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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心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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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仿佛一场闹剧,风也刮了,云也聚了,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大雨即将来临。谁知小雨点刚落了一会儿,突然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了。
从窥探中抬起头来,顾宁的心砰砰直跳,他的脊梁在这将要入夏的天气里爬满一阵恶寒。
阴谋露出冰山一角,他无意间看到了敌人的底牌。时间紧迫,狩猎的大网已经布置妥当,此时枝节横生,顾宁心里虽然充满了后怕,但更多的是还可转圜的庆幸。
月亮从乌云后探出头来,仿佛被一场微雨洗净了部分尘埃,将明亮的月华洒向大地。
山寨中的夜晚,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顾宁飞速赶回来时的地方。
沉睡中的乌鸦听到一阵迅疾的风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树下绿草轻轻摇晃了几下,复归于平静。
乌鸦见怪不怪,重新合上眼,两只脚在树枝上轻轻挪了挪,又把小脑袋藏到了翅膀里,赶赴下一场梦。
梦是夜晚最后的归宿,赶了一天路,雷小雨和兄弟们就近寻了一处山洞,就地一卧便呼呼大睡。
所有的疲惫在梦中都得到温柔的抚慰,古青州坐在山洞外的石头上,听着酣畅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笑得肩膀直抖。
他是这批人中最早来到此地的,比其他人休息的时间长些,所以第一晚的守卫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附近突然有树枝被踩碎的声音,他警惕地站起身环顾四周,手按在身侧的剑上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是我。”顾宁拨开一旁的灌木,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侯爷?”古青州惊讶地叫了一声。
顾宁示意他噤声,把他叫到一边说道:“我上山后突然想起你们将军跟我说过,他手下正在训练一批鸽子,传递消息的能力比以前更强,你这次来带的鸽子里有这样的吗?”
古青州点点头:“带了两只,侯爷要传递消息吗?”
顾宁问道:“从这里把消息传到皇宫需要多久?”
古青州答:“三天。”
“你把鸽笼提出来,声音轻一点,我不进去了,在这儿等你。”
古青州道:“那侯爷稍等。”
他蹑手蹑脚地进到山洞,小心躲避着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胳膊腿儿,轻轻地提起鸽笼后,悄无声息地回到顾宁面前。
古青州在顾宁的目光中把两只鸽子逮了出来,小家伙们不像里面的混蛋,一个个神采奕奕的。
顾宁将两个细小的竹筒绑在它们腿上,用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而后伸出双手把它们放飞到天上。
这次能不能逃过一劫,就看你们的了。
顾宁收回视线,对古青州道:“我去而复返,这事儿便不必跟兄弟们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皇上汇报一下近况。”
古青州道:“属下明白。”
顾宁满意地点点头,又不知怎的,突然啧了一声。
古青州困惑地看着他。
顾宁本来心里想说什么,但被他给压下去了。夜里很静,只有一声赛一声的呼噜一丝不落的传入耳际,古青州跟顾宁相对而立,空气渐渐变得尴尬。
顾宁用超脱般神情地望了望山洞,山洞里的呼噜仿佛长了眼睛,齐齐一滞。古青州在心里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下还不算太丢脸。
谁知下一刻,停止的呼噜声没眼力见儿的重新响起,仿佛谁家不听大人话的熊孩子,越教训越想造反一般,声音比刚才还要悦耳动听。
顾宁忍不住道:“这一个个的怎么睡的怎么死?”
古青州低头惭愧地为兄弟们找补面子:“他们赶路赶的辛苦,今日确实睡的沉了些,等休息足了,以后一定不会如今天这般了。”
顾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责怪他们,只是担心他们如此缺少警惕,日后会有危险。”
古青州道:“属下会好好照看他们的。”
顾宁笑了笑,说道:“那今晚就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恭送侯爷。”
***
舞阳微微蜷缩着身子,安然地徜徉在梦乡里。
她呼吸清浅,睡颜安详,顾宁推门进去时,看到的便是舞阳与往日不同的模样。睡梦中的她看起来乖乖的,软软的,顾宁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儿,心中有些温柔的思绪渐渐升起。
今夜很特别。
在今夜以前,顾宁从来都没有好好看看舞阳在睡梦中的样子,因为他很多时候都在自己的梦里奔跑放肆,没有多余的眼神去分给夜晚。
在军营里的时候他曾有无数个机会去看一看身边这个人生命中的另一副面貌,但那时的他更喜欢在夜晚里看书,无论是兵书还是话本,都远比一个纤瘦的背影来的让他专注。
时间是这样的神奇,有一些东西在心中渐渐发酵,顾宁觉得那些记忆与情绪变得熟悉又陌生。
如果不是今晚,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记住了那么多东西。
比如眼前人悠长均匀的呼吸,比如薄毯下蜷曲的背影,还有偶尔颤抖的羽睫。这些琐碎的细节都曾在过去的夜里陪伴过他。
仔仔细细地描摹着眼前人的睡颜,将她与记忆里的伙伴一一比对过去,顾宁的脑海里突然拉响警铃:我在干什么?
从回忆的海洋中游回现实,顾宁羞愧地痛斥自己。这种痛斥一半来源于自己对舞阳的窥探,一半来源于心里的惊恐。
夜里寂静无声,人很容易看到自己的本心。当外界所有的喧嚣沉寂,顾宁看到了自己对另一个男人的热切关注,他觉得自己冒犯了对方,还看到了萌芽的情愫。
所有的发现让他震惊不已。
舞阳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心里千回百折的顾宁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所有的繁芜思绪顿时烟消云散。
顾某人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去翻箱倒柜。
他娘的,忘了给舞阳用解药了。
***
舞阳今天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手也软,脚也软,身体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我来我来。”顾宁不知从哪个地方突然跑了过来,把舞阳吓了一跳。舞阳一边抚了抚胸口,一边责怪地看了顾宁一眼。
顾宁把刚才急切的表情一收,友好又平静地说道:“我来吧!”
舞阳古怪地看着顾宁,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顾宁面不改色地把一个装的满满的菜筐抱了起来,偏头对舞阳道:“这不是都跟你学的吗?你不是说过什么,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舞阳不管他的助人为乐,伸手就要去把菜筐夺回来:“给我!”
“不给!”
“给我!”舞阳的语气加重。
“不给!”
舞阳不满道:“你给我!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顾宁不再跟她争执,脚下抹油,跑的飞快。
“哎!”舞阳在顾宁背后恼恨地喊了一声,气的直跺脚。
时间的指针飞速转动,如果每天都有一个主题,那舞阳的今天便叫做:“今天我气饱了。”
诚然舞阳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但她还没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地步。
这个武阳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勤快地过分,把舞阳所有的活都抢走了,让她今天在所有人的忙碌里躲躲闪闪,心里满是没活儿可干的尴尬和偷懒带来的羞惭。
本来阳光明媚的日子,是要用勤劳去歌颂的,可到了晚上,舞阳耳边还有些急切的呼唤声“我来,哎,我来就行了,你歇着吧!”
她在油灯下扶了扶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电视中刚刚怀孕的妇人,丈夫将她当做了一级保护动物,仿佛动一动都要伤筋动骨。
这诡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