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和你在一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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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寒假的时候正好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都来的晚一些，但却来的格外的勇猛。
蒋绎心拖着行李箱从宿舍楼里晃晃悠悠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鹅毛大的雪倾空而下，白茫茫的一片都快遮住了视线。学校自从上次“围巾吊死人”事件之后一直处于一个低气压的状态，就连到了高三放寒假都没能换过气来。今天这雪下的大，倒是凭白添了几分热闹，少了几分凛冽的萧索。
到底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裸身往雪幕里冲呢，还是娘炮唧唧的回宿舍拿把伞遮遮？蒋绎心烦躁的踢了一脚脚下松软的雪花，早知道今天就早点起跟他们一块儿坐学校大巴回县城里了。蒋绎心虽然在心里这么想，但事实上他从来都做不到早上六点钟起来赶学校里的大巴去县城，每次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太阳偏西了才爬起来，然后自己走到学校外面的马路牙子上搭车回去。
就这愣神的功夫，天地雪幕间就缓缓出现了一位长身玉立，手持骨伞的人，那白雪落在他身上像是感受不到温度一般，半点儿不见消融。
不消片刻就移步到了蒋绎心他宿舍楼下，手里的骨伞微微偏了几分，替蒋绎心挡住了北来的风雪。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宿舍楼下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蒋绎心才想起来这是白天。
“你他妈到底什么妖怪啊？咋大白天还能出来为祸人间？”不怪蒋绎心质问他是妖怪啊，实在是长这么大没见过不怕白昼的鬼，就连家里那只养了这么多年的老鬼，也没见他白天出来过。
岂止是白天，就连晚上也从没瞅见过。时间久了，蒋绎心都开始怀疑他爷爷蒋忠国是不是在诓他玩儿，那青白釉罐里实际上压根儿就什么都没有。
那人也不动，就这么隔着几分距离低头看着蒋绎心，乍一听声音还挺那什么冰清玉洁的，仔细一听属实寒冰冷剑。
“雪天，性寒，属阴。”
“啥玩意啊？别他妈搁这儿跟我装神弄鬼的，惹得小爷我不高兴了，小心给你收了！”蒋绎心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就他这双眼睛天生能够窥见世间非常态物，虽然说白天确实是头一例，但这应该也没啥大惊小怪的，毕竟都是没办法的事儿不是吗？又不能把眼睛戳瞎，即便是戳瞎了大概还是能够看见，天桥算命的不都是瞎子吗？
蒋绎心他倒是也不怕，就他小时候还跟村里的小鬼玩过捉迷藏呢！
于是身体往后靠了靠，背倚在了后面的门柱上，手不自觉的伸向了右边的裤兜。这雪下的这么大，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他这人有一毛病，神情烦躁的时候就止不住的想要抽烟。
“你在干什么？”这不知道啥玩意儿的老妖怪似有疑惑。
蒋绎心递了一支烟给他，“抽吗？给自己烧成一个大窟窿的那种。”
但令蒋绎心惊奇的是，他竟然能实实在在的接过蒋绎心手里的纸烟，这还真是个老妖怪啊。
古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一二三者无鬼也，盖有物即有鬼，有物即有气，鬼者，气也。
多数情况下鬼并无实体，因此也就无法接触实物，倒不是说绝对的无法与现实世界沟通，如果是完全的隔离，那也就没有那么些鬼神之说了，民间亦无养小鬼、办冥婚、驱邪避祸的勾当存在了。
但是能在毫无特殊媒介的作用下轻松拿起实物，本身就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了。
栈欢将纸烟接过手轻拢慢撚抹复挑，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眉梢一挑，顺手就丢进了旁边的下水道里，末了还对着蒋绎心轻轻呵了一声，语言之间不乏鄙夷之色。
蒋绎心长这么大还没被鬼如此藐视过，虽然不太确定是妖是鬼，但姑且先论鬼处理了，毕竟妖那玩意儿实在是没见过。
“你这老妖怪莫不是刚从哪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吧？”蒋绎心两指夹着烟，目测距离栈欢一米远绕行打量，接着便开始口吐狂言：“你既涉世未深，本小爷姑且就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敢为祸一方，我定要你后悔出了这个山！对了，报上名来？
有名有姓，知根知底才好对症下药，所谓风水八卦讲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简单的道理，追根溯源即可。但......前面一番严辞实属废话，可忽略不计。
“你怎的这么大个人了性子还同小时候一般，也不知道稳重一些。为世人避祸，应当静心沉气。”
好家伙，不仅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还反倒是开始教他做人了。
“你别以为你长不磕碜我就得给你脸了，告诉你小爷我在鬼怪窝里长大的，什么样的没见过啊，尤其是这臭皮囊对我而言，没用！”蒋绎心恶狠狠地道。
“嗯。”栈欢不禁在心里好笑，但面上终究没说什么，这小毛孩子咋咋呼呼还挺可爱的，跟小时候抱在手里小绵羊般温顺不一样了。
“你就嗯？这就没了？”蒋绎心十分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歧视以及轻视。
“嗯。还有一句，注意安全。”说完栈欢踏雪而来，又沐雪而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瞎几把玩意儿啊，这不触人眉头吗......”蒋绎心深吸了一口烟，气贯长虹地扔了一个烟头，最后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冒雪前进了。
蒋绎心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一直在心里琢磨那老妖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玄红黑色长袍，梧桐枯木发簪，看着不男不女，不鬼不妖，“嘶～没听说过道上有这一号鬼怪啊，啧啧，难道是......那也不对啊，看着不太像啊......”
正当蒋绎心全神贯注在脑海里盘查栈欢的时候，林狠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刹车就停在了蒋绎心跟前，差那么0.01毫米就能碾上蒋绎心的大脚丫子。
“卧槽尼玛！”蒋绎心本色，遇万事必先口吐芬芳为敬。
“嗯？狠姐？”蒋绎心目光聚焦在眼前的机车女孩身上，唇红齿白看着挺漂亮的，就是这人吧有点剽悍。
林狠一只脚蹬在地上稳住车身，目光斜视过去看着跟农民工赶集似的蒋绎心。
“臭小子，”林狠握着空拳轻轻捶了蒋绎心的胸口一下，“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那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我姐啊！”蒋绎心搓搓冻的差不多废了的双手悻悻然。
“别丫的给我贫嘴！”林狠把挂在把手上的安全帽往蒋绎心怀里一扔，“拖着箱子上车，上我家去。”
蒋绎心坐在大摩托车后头，感觉现在不仅手废了，恐怕脸也已经保不住了，保不齐到林狠家的时候从车上掉下来的就是一根冻人棍儿了。
林狠，比他大六岁，初识是在蒋绎心12岁的时候，那时候蒋绎心还是一个整天满口胡言乱语的小神棍，丝毫不明“低调”二字何解。小时候的蒋绎心看起羸弱又瘦小，明明已经上初中了，还跟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差不多大，偏又爱凑热闹，惹得麻烦一身。
那时候他们隔壁职校有一校霸名曰胖虎，身高马大，健硕如牛，集三五精神小妹小伙，专爱干抢劫小学生零花钱的勾当，偶尔天时地利人和也会光顾高年级的学生。这天，蒋绎心就是他们的目标。
被人群围堵在巷子深处，蒋绎心蜷缩在墙脚，讪讪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双喜，给每个大哥大姐点上。当然，专职“劫富济贫”小分队定然不会因为这点小破贿赂忘了正经要事，大哥胖虎一身“脚踢南山敬老院，拳打北海幼儿园”的气质，一把提溜起蒋绎心的书包，稀里哗啦将东西倒了个净，然后在一本手抄的破本《玲珑诀》里翻到了五十块钱。
原本这五十块钱被抢了也许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偏偏每一位混社会的大哥都有一颗奉信神佛的心。胖虎捡起地上的《玲珑诀》，翻开瞅了几眼发现并不是什么武林秘籍的画本，反倒是用朱砂和墨笔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咒，又想起传闻隔壁中学有一个会给人掐指一算的小神仙，传说每次他预测的数学题都会考，他说英语老师会在第三堂课发飙老师就真的罚写全班同学抄单词，他说今日食堂会有红烧肉午饭的时候果然吃到了红烧肉烧鸡蛋，如此种种被传的神乎其乎。
胖虎心念一转，打量了一番怏不拉几坐在地上的黑小孩，结合当下境遇思索了一番，出声询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蒋绎心能不知道他是谁吗？出了门的校园恶棍，但秉承着谁都打不过的谦逊，蒋绎心盘腿一坐，两眼一闭，手捏莲花指掐指一算，慢悠悠道来：你乃张飞转世，天生神武，小小年纪便能独霸一方，将来前程定势不可挡，但......
胖虎正听的入神，蒋绎心一个“但”字就收住了神音，急的大哥抓耳挠腮一个劲儿问但什么，蒋绎心闭着眼睛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有眼力劲儿的小弟看见了悄声对着胖虎说：我奶说天机不可泄露，泄漏的人都会遭报应的，所以他们都会求去一些钱财来弥补所受灾祸。
这可不就好办了吗？不过是钱财而已，胖虎将十分钟之前从蒋绎心那里拿来的五十块钱又放了回去，让蒋绎心接着说到底但什么。
蒋绎心拿了钱，又重新捏了个起式慢慢道：但你最近会有小人作祟，影响命脉，至于这命脉呢？小则是影响大哥的敛财收入，大则可有性命之忧。
胖虎和一众小弟乍一听这还得了，慌忙问及何解，但蒋绎心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于是乎大哥把早上从小学生那里东拼西凑抢来的五十块钱也给他了。之后蒋绎心告诉胖虎在周五放学之后不要和兄弟伙走大道回家，要独自一人走公园背后依山的那条南山小路回去，此路依山傍水有济世避祸之用。
到了周五放学，胖虎果然依言一个人暗戳戳择了那荒草丛生的小道回家，结果刚走进没过人身的荒草地里就被人蒙头一顿胖揍。事后胖虎虽然知道打他的人是高中部的学生，但是这笔帐算是记在蒋绎心身上了，一伙人围追堵截了蒋绎心大半个月，终于在一个下雨天将他逮住了。
那时候林狠还在兰河湾摆摊，暴雨的天气正急着收摊回家，一个人推着手推车奔走在急雨中，那天的雨下的特别大，但隔着厚重的雨幕林狠都能看见一个瘦小黢黑的小孩被打得头破血流，血水混进雨水里流了一地，林狠真害怕那小孩就这么血流尽致死。
挣扎再三，林狠还是放弃了手边刚去省里拿的新货，将手推车一扔就冲了上去。一群欺善怕恶小孩看见林狠一个大人上来了，蹰了蹰还是一哄而散了。
林狠将蒋绎心从地上拉起来，蒋绎心破口一样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带血的弧度。
其实那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在第一次蒋绎心被胖虎几个人围追抢劫的时候，林狠就推着她的小摊在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向人兜售衣帽，看见蒋绎心被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是司空见惯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天空中电闪雷鸣似有仙人渡劫。蒋绎心和林狠站在屋檐下避雨，淌在雨水里的推车被冲的七零八落，看样子似乎是没办法再卖了。
那个年代想要进一点货必须连夜坐大巴车出发去省里，天不亮就在批发市场守着，凌晨四点一开门就冲进去抢货，再赶连夜的班车回来，否则在外住一夜旅馆又要添多的开销。
蒋绎心也知道是自己的惹的祸，看着淌在雨水里的衣物就想要去捡，被林狠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衣领子拉了回来：外面惊天炸雷平地起，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林狠这人说话一股子大蒜味儿，直冲人脑门儿，蒋绎心呲牙裂嘴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朝林狠递过去，林狠瞥了一眼没瞧上，转身朝破筒子楼里走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和你在一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