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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二】似真似幻 ...


  •   慕容澈从梦中苏醒之时,竟发觉自己周身□□、蜷缩在大团毛皮之下——而连长安早已不在身边。

      他于恍惚中直身坐起,除了头尚有些昏沉外,整个人已经脱胎换骨:□□的苦楚奇迹般的不翼而飞,甚至就连手臂上因毒发绽裂的恶疮也平复如常,嫩红的新肉填满了伤口,一点一滴的麻木和酸痛都不剩。
      ——这是……又一个梦么?抑或者自己早就死去,此地是冥土彼岸?

      他坐着愣愣发呆,许久,忽然愣愣把左手拇指塞入口中,齿间用力。
      虚空里回荡着她轻盈的耳语:“好疼……疼就说明我们还活着啊……”

      “原来……还活着啊……”
      慕容澈喃喃自语,唇边显出一抹莫名的笑容。

      ***

      油灯辉映之中,四壁满是刀斧开凿的痕迹,看来这里是座不大不小的石穴。穴中不见火炉暖灶,竟也全无阴冷潮湿的霉味,反而干燥温暖,甚至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慕容澈正疑惑不解,忽有脚步声传来,他不假思索便飞快躺下身去、阖上眼,无论如何,多些戒备总是应当的。

      那脚步声缓慢而拖拉,好半晌才靠到近前,在他身边停住。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来人正屈身俯就,又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一个低哑苍老、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来:
      “……竟然真的醒了。”

      如果是在寻常情境下,如此被人一言戳破伪装,难免会有几分讪讪然的;可是这声音委实太过古怪,简直给人一种不似活物的错觉。慕容澈只觉浑身战栗,仿佛一副铁刷从头到脚深深刷过自己的魂灵,他大睁双目,映入眼帘的竟是名被黑色织物从头到脚包裹的怪人,唯一裸露在外的、擎着蜡台的那只手干瘦宛若枯枝。

      “你是……谁?”他不由问,“是你救了我?”

      那怪人对他的问题毫不理会,只自顾自道:“无解之药,万灵之丹……果然是‘天人’之血……长生天啊,果然是‘命运’吗?”
      ——说着,那怪人缓缓直起腰来,竟像是就要这么转身离开了。慕容澈再也按耐不住,冲口而出:“连……她呢?你说的是汉话,你能听懂我的问题吧?阿衍部的娜鲁夏塔格丽……她一定也活下来了吧?”

      “娜鲁夏……塔格丽?”那怪人顿住身形,缓缓复述他的话,声音犹如干涸龟裂的河床,“并没有这个人……从星辰牧场坠落尘世的迷途羔羊之中……并没有这个人……”
      “可是、可是她明明和我在一起的……你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我还活着她却……”

      “……没有‘人’和你在一起,”那怪人幽然回答,“长生天的‘眼睛’只看到了漆黑的翅膀、血红的火焰、还有哀悼的白花。”

      ***

      高远的天空之下一片苍凉,烟柱腾空而起,仪式正在进行。连长安忽然转过头去,遥望对面山腰上飞舞着的几十条色彩缤纷的经带——赤红、亮黄、嫩绿、煤黑……在这单纯的蓝天、单纯的白云、单纯的灰岩褐土映衬下,显得那样鲜明耀眼,不可思议的美丽。彩带翻飞间时不时还有灿烂的光芒闪闪烁烁,那都是用货真价实的金线绣成的巫术符号,令眼前这幅图景越发显现出浓郁的神秘气息。
      这里当然就是匈奴人崇敬的大巫姬的居所——“长生天”的代言者、“恶魔雪山”的主人、以及最伟大的预言家。尽管手染污血,可他们终究还是得到了许可,通过“死者之眼”进入此地。

      “……巫姬婆婆答应替我们举行净罪的祭礼,也答应为婚礼用的弓箭赐福,”扎格尔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快乐,甚至有几分不敢置信,“真是太好了!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连长安转回身向他报以微笑——是啊,尽管中间发生了不少波折,但最后还能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好了。
      ——能化险为夷,回到你身边,实在是太好了。

      也许真的是她命不该绝,在没有识途老马、就连草原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可怕沼泽之中,竟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救星从天而降。这已不是常识可以解释的奇迹,他竟然仅凭着某种奇妙预感,便穿越千里戈壁无垠草海找到她的所在之地。
      “……‘血’在呼唤我,我听得见;”那人单膝跪地,背脊挺直,肃然答道,“宗主……莲生叶生,花叶不离。”

      在那瞬间,病榻上刚刚恢复意识不久的连长安忽然哽咽,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扎格尔察觉出她的情绪,连忙从身后环住她的肩,用自己的身体撑住她的重量,温柔地劝道:“长安,你再歇歇吧,歇歇再说话……”
      说完,转头又换了一种感激的口吻,真心诚意对那人道:“叶洲,多亏有你。”

      是的,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这个白莲之子们口中“最恰当的人选”,竟然是已经好几个月都渺无音讯的叶洲;竟然是在龙城的那个晚上,被杨赫发现时性命已如风中危烛、凶多吉少的叶洲——他回来了!

      和上次分别时迥然不同,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叶校尉的皮肤更为黝黑粗粝,眼神也越发犀利坚硬;只有在无人时望向连长安的目光里,才能找到几分旧日的影子……显然,他已学会将自己的心事关得更紧、锁得更牢,整个人就像是立在风雪中的一杆沉默的枪。
      ——哦,是了;还有一点没有改变,就是他对待扎格尔的态度。

      叶洲完全不顾对方表达出的善意,对这位匈奴王子视若无睹,或者说,努力装作视若无睹。扎格尔很清楚地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不屑和轻慢,甚至还有……隐隐的忌恨;他不由住了口,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扎格尔很明白叶洲的敌意,事实上他对叶洲也生不出什么好感;这两个人从初次见面起就互相看不过眼,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变成朋友……而对于这一切完全没有察觉的,是在某些地方敏感得不可思议而在另一些地方又迟钝得让人无话可说的……连长安。

      “……我没事,扎格尔,”长安微笑,眼眶中隐隐含泪,“我只是……很高兴……”
      叶洲冷硬的眼神立时改变了,他也在眼神改变的瞬间及时垂下头去,沉声打断她的话:“宗主请安心休养;是属下无能,无法及时赶到,才累宗主受苦若此……此行收获颇丰,不但找回了一件重要的宝物,还有关于‘红莲’的消息;之前……之前龙城诸多变故,请容属下一一解释。”
      连长安摇了摇头:“不必……你会来到我身边,就是最好的‘解释’了,不是么?过去就过去吧,最重要的是你平安回来了,这就很好……”
      叶洲双肩一颤,将头垂得更低。

      “对了,那个人呢?”连长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就是和我一起……一起……他想救我,却……”
      扎格尔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皱了皱眉:“你说谁?”
      叶洲似乎迟疑了一下,声音也随即变低:“属下赶到的时候,那人似乎已经……死了……”
      连长安只觉怀中一沉,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虽是萍水相逢,但毕竟曾经共过患难,如果不是她,也许他不会死的。
      谁知叶洲的话却没有说完:“……的确是没了呼吸,但是生是死,属下也不敢断定,因为救下您时,蛮族所说的巫姬的使者刚好赶到,他领属下走出沼泽找到营地,顺便还带走了那个人……”

      ——其实叶洲并没有把当时全部的情形和盘托出,宗主周身“莲印”失去意识时,与她在一起的那个丑陋男子的确没了呼吸,但那样子……那样子简直像是……
      叶洲紧紧攥了攥拳头,若他猜测的是真的话,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对她说起。

      连长安在慨叹性命无常,而叶洲则有所盘算,两个人同时停止了交谈,室内的气氛变得极其怪异。忽然,连长安轻呼起来,声音中满是羞恼:“你怎么……”
      叶洲的脖颈动了一下,可是他似乎预感到了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所以并没有抬头。而扎格尔……那万恶的混蛋扎格尔,竟在这样的场合把双唇亲昵地贴在连长安耳后,用极低极低、却明显能让耳力超凡的叶洲听见的声音“威胁”道:“你都不理我,我可烦了。叫他走,否则我就‘不客气’……”

      果不其然,叶洲闻声猛地抬起头,双眸中几乎冒出火来;而扎格尔则懒洋洋抱着长安,向他使了个得意万分的眼色。
      ——即使连长安再迟钝十倍,也该明白点什么了……

      “你走……现在就走……”她脱口而出。
      叶洲一愣,两根毒箭“嗖”一下向扎格尔飞去;口中却只有恭敬回答:“是,宗主。”说着,犹豫着站起身。
      扎格尔正要得意,连长安的声音赫然更冷,续道:“……你也走!”他的笑容登时冻结在了脸上。
      叶洲侧过头,那样铁石般的人儿,竟然在笑。

      ……连长安一把扯住毛皮,裹紧自己,向内躺倒,口中犹自恨恨道:“你们两个全都给我出去!我要休息!”

      ***

      “……长安,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累的话去帐篷里歇一会儿吧,巫姬婆婆还没有出来呢。”并肩站在祭台下,望着火焰摇曳舞蹈,扎格尔忽然道。
      连长安斜斜瞥他一眼,冷冷抛下一句评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扎格尔的一番“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可他丝毫没有生气,脸上反而笑起来,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埋怨道:“长安,自从那家伙出现后,你就对我‘冷淡’多了哦。”
      连长安微怔,随即恨恨啐一口:“正经点儿,大家都在呢……”话没说完,脸却红了。

      像之前一千次那样,这第一千零一次的斗口连长安还是拿他的厚脸皮没办法;幸好山谷间这时响起了悠远的号角声,人群纷纷骚动:“巫姬大人要出来了!”
      围绕着祭礼的火堆,居住在山脚下为巫姬服务的使者和仆人们同声吟唱起来:像是匈奴人的长歌,又像是某种奇怪的、带着韵脚的咒语。歌声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直听得人昏昏欲睡,忽然,就仿佛凭空出现似的,遍体黑衣、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大巫姬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高台之上,她佝偻着身子,抬起一只不像是人类的干枯的手,一切声音瞬间停息,唯有风吹过扎格尔发辫上缀着的金铃发出的碎响。

      “卡拉噶!”那神秘的预言者用胡语说道。连长安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过来”、“到这里来”。

      一边的扎格尔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隐隐颤抖。扎格尔并没有仔细讲过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显然,他非常紧张。
      他挽着她,两个人并肩走上高台。

      大巫姬从袍袖中抓住一把灰尘,撒入火焰之中;火焰猛地腾空而起,热浪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连长安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和皮肤都要烧着了,可站得距离火焰更近的大巫姬却岿然不动,只是用一种幽长奇诡的调子问道:“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扎格尔昂起头,用胡语答道:“长生天,至高神,站在您俯瞰之下的是最后的‘黄金血’;是阿提拉大单于的末裔,是将要展翅的鹰,是永不停息的风,是阿衍的男儿扎格尔——是他和他的‘命运’!”

      大巫姬的头微微侧向连长安的方向,虽然隔着密不透风的黑色毛毡,可连长安明白,她在看她。她与扎格尔的对话连长安只能听懂三四成——她会问我问题么?而我又该如何回答?
      大巫姬再次开口,依然是对扎格尔说的:“展翅之鹰,黄金之风,怀抱‘命运’的阿衍的塔索,你要向长生天祈求什么呢?”
      扎格尔一挥手,从者立刻捧上一面银盘,盘子里放着张涂饰红漆的优美长弓。“我请求长生天祝福我的武器,”扎格尔说道,“这是我将要送给我的‘命运’的新娘礼,她将成为我的伴侣,持着我的弓助我守护部族,警戒四方。”
      大巫姬点点头,回答:“长生天答允了。”

      “答允了!”“答允了!”“长生天答允了!”人群齐声欢呼起来,直到充斥整座山谷;虽说这只是个约定俗称的过场,但能够如此顺利还是让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来回两个月的路程,以及其间应对可怕事件所做的那些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例行仪式到此就该结束,可那大巫姬却忽然对连长安道:“你呢?长生天也想要听听你的声音。”
      连长安一愣,扎格尔也是一愣。两人还未反应,大巫姬又道:“莲华之女,乱世之母,烈焰新娘……你想祈求什么?说出你的愿望。”
      ——这一次从她口中吐出的不是胡语,赫然是稍显生硬却准确无疑的汉话。

      ……莲华之女?……乱世之母?……烈焰新娘?
      连长安忽然觉得脑海中一阵昏乱。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些词,却一时间全然想不出。那似乎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而她却把它给忘了……

      “……长安?”扎格尔见她兀自发呆,长久不语,不得已出言提醒。
      连长安恍然大悟,刹那间灵光一闪,她转过身,对站在台下第一排神情严肃的叶洲吩咐道:“叶校尉,把我的剑呈上来。”

      叶洲脸上的神情全然像是被雷劈过:“您是说……那柄……剑?”
      “是的,是你替我找回来的剑,”连长安点头,语气毫不动摇,“呈上来。”

      叶洲的脸色赫然变得雪一样白,可是他依然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而是缓缓解开背后负着的包袱,取出一柄剑身狭长、剑鞘乌黑、剑柄上镶有颗苍白宝玉的古式长剑,双手捧过头顶——那双手一直在抖。
      ——这是“白莲”代代相传的族剑“光风”,是身为宗主的证明。本来由连铉传给连怀箴,而庶女连流苏在连家遭难的那个夜晚,带着剑逃了出来,又于龙城大火中受伤,混乱中不慎遗失……最终被他阴差阳错寻到,才能物归原主。可是现在……现在竟然……

      见他这副样子,连长安心中也不由有些歉然;她很清楚,这柄剑对自己、以及对他们特别是对叶洲的意义,根本就是不一样的……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她再不犹豫,接过长剑,捧在手里,对那大巫姬朗声道:“我的祖先是伟大的英雄,曾经配着这柄剑帮助他的挚交好友以白身起事,最终夺得了天下——这是我家传的宝剑,这是英雄的兵刃。求长生天祝福我的剑,我要将它送给我未来的夫婿,留给我的未来的儿子;他将凭着我传给他的剑与血,成就祖先的事业,追溯祖先的光荣!”
      虽然看不见脸,可连长安清楚地感觉到,黑毛毡后面的大巫姬在笑——像命运那般莫测高深的笑:“长生天答允了。”她用胡语回答。

      “答允了!”“答允了!”“长生天答允了!”人群虽听不懂她的汉话,可瞧行动也能猜出几分,依旧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扎格尔侧脸望她,眼中满满是无声的、坚毅的骄傲。

      “穆安哈多雷!”大巫姬忽然张开双臂,嘶声道。
      欢呼声戛然而止,人群惊愕地睁大眼睛。扎格尔一声低呼,连长安忙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火焰越升越高,红亮得耀眼,站在台基边缘的大巫姬几乎让人无法直视。扎格尔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她说……长生天有‘预言’……”
      连长安并不真正相信预言,就像她并不真正相信天神——但显然,扎格尔是信的。即使是他,面对未知的预言,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卡拉噶!拉克!”大巫姬道。
      扎格尔连忙上前两步,在她面前跪倒,将双手摊开,递出去;连长安依样施行,也许是被周遭的氛围感染了,胸口也忍不住怦怦狂跳。

      火焰近在咫尺,似乎随时都能将三人焚为灰烬;连长安跪在那里,汗如雨下,忽然发现,大巫姬正伸出手,扯下自己头上罩着的黑羊毡。
      ——这果然是前所未有的“预言”,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黑毡下是一颗苍老焦枯宛若骷髅的头颅,生着零零碎碎的几缕白发。她只一动手指,连长安便觉右边掌心一痛,仿佛被根针刺了一下,转瞬便溢出小摊殷红的血珠——她转头去看扎格尔,他也一样,只不过被刺破的是左掌。
      那巫姬佝偻的腰身缓缓弯下去,俯就扎格尔的手心;再抬起头时,那滴血珠已消失不见。她如法炮制,又向连长安而来;长安只觉手心被什么腻腻软软的物体扫过,蓦地一凉,连带着她的心口也湿冷一片。也许是直视火焰太久的缘故,眼前竟然出现诡异的幻影,面前这个老妇在舔吃了她的血液抬起头的瞬间,脸孔在飞快地丰满、年轻起来——垂垂老者、盛年妇人、青春少女、天真孩童……就像是倒着走过自己的一生,这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连长安惊恐莫名,拼命迫使自己镇定心神,面前赫然又是那具焦枯的骷髅了: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丛生的沟壑般的皱纹里,眸光如坚硬的黑耀石。

      “……我听到了马蹄声!”大巫姬用她那嘶哑衰朽的嗓子不可能发出高音叫嚷,“从这座海洋到那座海洋,快如疾风,震撼大地!”
      她用胡语说完,又用汉话重复,一遍又一遍:“……我听到了战败者的哭喊!漆黑的翅膀飞过,火焰熊熊焚烧,敌人的妻子悲伤泣血!”
      “……我听到了苍空的鸣动!祖先的刀剑出鞘,歌者的琴弦奏响,英雄的血脉重归荣耀的星海!”

      “……你们跪下时还是凡庸的男女,”末了,大巫姬道,“起来吧,展翅之鹰,黄金之风,草原之主;起来吧,莲华之女,乱世之母,烈焰新娘——从今以后,除却长生天的威能,这世上已没有任何力量能令你们屈膝。”
      ——她将嶙峋的左手虚按在扎格尔的头顶:“你会有个勇猛无双的儿子,与你一起骑骏马踏过世间最宽广的河流。”
      ——剩下的一只右手则落在连长安头上:“你也会有个儿子,他生着黑色的皮肤黑色的眼,额头上开一朵血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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