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爱自我保护机制》橘盐

3、第3章

　　黎臻臻以前在周顷之面前完全是无法无天的。从她四岁开始就是这样。

　　周顷之是臻臻爷爷故友之子。虽然年岁没比湫湫和臻臻大许多，但黎湛向来让她俩称呼周顷之为周小叔叔。

　　臻臻从第一次见周顷之就很不服气。

　　她指着站得如松一样笔直的小学生周顷之问黎湛：“霸霸，他，为什么也叫叔叔？”

　　黎湛温柔抱起被寒风吹得鼻头皱皱的湫湫：“臻臻，不要对小叔叔这么没礼貌哦。”

　　臻臻气得鼻子都开始喷气，不知是被周顷之气的，还是被湫湫气的。

　　她从此就对这位小小size的叔叔上了心。

　　周顷之成功越过她的亲二叔和堂哥，成为她的头号捉弄对象。

　　两家是故交，老宅挨得也近，周顷之时常跟着父亲周漱上门探访黎老爷子。臻臻喜欢给他拿自己的可爱粉色猪猪拖鞋，还有偷偷在糕点里面加点有的没的。

　　周顷之每每面不改色。

　　只是有次意外让湫湫吃到加了料的桂花糕，臻臻的小伎俩才被黎湛发现。周家人离开后，黎湛打了她的小屁股。

　　于是下一次周顷之上门，发现粉色猪猪没有了，糕点尝起来居然也是普通的甜度。只是那个卷毛小姑娘，躲在楼梯上面，摸着屁股恨恨瞪着他。

　　他终于多看了她一眼。

　　后来黎老爷子去世，臻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离开，周父也很少带周顷之上门。

　　臻臻渐渐有些忘记了周顷之的长相，直到十五岁那年，黎湛把她送到松城上高中。

　　周顷之彼时在松城念大学，黎湛拜托周顷之照看臻臻一二。

　　臻臻刚到松城时天天都哭。

　　她一个人住在黎家在松城置办的公寓里，父母只帮她请了一位住家阿姨看管她的日常生活。

　　学校的同学都笑话她说话带着南市的口音。松城的教育又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臻臻完全跟不上学习进度。

　　她最奔溃的时候，终于妥协，决定打电话给黎湛。黎湛听了后悉心安慰了她几分钟，让她去找周小叔叔帮忙。

　　周顷之只是帮她找了几个补习老师，但承诺她，每周会尽量抽空来确认她的补习进度并陪她吃饭。
　　这点些微的温暖也让臻臻平静下来。她再也没有主动打电话回家，但会时常给周顷之发短信咕咕哝哝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周小叔叔，今天的物理课好难好难，我在课上画了一只恐龙。】

　　【小叔叔，晚上阿姨炖了淮山排骨汤，我觉得好好喝哦。我和她说周日你过来的那天再炖一次呢。】

　　【小叔叔，我同桌偷偷和我说，她和十七班的一个男生开始谈恋爱了。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你在大学里也谈恋爱吗？】

　　周顷之并不会每条都回复，但臻臻还是一直会发。

　　因为她知道，他总会给点回应的。

　　进入十六岁的黎臻臻，开始觉得周顷之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

　　臻臻高二的时候，被班里最不学无术的男生霸凌，关进了学校的厕所，一个晚上没被人发现。住家阿姨那晚正巧请假，只留下一桌饭菜，在空寂的家里慢慢变冷。

　　第二天学校打扫厕所的职工发现了臻臻，臻臻抱着衣着单薄的身子皱着小脸正坐靠在厕所墙边睡得香甜。

　　学校通知家长，黎湛大怒。霸凌她的男生被退学，但黎湛和沈歆宜都没有从南市过来。

　　于是周顷之决定让臻臻搬到他的住处。

　　臻臻的房间就在周顷之的书房隔壁。她天天晚上都抱着课本霸占周顷之书桌的一角写作业，边写还边嘀嘀咕咕想与周顷之话家常。

　　周顷之后来终于忍无可忍，“是不是作业还不够多？”

　　臻臻想起那几个只听周顷之话的补习老师，迅速闭嘴。

　　当时周顷之在学校的课已经不多，多数时间在家处理周父交给他的基础公司事务，因此他天天都能够陪臻臻一起吃晚饭，睡前还会尽心尽责帮臻臻检查作业。

　　“周小叔叔，我能和你一样考上江大吗？”某次期中检测成绩下来时，臻臻缩在他身边，殷殷问道。

　　周顷之阖上她的成绩单，微微颔首：“要是让补习老师每周都多来一次，应该可以。”

　　臻臻的大眼睛惊慌失措了起来，她“啊”了一声，然后委屈地瘪起嘴，摇头晃脑的，不安地看着他，年幼的小姑娘没发现他眼中难得的促狭。

　　臻臻的高二刚过完，周顷之毕业了，他准备回南市，接手家业。

　　臻臻紧紧抱着他，哭得喘不上气。

　　“不要走，周顷之，不要走可不可以，我一个人会很害怕。”

　　周顷之轻轻拍着她的薄背，没有说话。

　　臻臻抬头抽噎道：“我考不上江大的话，都怪你。”

　　周顷之想了想：“南市也有很多好学校。”

　　小姑娘的眼睛倏地一亮：“嗯！”

　　那一刻她眼中的光芒比星空更盛。

　　—

　　周顷之走后，黎湛和沈歆宜都来到了松城，因为黎湫湫考上了江大。

　　臻臻就回到原来的房子里，和家人生活在了一起。

　　她又回到靠疯狂发短信给周顷之的阶段，频率甚至比之前还高。

　　【你们江大是很闲吗？为什么湫湫大一就不住校，住在家里。】

　　【高三真的好崩溃好崩溃好崩溃啊。我疯了，我为什么会选理科，我是猪。】

　　【大猪蹄子周顷之，为什么今天都没有回我的短信。你是猪你是一头大猪。】

　　周顷之回复：【小猪，我在开会。】

　　臻臻看着满屏的【猪】字，笑得像个傻子。

　　—

　　有天饭桌上，黎湛问起湫湫在江大的学习。

　　湫湫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回答：“江大实在是人才济济，我感觉现在就学得有点吃力了。”

　　臻臻自顾自扒着饭。

　　黎湛温言安抚：“湫湫能考上江大的金融系就已经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了，不怕，慢慢来。顷之是你的直系学长，有什么不懂的不如去问问他。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臻臻的动作一顿，没说什么，继续扒饭。

　　回房之后，她立马掏出手机。

　　【周小叔叔，不许不许指导湫湫学习。】

　　她打完这些字，觉得不好，又默默删掉。

　　又输入：【你是我一个人的小叔叔。】

　　手机的荧光照着臻臻清隽的面庞，她坚定地看着这行字，又一个一个删去。

　　臻臻阖上翻盖手机，抱着它钻进被窝。

　　她在温暖的被窝中紧紧抱住了自己，悠悠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