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浅醉》冰栗幽月

20、二十章

　　被擅自从办公室里拉出来的章霖坐在路边咖啡店里，和那个把他拉出来的女孩正在面对面坐着。
　　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但是却很讨厌她的眼神。
　　好像什么都瞒不住的，完全把人看透的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有什么奇怪的吗？就把这个眼睛当做基因变异不就成了？我和你的国籍栏写的可都是中国哦~”
　　果然……连别人在想什么她都能察觉的到。
　　章霖开始对他面前的这个人有种不安感。
　　“看来只是告诉你名字你似乎不是很满意呢，那么这样说好了，我是陆澄的朋友，第一个教育他感情的人。”
　　……
　　一瞬间章霖瞪大了眼睛。
　　是吗？
　　是眼前的这个人告诉了陆澄那种扭曲却无法反驳的情感的解释吗？
　　“老实告诉我吧……选择对方或者放弃对方，对你来说为什么都那么困难？”
　　章霖身体一震，他紧紧握住眼前茶杯的把手。
　　然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把自己的事情从头到尾，慢慢的全部说了出来。
　　连林亚都不知道的事情，陈为柬都没有听过的事情，陆澄更是无从知道的事情……
　　他用自己难以想象的信赖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

　　两个人几乎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差不多说完想说的事情。
　　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了。
　　“陆澄第一次对我说起你的事情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说不定很合得来，能做个朋友呢。”章霖看着眼前舒凛漂亮且不带感情的脸蛋，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真不巧的是，你和我根本就是天敌，如果我觉得自己是被害者的话，你绝对属于伤口上撒盐的那个人。”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做忠言逆耳收下吗？”舒凛轻轻扬起嘴角。
　　“如果你脸皮够厚的话。”
　　“这就对了，章霖。你的脸还是适合这张表情，张牙舞爪，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把对方撕的粉碎的脸，这张脸才和你最相配。明明心里想着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放弃对方的你，却在脸上写着‘为了你的幸福我被舍弃了’的悲凉，简直和咧着嘴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小丑一样。”舒凛抬起他的脸，把自己的脸凑近对方，“你如果有自觉和我是在人以群分的话，就要做好自己和我这种怪物是‘同类’的思想准备。”
　　然后她放开对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呐，如果我说我为了隐藏自己的想法才不把感情写在脸上，你会怎么想。”
　　“没什么想法，只是需要同步的是你的行为和思想，而不是你的行为和表情。你面对自己精心设下的圈套里掉下去的猎物，难道要用‘对不起’的神情再去伤害对方的自尊吗？”
　　听到这句话，章霖突然觉得明白了什么。
　　“尊严这种东西，早在你踏进那个世界的一瞬间就当做包袱舍弃掉就好了。”舒凛笑着告诉他。
　　“那么你原因为什么舍弃自己的尊严呢？”
　　舒凛突然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眼神中漫延出一种难以想象的挣扎，她轻轻的张口，说出的声音汇杂在傍晚高峰的道路上，但是章霖却清楚地听见了。
　　“……值得我引以为豪的全部。”

　　舒凛走后，章霖一个人坐在原来的地方。
　　想象之前舒凛的话和自己这之前的感情，他害怕了。
　　这种关系……不叫爱情。
　　虽然他自己曾经竭力认为自己和林亚之间是一种强烈的爱，至少他认为自己是坚定的爱着林亚的。
　　但是……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全部也无法填补两个人的需求。一个人去爱这种事情，不是爱情。”
　　舒凛这么说了。
　　林亚……
　　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种我们之间“好像是在恋爱”一样的感觉……
　　但是如果我非要去寻求这种感觉的定义，就不得不去和他人之间的关系去做比对。
　　那我宁可不知道，宁可去装作不知道。
　　可能爱上其他人什么的……这样的事情。
　　一辈子都不想去知道。

　　坐在车上，舒凛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为柬哪怕是自己亲自把自己送来，也要让自己见到章霖的理由，舒凛多多少少明白了，因为对方的确是那种放着不管就会很麻烦的类型。
　　独自『背负』了太多，两个人一起『哭泣』就变成了『奢侈』；独自『思考』了太多，两个人一起『烦恼』就变成了『妄想』；独自『爱』了太多，两个人『相爱』就变成了『多余』；独自『悲哀』了太多，两个人一起『痛苦』就变成了『互舔伤口』。独自『迷茫』了太多，两个人一起『迷失』便是『结果』……
　　这些事情，是必须真正了解过孤独和爱情的人才能明白的。
　　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真理的感情，就是麻木。
　　所以爱情不是真理，无法成为真理，但是，爱情对于人来说，远比自己的真理更具有价值。
　　从噩梦里解脱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清醒，但是同时也意味着……美梦会一同消失。那个男人虽然很聪明，很理性……但是，却是个不会从可能变成噩梦的美梦里逃脱出来的……贪婪的人。想到这点她突然觉得累了。要不要装作章霖联系一下林亚呢……要不要对为柬坦白所有的事情呢……干脆把陆澄的事情提早一步全给章霖说了……或者是从中破坏，干脆洗脑一个人让他去自杀算了……
　　……真是……好无聊啊……
　　你们爱的死去活来的……难不成是在欺负我们这样无法谈恋爱的人么……
　　思考了一堆哲理的舒凛看着窗外的风景，倍感无聊的叹了口气。

　　章霖隔了好久，终于拨通了陈为柬的电话。
　　当陈为柬听到另一头章霖的声音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在对方告诉他会请假一段时间回去，由于联系不上林亚所以希望他代为转达的时候，陈为柬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舒凛到底给这个脑子糊涂的小子灌了什么药？爱情药？避免后悔的预防药？还是啥其他的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为柬还是很开心的，他立刻答应下来，并且拍胸脯保证下飞机的当天他会让林亚开车接他。
　　放下电话的章霖舒了一口气。
　　这种心情就像是他第一次想找林亚的时候一样，有太多的复杂情绪纠结在心头，也有太多的负重感，更浪费了他太多的勇气。
　　简直会让自己短命的……
　　不过下意识的，这种心情也隐隐约约提醒了章霖，让他不可避免的认识到一个现实。
　　——他们的关系，大概距离一开始的起点很近了。