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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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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之事有多巧呢？大概如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
古往今来，有恒河沙数的大事是由巧合推动的，而无数的小事背后也隐隐藏着偶然的身影。
端华郡主因为一本小册子，对顾宁的兴趣很快便烟消云散。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本书，顾宁也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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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魏国北境。
训练结束，草草洗漱后，舞阳飞奔上床，把被子裹了裹，吹灭了灯火。
“哎？”顾宁惋惜道：“你怎么把灯灭了，我还要用呢！”
舞阳粗暴地说道：“晚上禁止挑灯夜读，赶紧睡觉。”说完把头一蒙，跟周公幽会去了。
顾宁在昏暗中撅了下嘴，认命地拿着枕下的小册子去了窗户边上。
他裹着被子蜷缩在月光照亮的地方，津津有味地翻看话本，这话本的名字十分好听，叫做《郎艳独绝》。
每次想到这个书名，顾宁都觉得那四个字像是写给自己的礼赞，每念一遍，他的心里就高兴一分。
十六岁的顾宁，在训练中勇冠三军，但心中有些少女般梦幻的缱绻爱情幻想——令舞阳十分不耻。
身为一个灵魂已经十七岁的老阿姨，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便接受台湾言情剧和韩国狗血伦理剧轮番轰炸的现代女性，舞阳的脑袋里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回归平淡，大家都做个正常人”。
在她看来，沉浸于狗血爱情的人比神经病正常不到哪里去，对于这样的人，她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拒绝。
她本以为在古香古色的朝代里，即使拥有战争这一不太美好的因素，起码人会是清新脱俗的。
但她低估了狗血的普世能力，所谓罗马不是一朝建成的，又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什么让人痛彻心扉的言情剧这么有市场？肯定是有人爱看啊！
烂俗的剧情从古至今，总能打动一批人的心灵，如此一来，它的生命力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大魏没有流传千百年的《孔雀东南飞》，没有催人泪下的白娘子和许仙，却不知怎的，突然在某一天于北境这个苦寒之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刮起了一阵哀婉之风。
起因便是不知哪位大神挥动如椽大笔，写出了惹无数男儿落泪的《郎艳独绝》。
也许是训练的生活太过枯燥，突然来了一本小故事，便使得干枯的生活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几天，训练的间隙中总有些人嗡嗡嘤嘤说着“孟川与刘玉玲”，舞阳的耳朵遭受了无数戕害，偏偏顾宁总喜欢倾诉，故事情节与她车轱辘一样轮番探讨，让她实在不胜其烦。
顾宁挑灯夜战第二天，舞阳掀开被子准备去洗漱，突然看到窗前的顾宁正在昏睡中手不释卷。
她在那一刻突然理解了家长对沉迷于网络游戏的孩子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心想自己得给这个傻子好好上一课。
吃午饭时候，顾宁像往常一样挤到舞阳面前，说出了这几天来从不更改的开场白：“哎，《郎艳独绝》真的太好看了，我给你讲讲啊！”
前两日舞阳听到这话，每听一次嘴角便止不住抽动一次，她实在兴趣缺缺，却不忍打击少年人的热情，总是惹着生理不适听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她一改往日听书前的颓靡，兴冲冲地对顾宁道：“好啊！”
顾宁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副“你真的是我的知音”的表情，随后侃侃而谈。
舞阳在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中粗粗地算了一笔账，《郎艳独绝》七天前落入顾宁手中，他当天晚上便翻完了，此后的六天里，他像一个温故知新的好学生，每晚温书一遍到两遍。
此外，吃饭的时候，他会给没看过的不识字的那些兄弟讲，在训练间隙会给感兴趣的人讲，舞阳想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他讲的这么熟练，七天里他都给人讲了百八十遍了。
顾宁讲完后，感叹道：“真是太感人了！”
舞阳勾唇一笑：“是吗？可我觉得他们真的好蠢。”
顾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舞阳手托下巴，看着顾宁梦碎的表情，畅快地说道：“我说那个书生和小姐都很蠢啊，又蠢又懦弱！”
顾宁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舞阳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安抚自己，紧抓孩子的思想工作，是百年大计，需要耐心。
她正色道：“顾宁。”
顾宁突然被点名，困惑道：“嗯？”
“我问你，你之前跟我说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来着？”
顾宁一头雾水，喃喃道：“战功赫赫，保家卫国，名垂青史的将军。”
舞阳循循善诱：“那你喜欢懦夫吗？”
顾宁觉得好笑：“谁会喜欢胆小的人呢？难道你喜欢？”
舞阳摇摇头，轻声道：“我当然不喜欢，我若是女子，那我便希望我的丈夫像狼群中的头狼一样，有血性，有野性，临危不惧，勇敢无畏，进可保家卫国，退可阖家欢乐，无论怎样，都不畏缩，可是你看看那个什么破烂《郎艳独绝》里的书生是副什么样子！”
顾宁听到“破烂”两个字，幽怨地看了舞阳一眼。
舞阳笑了笑：“这位孟川公子，喜欢小姐，上门求亲遭到拒绝，他一不去考取功名提高身份，二不敢带小姐私奔，世上的出路本来有千千万万，他不去思考探索，只知道借酒消愁，最后竟然殉情了，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去为自己找一条生路呢？”
顾宁低下头，沉默不语。
舞阳又道：“你不要被这些故事的表面迷惑，这种书看多了你便不像男子汉了，都说开卷有益，你要向书中学什么？学黯然神伤？自怨自艾？肝肠寸断？”
顾宁有些羞惭，低声道：“你说的竟然有几分道理……”
舞阳心里得意，那是，姐姐我说的一定是真理。
顾宁在她的得意中一拍大腿，舞阳听着都觉得疼，本能地去给他摸了下。
顾宁的脸腾的红了，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今晚就焚了那本册子，重新看兵书，你……你先吃，我吃饱了，我先……先走了。”
舞阳看着他慌乱背影，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