白,身体孱弱,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铁索紧紧勒在他的手腕上,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汩汩而出。
      “娘亲……”他含糊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身后的小兵眼见他就要倒在自己的身上,有些心疼,又无可奈何,只得悄声叹道:“你我皆是亡命之徒,何苦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呢。”
      “娘亲……我马上就是大将军了!”高烧中的小兵脱口而出,吓得身后的人慌忙踢了他一脚。
      本就虚弱的小兵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只见他“哇”得吐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在了地上。
      驱赶俘虏的兵士见队伍里倒下了一个人,心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挖个坑就地埋了也就算是积德行善了。他解开那小兵的锁链,却不想那小兵突然醒转过来,口中只是念叨着自己马上就是大将军了。
      兵士用手拍了拍小兵的脸,又吐了一口唾沫:“就你,将军?白日做梦吧,哈哈哈。”
      当是时,只见一匹汗血宝马载着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得胜归来,那位将军手持双锏,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动。
      “将军有令:今日大获全胜,即刻准备筵席,将军要犒劳三军。俘虏也可参加今日盛宴。”
      听到这个消息,俘虏们都欢呼雀跃起来,本来也是要赴死的人,做个“饱死鬼”也好过憋憋屈屈地踏上黄泉路。
      可俘虏中也有一位看上去不那么开心,他就是刚刚倒在地上的小兵,此刻他的眼前天旋地转,朦胧中仿佛一层血色遮盖了天地。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军中一片欢乐景象,将军和兵士们同坐席间,即使是俘虏也可以远远地看到将军的脸。
      “我听闻啊,这次捕获的这批俘虏都是来自舞乐国的,他们那个地方的人个个能歌善舞,将军不妨让他们来为大家助助兴!”席间一位将士提议道,此提议一出便赢得一片赞同。
      “好!就听何副将的!”少年将军一口饮尽杯中烈酒,白瓷般莹润的肤色顿时添了一抹红。
      俘虏们听闻将军要看表演,都争着抢着要去献歌献舞,有的甚至将衣袖撕破裹成一个布偶,要去表演傀儡戏法。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能让将军开心,他们就可以逃出这个“蚂蚱”群。只有那个虚弱的小兵瑟缩在角落,口中念念有词。
      何副将决定亲自挑选俘虏,他在俘虏群里走了几圈,选了四五个长得端正的人去表演。
      那四五个人在将军眼前百般献媚讨好,又是吟哦古曲又是跳舞。有的甚至在将军面前表演摔跤,只见两个人互相摔打,用手指将对方的脸划得满是血痕,大家看得开心无比。
      角落里的那个小兵在欢呼声中抬起头,他用手抓一口地上的饭菜,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席上的将军。
      “好看!真好看!”小兵边鼓掌边呵呵大笑。
      “你这家伙烧糊涂了吧,这又不是给你看的,你高兴什么!”旁边的俘虏越发看不惯这个奇怪的小兵,要不是此刻身不由己早就给他一拳了。
      “我说将军长得真好看!”小兵对身边人的话充耳不闻。
      “你个半截入土的家伙还好在这胡言乱语,快闭上你的狗嘴,老子可不想陪你一块死!”
      何副将见那几个俘虏表演的节目精彩绝伦,又见将军对此无比满意,他决定也给其他俘虏一个上场的机会,便命令手下的人将剩下的人一并带上来。
      小兵排在第五个。
      第一个人唱了一首离歌,声泪俱下,看得席上人无不泪湿铠甲,只叹从军不易。
      第二个人跳了一只胡舞,气势勇猛,舞步有力,早知跳舞有这般气势,又何苦身居阶下囚呢?
      第三个人表演了一出傀儡戏,只见那布做的小人在他的手中活灵活现,比真人还要招人喜爱。那只手一旦离开布偶,那原本活灵活现的小人即刻成了一块烂布。
      第四个人表演了说书,他用汉语说着胡人的故事,听上去倒也令人心血沸腾,直想横刀立马再战一场。
      第五个人就是那个小兵,前面的人的表演他都没有看到,他只是痴迷地盯着席上那位少年将军。将军脱下了身上重重的盔甲,穿上了青色的便装,莹白的肤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媚动人,一缕青丝散落在他的面前,倒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驱赶俘虏的兵士将发呆的小兵踢上了表演台,表演台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的,四周围着明亮的篝火。
      小兵显然对兵士的这一脚很是不满,他对着那个兵士做了个鬼脸,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表演台中央。
      “呦,这是抓来个大姑娘吧?”
      “看他那小白脸的样子,估计之前也是个吃软饭的,哈哈。”
      小兵还没开始表演,便已经引得哄堂大笑,这让其他俘虏很是眼馋和嫉妒。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何副将催促道。
      那小兵却不慌不忙,只见他拖着重重的铁链一步步走近将军,眼神死死盯着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何副将见势呵斥道:“哪里来的狂妄村夫,还不快滚下去!”
      小兵仍是不急不忙地步步紧逼,直到一柄利刃在颈间划出一道血痕,这时他忽然转过身去,用尽气力将一只手挣出铁链。
      铁链的刮痕使得他左手的手腕血肉模糊,他便用右手蘸着左手的鲜血在木板上画画,白色的身影在表演台上翻飞来去,像是惊鸿一舞,这一幕太过震撼,也太过壮美了。
      将军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不知怎的,心头一痛。
      刚刚还虚弱的小兵此刻就像是重获新生般灵动活泼,他的血浸染在木板上,入木三分,不一会儿,便画成一幅绝妙的人物图。画中人正是席上的将军,画里的将军纵马驰骋,如游侠般潇洒畅快。
      画的下方用行书写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写完“虹”字的最后一笔,那小兵便倒地不起,他合眼前,身边站了一个人,正是那位将军。
      “将军,他好像已经死了。”何副将说道。
      席间的人都被这个小兵以血作画的场景吓得瞠目结舌,杯中的酒洒了一地,大家似乎都有什么话,却又哑口无言。
      “将军,埋了吧。”何副将说道。
      “何副将,传军医。”将军只说了这句话便将小兵背进了自己的军帐。
      军帐里,灯火阑珊,小兵躺在将军平日休息的床榻上,连呼吸都要费很大力气。可他知道,他是清醒着的,他抬眼看着那个剑眉星目的将军。这就是那个疆场上“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忠义之士。
      “你是何人?”将军问道。
      “阶下囚。”小兵微微张口答道。
      “来此何事?”
      “驰骋疆场。”
      “可愿入我麾下?”
      “死生不负!”
      将军听罢点了点头,便让军医为小兵疗伤。
      那一晚,将军彻夜未眠,他点灯看着桌上的地图,眉头微皱。战尚未休,局势未定,沙场上的事变幻莫测,何人又能做个常胜将军呢?更何况他本就受到朝廷之人的排挤,身处落魄。
      小兵却在将军的床上睡得香甜,他梦到自己坐在将军的汗血宝马上,一挥手,便有千万兵骑听从差遣。
      将军名唤萧挽澜,小兵名叫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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